第187節
我看到地上有好幾顆帶血的牙齒,顯然都是差農的。老謝看得直哆嗦:「他、他的牙被誰給拔掉了?」我看到那柄滅魔刀也被扔在地上,刀身沾著黑紅色的液體,像是乾涸很久的血跡,就問差農的妻子,她哭著說:「早晨他的同事進屋,發現差農躺在床上,手裡握著這把刀,上面還有血。」
我摘下五毒油項鏈靠近差農,油的顏色幾乎成了全黑。我低聲問老謝:「你以前見過這種情況沒有?」
老謝說:「看起來很像中了鬼降的症狀。你看他的眼珠已經看不到了,眼睛是靈魂之首,說明差農的靈魂已經開始脫離身體,他之所以能說話,是因為還有幾分靈魂尚在。」
差農的父母一聽這些話,嚇得都哭起來,差農的妻子抓著老謝的胳膊猛搖,求他想辦法。老謝說:「可以找擅長控靈術的阿贊師父來施法,但是要收費的,怎麼也得……怎麼也得……」他看著我,我連忙說可以找阿贊NangYa來試試。
「怎麼也得二十萬泰銖。」老謝說。
差農並不是什麼富人,恐怕連小康都算不上,否則不會到殯儀館來工作。但他妻子居然答應了:「行行行,只要能徹底治好差農的病!」我說你不要隨口答應,到時候可是要先付錢的。差農的妻子說:「您先把師父請過來,我隨時去取錢!」
既然這樣說,那就沒什麼問題了,我馬上給阿贊NangYa打電話,讓她抽時間來孔敬一趟,再把差農的事簡單說了說。
阿贊NangYa表示,她正在給善信做刺符,後面還有幾個人在排隊,說給這邊幾名善信都刺完符,就會立刻趕來。我問價格怎麼樣,她說:「之前我說過了,可以把你當成女人,無論施降還是解降,都給你打五折。這趟法事要是成功解決,我收你十萬泰銖,可以嗎?」
第305章 自焚
我說當然可以,那你就快來吧。從清萊到孔敬不算近,等阿贊NangYa忙完趕到孔敬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鐘。她進屋看到差農的樣子,用手按在他赤裸上身的心口處,低聲念誦經咒。
差農不再說胡話,他父母和妻子喜出望外,忽然差農猛地坐起來,眼睛瞪得比牛還大,但裡面仍然只是混濁物,大聲說:「為什麼拿走我的戒指?還給我!」然後再次倒下,這次倒是安靜了,一句話也沒有,連氣都不喘了,要不是那雙沒有眼珠的眼睛還圓睜著,就和死人一樣。
「差農,你不要死,千萬不要死啊!」差農的妻子開始大哭。
阿贊NangYa說,你丈夫並沒有死,要用緬甸古法控靈術才能幫助他的靈魂再次從陰靈手中解救出來,但必須得在午夜十二點左右,那個時候陰靈都會出來遊蕩,便於和陰靈溝通。
老謝讓差農的妻子趕緊去先把錢取出來,她連忙去了,不多時回來,從皮包裡取出兩疊鈔票遞給老謝。殯儀館的負責人過來看望差農,說還是盡快送精神醫院吧,在這裡躺著也不是辦法。差農妻子說已經從清萊請到阿贊師父,晚上就可以施法。負責人看了看阿贊NangYa,沒說什麼,只好轉身走了。
我看到差農妻子脖子上也戴著不算細的金項鏈,就走到桌旁,指著桌上的金錶、項鏈戒指和新款手機,問差農的妻子:「這些東西都是差農自己買的嗎?」
差農妻子點了點頭:「嗯,是、是他自己買的。」
「他每個月的薪水是多少錢?」我問。
差農妻子表情開始不太自然:「大概有一萬泰銖。」我說每月一萬泰銖的薪水,能買得起這些東西嗎?她沒回答,但我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距離晚上十二點還有五六個小時,我和老謝、阿贊NangYa只好到殯儀館外面的一家冬陰功餐館去喝湯。老謝把十萬泰銖交到阿贊NangYa的手裡,她還惦記著老謝的兒子,問病情如何。老謝苦笑著搖頭,說還是那樣,他正在努力多攢錢,好送他去澳大利亞治病。阿贊NangYa點點頭,又數出兩萬泰銖遞給老謝,老謝感激地接過錢,連連道謝。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十二點鐘,殯儀館只留下一名工作人員,協助配合我們的施法工作。阿贊NangYa盤腿坐在地上,開始念誦經咒。
