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節

  范老二愣了,啊了幾聲後問是誰告訴我的。我說剛才我下樓,聽到小區裡幾個人議論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了,也包括笨笨的事。
  「啊,就那個破事……我都不愛理她們,一群老娘們,成天就知道傳老婆舌!」范老二又拎起牆角的塑料桶,開始往杯子裡倒酒,但我能從他的表情看出,他還是有幾分心虛的。看到我臉色難看,范老二歎著氣,認真地對我說:「老弟,你說我這麼窮,平時就愛喝兩口,就這一個愛好,你說沒肉拿什麼下酒?那些流浪狗本身就沒主人,我不吃,早晚它們也得餓死撞死,要不就被別人給吃了。那麼多吃狗肉的,鮮族人成天吃,他們咋沒事,憑啥我遭報應?你信嗎?」
  我看了看他脖子上那個巨大的瘤子,心想這個我還真不能解釋。我問:「那個叫笨笨的狗特別通人性,懂得護送小區裡的單身居民回家,也護過你女兒吧,這你也下得去手?人都是有感情的,你對這麼聰明的狗,怎麼下的刀?」
  范老二撇了撇嘴,不以為然:「老弟,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狗它就是狗,和人不一樣,要不中國的法律為啥說殺人、吃人肉犯法,殺狗吃狗肉就沒事呢?你不知道,那麼長時間我沒肉吃,簡直都快活不下去了,整個小區就那麼一條狗,成天在我眼前晃,你說我不吃它吃誰?」
第511章 壓倒范老二的稻草
  「那麼大的狗,你是怎麼抓回去的,它不反抗嗎?」我沒明白。
  范老二笑著說:「啥事都得動腦子,那天晚上我故意從小區外面進來,笨笨就跟著我,把我送上樓。我開門的時候假裝摔倒,那狗還真笨,以為我生病了,連忙衝進屋還使勁舔我的臉。我把門一關,門後放了根棍子,我就一棍打在它腦袋上,頭骨都打碎了。可它沒死,還躺在地上朝我嗚嗚,我去找刀的時候,你猜咋的?它居然用力把崽子給生出來了!」
  看著范老二那越講越興奮、眉飛色舞的臉,似乎在講一件非常有意思的奇聞趣事,我實在聽不下去,說:「你別說了。」
  范老二還要講,我氣得直哆嗦,大聲道:「行了,你還講?你……你難道就沒有半點憐憫?狗……狗雖然不是人,可它都知道你想殺它,還把肚子裡的孩子生出來,可你……」這時門開了,范母拎著幾個塑料袋走進屋,看到我和范老二各自的表情,她笑著問你倆還聊得挺好。
  我氣得呼呼直喘,范母問:「咋了啊?」范老二不高興地指著我,說就因為笨笨那點兒破事,這老弟一個勁地指責我。范母臉上變色,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這時方剛回短信了,說他以前也遇到過類似情況,要是能找到那個笨笨的骸骨,用它製成佛牌來供奉,就可以有效地消除靈性動物死後的怨氣。
  「你、你都知道了?」范母問。
  我點點頭,氣得說不出話,把方剛發給我的短信展示給她看。范母不相信:「狗還能成精,還會報復人?不是說世界上沒有鬼神嗎?」
  我緩了緩神,給她講了我之前遇到的一個廣州開酒店的黃老闆的生意,也是因為虐待動物製成特色菜,最後動物陰靈鬧鬼,凡是吃那些菜的食客們最後也都跟著發瘋的事。范母和范老二聽得臉發白,我告訴他們,這世界上有很多事不能用科學來解釋,不信邪不行,這兩年多來我遇到太多了。
  兩人一齊問我到底怎麼解決。「你們想辦法去找那條狗的骨頭吧,最好是頭骨,要是找不到的話,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回答。
  范母哭喪著臉:「那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狗骨頭早就被垃圾站收走了,去哪找啊?找不著怎麼辦?」我說只能聽天由命,你們自己認吧。說完就往外走,范母一個勁攔我,我心裡有氣,也沒理她,直接下了樓。在我下樓的時候,看到范老二站起來走到門口,我以為他也是想攔我,沒想到他走到放著塑料袋的地方,彎腰去查看都買了什麼菜。
  在小區裡,范母追上我,問有沒有別的方法,大不了湊錢解決。我對她說:「要不是中國法律不允許殺人和吃人,估計你丈夫都能把你和你女兒吃了。他這輩子就只能在喝酒中度過嗎?你也不管管!」
  范母眼淚下來了:「自從我和他結婚,他就沒斷了喝酒,年輕的時候上班,喝得不多,人到中年,越喝越厲害。我有什麼辦法?這麼大歲數了,總不能跟他離婚吧,多丟人啊!」
