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節
「會不會是進深山砍柴或探險的人,迷路或者被野獸咬死的?」我問。布農說也有可能,但也要在附近加強注意力。
繼續分成兩組在附近重點搜索,果然有收穫,五毒油顯示,在方圓不到五百米的區域內,又發現兩三處有明顯陰氣的地方。這就很難用砍柴探險者走失而死來解釋了,不可能這幾伙砍柴人都死在幾百米以內的區域。
陰氣越來越頻繁,就像個看不見的路標,我和方剛就按著這個路標前進。忽然,方剛停住腳步,低頭看著地面。地面除了雜草就是落葉,什麼也沒有。我問:「怎麼了?」
方剛用腳踩了踩:「好像有什麼東西。」用鞋尖踢了踢,看到是一根木條,有小腿粗細,外表的樹皮已經被削去,似乎是搭房屋用的。我伸手把木條用力抬起來,中間折斷了,已經腐爛得不知道有十幾年還是幾十年。
「是人工建造的,這附近肯定有收穫,繼續找。」方剛來了精神,果然,我倆在附近找到一間已經風化和坍塌的簡陋木屋,這就更證明了我們的猜測正確。
兩伙人聚在一起,在附近重點搜索,忽然,年輕徒弟大聲說:「這裡我來過,幾個月前我用推車把我師父帶去地壇,就從這裡經過!」他努力回憶著路線,把我們帶到一片空曠地區。這裡有數幾間殘破的木屋,年輕徒弟指著這片區域,說這就是當年赫蒙人居住的地方,地壇就在從這裡朝北大概走一個小時。
已經臨近黃昏,我們都加快腳步,終於找到了這個由降頭師生前所設下的地壇。剛走到這裡,我的頭就疼起來,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疼,又疼又脹,在幾年之後我患上頸椎病時,每次發作後的疼痛就很像那種疼,但當時的疼要更厲害幾十倍,眼前都發黑。
所謂地壇,就是法師施法所要用到的法壇,這就和道家施法要神台一樣。而修黑法的阿贊設的法壇,就叫做地壇。法壇需要大量的供奉品,每名阿讚的家裡都有,地壇則需供奉陰料和陰物,比如陰牌、地童古曼、屍油、人骨、域耶、血肉甕、人胎路過甚至小鬼等。
這座地壇並沒那麼複雜,卻看起來很瘆人,因為除去幾十根燃到半截的蠟燭之外,還供奉了太多人的骨頭。有兩排擺得整整齊齊的大腿骨,有幾十顆堆在一起的頭骨,還有臂骨等。這些骨頭已經呈灰黑色,看上去至少也得有二三十年之久,也不知道當初那位降頭師怎麼收集的。我想,應該是降頭師從附近感應到的赫蒙人亂葬崗,自己一具具挖出來的吧。
剛來到地壇前,阿贊巴登、布農和那名柬埔寨黑衣阿贊就不約而同地念誦起經咒來。大約過了近二十分鐘才停止,布農說這裡怨氣太重,必須要先用經咒加持,暫時將怨氣減弱。
年輕徒弟指著那堆頭骨說:「我師父就埋在這些頭骨下面,他臨死前說,讓我永遠不要把這個地方告訴別人,等十年之後再回來把他挖出來,讓我自己用黑法供奉,能保佑大富大貴。」
「他是騙你的,十年之後你怎麼可能還會記得這裡!」方剛譏笑道。年輕徒弟點點頭,說他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同意收錢帶我們來找。方剛悄悄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會意,知道那降頭師說的是真事,可惜年輕徒弟根本就不懂。