大概念了五六分鐘,原本像死人一樣的差農慢慢坐起,翻身下床,坐在床沿,開口說道:「項鏈在哪裡?」
差農的妻子說:「不是在桌上嗎?」
老謝卻問:「桌上並沒有啊,是不是你給收起來了?」這時我們才看到,桌上只有金戒指、手錶、手機和那部數碼相機,那條金項鏈並沒有了。差農厲聲道:「項鏈的,我的項鏈在哪裡?快拿給我,不然我也要你死!」
差農的妻子和父母四下亂翻亂找,怎麼也找不到。我問從我們出去喝湯到進屋,這段時間是否有別人進來過,差農的妻子說肯定沒有。這時,差農喃喃地說:「原來在這裡,我去拿……」他慢慢站起來,雖然眼睛裡仍然混濁,但卻像是能清楚地看到路一樣,推開門就走出去。
我們幾個人連忙在後面跟著,殯儀館晚上不讓開燈,我和差農的妻子打開手機閃光燈照亮。半路遇到那位留下值夜的工作人員,問我們去哪裡,我們也沒時間回答,那工作人員只好在後面緊跟。
差農一路走到焚化間,這裡有一排五座鋼板製成的焚化爐,爐頂用紅色油漆塗有編號。差農站在中央的三號爐前,用手指著爐膛:「項鏈在裡面。」
差農的妻子壯著膽子走到爐前,舉起手機,透過防火玻璃朝裡看去,驚叫道:「真的是在裡面!」我連忙走過去看,果然,空蕩蕩的焚化爐裡明晃晃的擺著那條金項鏈,在手機閃光燈的強光照射下,反射出來的金色光澤很醒目。
「金項鏈怎麼會在這裡?誰放的?」我問。大家互相看看,都搖搖頭。
這時,差農伸手打開焚化爐的鋼製爐門,雙腳蹬著爐體,把頭伸進去就要往裡爬。工作人員連忙過去阻止,阿贊NangYa卻說:「不要阻止他,他必須親自完成這件事!」
我們眼看著差農爬進焚化爐,爐門慢慢關閉,差農的妻子怕丈夫悶著,就過去拉爐門的手柄。連續幾下都沒拉動,我心想女人沒力氣,就過去幫忙。可沒想到的是,怎麼也拉不動。
老謝問:「怎麼了?」工作人員也過來,和我共同去拽那手柄,手柄就像被焊死在爐門上,我倆咬著牙,額頭都滲出汗來,也沒把爐門打開。
工作人員掏出手機:「我馬上給維修工人打電話!」
正在這時,從外面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笑聲,而且不是一個人,有高有低,有男有女,還有老有少。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聽上去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那工作人員嚇壞了,老謝嚇得抓住我的胳膊,他這個突然的動作比笑聲更嚇人,我氣得瞪了他一眼。差農的父母和妻子也嚇得臉色發白,直往後躲。
阿贊NangYa盤腿坐在地上,從隨身背的包裹中取出那個用她母親頭骨製成的拉胡域耶,再次低聲念誦經咒。外面的笑聲漸漸消失,可最詭異的事來了,忽然,焚化間內響起電機啟動的聲音,三號焚化爐上亮起紅燈,然後又是綠燈。
工作人員大驚,連忙跑到控制台去按鈕,過了半分鐘,爐子裡開始噴出細微的火苗。差農的妻子和父母大叫起來,問工作人員怎麼回事,我找來一根鐵棍,插進爐門手柄裡去撬,但還是沒用。
爐中的火苗越噴越大,差農在爐子裡開始大叫,他妻子雙手猛拍爐門,發出嚇人的嚎叫聲:「快滅火,快滅火啊!」