  我搖搖頭表示無奈,從皮包裡掏出五百塊錢遞給她,說:「這趟就算我白跑了,錢還給你,你丈夫的事我管不了,除非能找回笨笨的骨頭,我走了。」范母還要說什麼,我擺了擺手,朝小區大門口走去。
  從火車站回到瀋陽,天已經快黑下來,在路上,我一直在想范老二的事。狗和貓都是有靈性的動物,越聰明的動物,其靈性越大,那個叫笨笨的狗雖然不是名貴品種,但智商明顯比普通的土狗高很多,甚至比名犬都厲害。也許范老二吃那麼多狗,都沒把業障積蓄足,但這個極通人性的笨笨,卻成了壓倒范老二的最後一根稻草。
  到底是那些幾塊錢一斤的劣質散白酒害了他,還是什麼別的東西?中國人愛喝酒,尤其北方天冷,習慣用白酒來御寒,可現在酒早就失去了抵抗寒冷的功能,成了和煙一樣用來成癮的東西。我頭一次如此討厭喝酒,也很害怕自己變成像范老二這樣的人,雖然我的酒量和他比起來,連十分之一都不到,但從那之後,我喝酒的次數和數量越來越少了。
  之後的幾天,范母托她女兒給我打過好幾次電話,都是問有沒有別的方法。我打心眼裡不想幫她們,按范老二的這種渾渾噩噩的說法,就算沒有狗的陰靈纏擾,恐怕他也活不了幾年。光那個大瘤子,對他的健康就有很大影響。我覺得范母要是沒了范老二這個丈夫,趁不算太老,再找個本分的中年男人再成個家,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往後,我和范家再沒什麼聯繫,也許范老二的怪病並沒耽誤他繼續喝酒,也許某天他已經死在酒上,那我就不知道了。
  正準備從瀋陽回到泰國去,這天晚上方剛給我打電話,問什麼時候有空,要一起去趟香港。我問什麼事,方剛說:「在陳大師告訴你阿贊巴登失蹤的前一天,我收到他給我發的短信,內容只有幾個數字,我以為他發錯了,就沒回。第二天聽你說他跑去了老撾,就覺得這個短信恐怕不普通。」
  「什麼數字,怎麼沒聽你說起過?」我問。
  方剛說:「我是想琢磨出什麼含義來,可看來沒有進展,所以打算去香港大埔圍村阿贊巴登之前落腳的地方看看。」我同意他的提議,就直接訂了從瀋陽去香港的機票,約好和方剛在陳大師的佛牌店碰面。
  兩天後,我和方剛在佛牌店裡碰了面,美瑛已經升任店長,下面還有兩個店員,一男一女,都要聽她的指揮。佛牌店生意越來越好,每次找我要貨,起碼都是五六十條以上。陳大師開車到佛牌店和我倆見面,在附近的餐廳,我們說起阿贊巴登的事,陳大師感歎:「佛牌這行業真不是人人都能做,我開始以為和搞風水差不多,可這一年多來,遇到的風險和意外也不少。他能跑去哪裡呢?」
  我說:「暫時還沒有眉目,所以想去大埔的圍村看看。」陳大師問我是否還記得路線,我說沒問題,他掏出圍村的鑰匙遞給我,讓我隨時過去,現在一直空著沒人住。
  趕早不趕晚,我和方剛辭別陳大師,就乘出租車一路由尖沙咀來到大埔。在車上,方剛給我看手機屏幕,阿贊巴登發給他的那條短信內容很簡單,只有不到十個阿拉伯數字。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阿贊巴登感應到神的啟示,告訴我們香港六合彩的開獎號碼?」我笑問。方剛狠狠瞪著我一眼,收起手機。
  來到大埔圍村,掏鑰匙進了阿贊巴登之前住的那間屋,打開電燈,我和方剛仔細尋找可疑之處。阿贊巴登看來是個生活很有規律的人,就算不辭而別,屋裡也收拾得乾乾淨淨,我甚至懷疑他臨走的時候是不是雇了保潔員打掃過房間。
  找了半天,唯一值得懷疑的地方,就是桌上平鋪的那張東南亞地圖了。這地圖端端正正地擺在桌上,好像是故意放的,雖然出入境記錄顯示,阿贊巴登是從香港去的老撾,但也不用把地圖擺得這麼顯眼。
  方剛拿起地圖,仔細看著上面是否寫有文字或數字,又對著燈光看有沒有水印,但什麼也沒有。我想起他手機裡的那串數字短信,就隨口問會不會是經緯度。
第512章 登康
  方剛看了看我,拿出手機,找來一支筆,先把這串數字按經緯度記在紙上,又在地圖中按經緯度做了標記,果然,定位出來的交叉點就是在老撾。我倆都很興奮,為了更精確,我和方剛離開圍村,找了一家有電腦能上網的咖啡廳,在網絡上搜索具有經緯度尋找功能的軟件,把數字輸進去,地圖上顯示的具體地點是老撾北部一個叫「孟松」的地方。
  「算不算答案?」我問。