方剛看到旁邊的土中插著兩把鐵鍬,就扔給我一把,阿贊巴登擺手示意我們不要動:「我感應到這裡有一股極大的怨氣,比之前任何時候遇到過的都要強烈,今晚我們要馬上進行加持。」
第522章 四人加持
布農從背包裡取出一根長長的白色經線,阿贊巴登把線遞給我,讓我逐一從那堆頭骨的每個眼洞中穿過,再引到地壇中那兩排大腿骨上,每根骨頭上也要纏上一圈,盡量不要有遺漏。
這可不是什麼好工作,我很反感,但總不能在旁邊當看客,就只好照辦。忍著頭疼,我邊纏線邊想起之前和方剛去參觀古墓拍嬰出土的那次。我因為對某顆頭骨在心裡譏笑臉長,結果就昏迷了十幾個小時。這次我學了乖,在用經線纏繞那些頭骨和大腿骨之前,我都恭恭敬敬地雙手合十,向這些遺骸施禮,然後才開始動手。
纏好經線,三位阿贊和那年輕徒弟已經一字排開,都盤腿坐在地壇前,方剛讓我把經線分別給四人夾在手掌心,然後他用打火機把地壇的那些半截蠟燭全都點燃,再和我躲到旁邊。
四人開始念誦經咒,他們所學的法門不同,像布農是老撾黑巫咒,那位柬埔寨阿贊用的是高棉降頭術,阿贊巴登是菲律賓鬼王派,而年輕徒弟和那位死去的降頭師一樣,也是老撾法門。但四人用的都是禁錮類咒語,作用是平息陰靈的怨氣。
十幾分鐘過去,我感到渾身發冷,頭也特別地暈,還很噁心,一陣陣往上湧著胃氣。我強忍著,方剛告訴我用大口大口深呼吸的方法。我又勉強堅持幾分鐘,實在受不了,終於嘔吐出來。我吐得很厲害,最後只吐出透明的液體,應該是胃液。
方剛從背包裡取出水壺,給我灌了點兒水喝,好讓我有東西可吐。
我走出幾百米,坐在一個被鋸斷的樹墩上,這才感覺好些。天完全黑下來,看到地壇那邊的蠟燭火光在有規律地晃動,像有個透明人手持大扇子,在一下一下地扇著。正在我用水漱口的時候,突然聽到那邊傳出年輕徒弟的叫喊聲。轉頭看去,只見有個黑影快速跑向樹林,方剛在那邊叫我,我連忙跑過去。
方剛手裡拿著兩隻手電筒,塞給我一隻,指著年輕徒弟跑遠的方向:「快去抓住他!」我倆舉著手電筒追過去,遠遠聽到那年輕徒弟邊跑邊喊著什麼聽不懂的內容。大概追了幾分鐘,叫喊聲消失,我還以為把人追丟了,後來才發現,年輕徒弟撞到一棵大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是被撞死的?可也不至於這麼狠吧?」我用手電筒照著年輕徒弟的臉,發現他眼睛圓睜,從七竅流出鮮血來。
方剛搖搖頭:「是加持過程中被陰氣反噬造成的。他師父靈體的怨氣極重,用黑法加持時,怨氣會增大,四個人中法力最弱的就會最先抵抗不了。」
我嚇得退後幾步,和方剛跑回地壇處。看到那三位阿贊師父已經停止加持,都坐著大口喘氣。
為了避免被降頭師的靈體所傷,我們五個人退到近一公里以外的區域,這才紮下帳篷過夜。在手電筒光柱的晃動下,能看到三位黑衣阿贊臉色發白,氣色都不太好。勉強吃了些乾糧和水,才在帳篷中睡著。
次日天大亮,三位阿贊回到地壇處繼續加持,白天陰氣弱,降頭師的靈體怨氣沒那麼強,加持過程順利得多。到了下午,三位阿贊已經喘不過氣來,只好退回去休息,同時告訴我和方剛可以挖了。
我和方剛把那幾十顆骨頭移到地壇旁邊,再用鐵鍬開挖。降頭師的遺體埋得比較淺,不多時就挖出來了。用白麻布裹著,上中下草草纏了幾道麻繩。長度僅有不到一米,看外形尺寸還沒有五六歲的孩子大。