工作人員都快把控制台的按鈕給拍碎了,但還是沒用。我操起鐵棍,用力去搗爐門的防火玻璃,這玻璃是特製的,不但防火還是鋼化,怎麼也打不碎。差農發出殺豬般的嚎叫,爬到爐門處雙手猛拍玻璃,張大嘴叫著什麼,但根本聽不見。
念著經咒的阿贊NangYa擰開域耶的上半部,咬破左手中指,將鮮血滴在裸露在外的她母親頭骨上,加速念誦經咒。差農的妻子跪在地上,徒勞地拍打著爐體,他父母早就癱倒在地,昏死過去。這時,忽然爐門自己像安了彈簧似的打開,我和工作人員連忙伸手把差農拉出來。
差農身體幾乎全裸,頭髮燒得正旺,工作人員大喊:「把他弄出去,隔壁房間有水龍頭!」我和工作人員還有老謝三人把差農抬出焚化間,來到隔壁房間,擰開安裝在牆壁上的水龍頭,把差農放在水柱下用冷水沖刷。
滅火之後就是報警,急救車將差農拉到醫院,阿贊NangYa耗費法力過多,身體虛弱,我把她安排在醫院附近的一家賓館,讓她休息兩三天再回清萊。
經醫生檢查,差農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眼睛也燒瞎了一隻。全身上下都被纏著繃帶,就像木乃伊似的,好在還能說話。差農的父母和妻子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在病房門口大吵,稱要把殯儀館告上法庭。
這時,有護士走出來,說哪位是患者的妻子,患者有話要說。因為燒傷患者要隔離,我只好掏出手機,托護士把消過毒的手機帶進去,用錄音功能將差農說的話全都錄下來。
第306章 拔鬼牙
十多分鐘後,護士把手機拿出來,我按下播放鍵,讓大家一起聽這段錄音。聽完差農的話,我們的最後一些疑惑也解開了。
差農已經在這家殯儀館工作了三年多,他家庭不富裕,否則也不會從事這個行業。在兩年前開始,他向老謝提供死者的頭蓋骨和骨灰。但這個行為並沒有讓他和老謝倒霉,因為阿贊師父們都是把這些原料製成佛牌和供奉品,陰靈為供奉者服務,也給自己積累福報。但差農之所以惹怒了陰靈,並不是因為頭蓋骨和骨灰的事,而是另外一碼事。
泰國和中國不同,沒錢的窮人或者是不想出太多喪葬費用的人,都會把死者送到寺廟中火化,寺廟只收汽油錢,要是很窮的人,寺廟還會免火化費。凡是把死者送到殯儀館的家庭,都是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人家,他們經常會把死者生前最喜歡的、或者生前沒機會享受的物品放在死者的身邊,而很多死者本身也會佩戴一些飾物。比如戒指項鏈、耳環手鐲、手機、玉石玩物和心愛的衣物等。
大概在半年前,有一次差農將某去世富翁的遺體推入焚化間,準備進爐的時候,鋼製推車不小心撞到桌子邊緣,富翁的胳膊垂下來,手腕上帶著一條粗大的純金手鏈。差農隨手把死者的胳膊拿上去,碰到那條沉甸甸的手鏈,不由得動了心。
他以前就聽說過很多燒屍工都會把死者遺體上的值錢東西拿走,但自己沒敢做。現在他看到這條純金手鏈,不知怎麼忽然動了貪念,他悄悄將手鏈解下來,在手裡惦了惦,從重量就能判斷出是純金,他的心在狂跳,一個什麼力量驅使他把手鏈放進自己的口袋。
焚化爐用的是汽油,最高也達不到能把純金燒熔的溫度,頂多只是變形而已。差農的想法是,先把手鏈藏起來,如果事後富翁的家人在骨灰中找不到手鏈,他再假裝去爐子裡翻找,將手鏈還給他們。因為人的全部骨灰相當多,骨灰盒往往裝不下,會有一部分被丟棄,所以這個借口也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