  方剛想了半天,說:「不管是不是正確答案,也要試試,不然登康那個傢伙怎麼也不肯給我倆解降,而且阿贊巴登也不能躲一輩子,總得想辦法解決問題。要是登康問起,先不要告訴他,阿贊巴登從泰國躲去香港,說到底也是因為我們要對付蔣姐,他是幫我們才出的事,不能出賣他。」說到這裡,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看我,我猜方剛可能還對我之前在登康面前把阿贊巴登和蔣姐的事說出來,而耿耿於懷吧。
  回到那間有陳大師VIP卡的酒店,我和方剛正在商量什麼時候出發,登康給我打來電話,問阿贊巴登的事。我謊稱還沒有眉目,說正在香港一個朋友開的佛牌店辦事。登康似乎對此事很有興趣,一個勁問,我就說是個著名的風水師,姓陳,在彌敦道開了一間佛牌店,我有時去坐鎮充當高級顧問,也會偶爾從泰國請阿贊師父來開個法會,給善信刺符、轉運和加持佛牌什麼的。
  登康問:「那個陳大師是不是認識很多有頭有臉的人?」我說當然,人家是香港著名的風水師,自己本身就是富豪,在太平山有別墅呢。登康說,讓我聯繫他去佛牌店開個法會如何。
  我沒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問你是缺錢嗎,登康笑答:「我缺的是關係,說實話,之前我自己在香港和台灣兩三年,都是自己聯繫生意,效果也有限。要是有你在中間牽線,那我豈不是能在香港迅速地打開自己的知名度?你幫我把這事促成,我一高興,也許就把你的降給解開了。」
  「你這個想法倒是不錯,但不知道陳大師是否同意,以前都是請一名女阿贊來香港,和他很熟,再說我也不知道你擅長什麼,總不能只給客戶下降頭吧?」我苦笑。登康連忙說,他擅長的不光是解落降,還有驅邪、蓋白布起運和各種刺符。
  既然他極力提出這個要求,我也只好說去找陳大師說說看,但成與不成,我就不敢保證了。掛斷電話,我把登康的意圖和方剛一說,他罵道:「這個混蛋,真是吃定了我們,要把我們當成長工嗎?」
  「沒辦法,誰讓我倆有把柄落在他手裡呢。」我無奈地說,立刻給陳大師打去電話,將登康想來香港辦法會的事說了。陳大師問這個登康是什麼來路,為什麼不找阿贊Nangya而是他。為了不得罪登康,我只好把登康誇上了天,說他是菲律賓鬼王派的著名法師,修為很厲害,來香港佛牌店開法會,肯定能讓店的知名度更高。
  可能是出於給我面子,也是對我的信任,陳大師並沒有拒絕,但要我好好安排法會的各個環節,以免出什麼差錯,另外再寫個活動的計劃書,交給他看看。
  看來沒有阿贊Nangya的法會就是不一樣,有她的時候,什麼計劃書根本就不需要,一切全都是陳大師出錢,我開單子就行。現在可好,陳大師就像公司老闆,而我是員工,還得給他打報告。
  把消息轉告登康,他特別高興,說我辦事效率高,我說:「不是我效率高,而是陳大師為人爽快,當然他對我也是很信任的。看在這事已經成了一半的份上,你能不能先把我和方剛的降給解開?」
  登康認真地說:「這可不行,降頭師說的話必須要做到,你也不用急。反正我們也算半個朋友,我肯定不會看著你死就是了。」我恨得咬牙,暗想這傢伙還挺有原則,分明是想長期控制我和方剛,卻說得這麼好聽。
  方剛幫我把報告的內容完善了一下,費用開列得很詳細,其實除了登康的來回機票、食宿和廣告費用,別的沒什麼,要是報名的善信比較多,光訂金就能收回成本。估計陳大師就是習慣性地看看,並沒認真。我把報告以電子郵件形式發給他的女助理之後,不到半個小時,助理小凡就給我回電話,說讓我開始安排,暫時將日期定在十天後,先提供登康的證件信息,好替他訂機票。
  陳大師認識香港好幾家大報紙的朋友,先在報紙上刊登廣告,說鬼王派高徒阿贊登康蒞臨香港,於陳大師佛牌店坐鎮七天法會,為善信改運驅邪。然後美瑛又要開始忙了,整天接電話登記信息,照樣只接待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港澳台和內地不限。到了第十天,光陳大師的朋友就有近二十人報名,再加上往佛牌店打電話和上門商量的,總共五十幾位,光訂金就有三十多萬港幣。
  登康從泰國飛到香港,當晚和陳大師等人共進晚餐。席間談起阿贊巴登來,登康說:「那個傢伙,只能算是鬼王的半個徒弟,水平很普通。當年在馬來西亞,我一個人對抗兩名降頭師,把他們——」我立刻打斷他的話,說今晚不談阿贊巴登的事,還是說說明天法會的細節。陳大師雖然沒和阿贊巴登過多接觸,但覺得他人還不錯,不像傳說中的東南亞巫師那麼可怕,所以印象還行。現在聽到登康一個勁貶低他,表情露出幾分不快。
  方剛問:「不用提前設好法壇嗎?」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