「這是那降頭師的靈體嗎?」我忍不住問。
阿贊巴登點點頭:「他的靈體因為怨氣太大而無法投胎,在陰間會繼續修煉黑法,而遺體不腐爛,只會慢慢縮小。從正常人的尺寸縮到現在,大概用了三個月,而繼續縮小到現在尺寸的一半,恐怕得幾年。」
為了用最快速度把降頭師的靈體禁錮加持完畢,這三位黑衣阿贊又開始加持。他們把經線在躺在土坑中的降頭師遺體上纏了幾道,再夾於手掌中,盤腿而坐開始念誦經咒。就這樣唸唸停停,兩個小時後,布農從眼睛裡流出血來,我和方剛互相看看,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後來布農的身體慢慢向後仰倒,一動不動,眼睛仍然圓睜著。
方剛伸頭看了看布農,又看看我,搖搖頭,意思是已經死了。我心跳得特別厲害,不到兩天就死了兩個人,而且還是在我面前,這讓我渾身發冷,心裡最強烈的想法就是,這些人送命的事,最後會不會和我扯上關係。
只剩下阿贊巴登和那位柬埔寨的降頭師,兩人力量更弱,到了黃昏已經無法繼續,只好作罷。次日早晨,我們按照茅屋嚮導點燃的黑煙一路找回去,途中用白色粉筆做了很多路標。在茅屋裡,阿贊巴登和方剛商量對策,方剛問:「阿贊洪班和阿贊Nangya能不能來試試?」
我搖了搖頭:「他們倆法術要是達不到要求,也會變成布農的下場,到時候不但沒成事,還又把朋友的命給搭上,不過,我倒是覺得登康是個好人選。」
阿贊巴登和方剛互相看看,方剛說:「那我們不成了出賣朋友的人?」我說不見得,登康這個人,依我看根本就沒有很迫切追查阿贊巴登的心思,不然他哪有精力去香港開法會?而且他法力高深也是鬼王派的,和阿贊巴登法門相同,效果肯定會更好。如果降頭師的靈體加持成功,對登康也是個極大的誘惑。
其實我心裡另有打算,因為阿贊洪班和阿贊Nangya和我們關係很好,這種冒險的混水,我是絕對不想讓他們來淌。
最後阿贊巴登同意讓我們去聯繫登康,在嚮導的帶領下,我和方剛走出深山,回到孟松。村寨的村民並沒有手機,後來我們遇到幾個從雲南來的自駕遊客,方剛用五百泰銖借用了他們的手機,給在馬尼拉的登康打去電話,將情況一說。
我的猜測是正確的,登康立刻表示出極大的興趣,說馬上就動身來老撾,約好在孟松會合。
兩日後,登康來到孟松,和我們在村寨碰了面。在嚮導的帶領下,我們再次進山,來到降頭師的茅屋。見到阿贊巴登,登康皮笑肉不笑,和他用菲律賓語交談著,我不知道這兩師兄弟是在敘舊情,還是傳達鬼王的什麼精神。
當晚在茅屋裡,登康告訴我們,自從皮滔死後,鬼王到底是個什麼心態。原來鬼王的正規徒弟只有三個,阿贊巴登算是半個,但這三位徒弟都各自有自己的事做,也不怎麼與鬼王密切來往。自從蔣姐在青城山和陳大師相遇後,得知陳大師是香港著名的風水師,有名有錢,她就動了歪主意,非要給他下個情降不可。
為了達到最好的效果,她費盡心思搞到陳大師的姓名、出生年月日、貼身衣物和照片等材料,再花高價由泰國北部一位專門擅長落情降的白衣阿贊製成情降水,成功地給陳大師下了情降。
後來她和我們結仇,又被阿贊Nangya解了情降,懷恨在心,就去找到鬼王,用橫死新娘的引靈符去整方剛。後來的一系列事情都已經寫過了,總之最後皮滔被我們請的三位阿贊聯手弄死。這讓鬼王很意外,雖然他和皮滔也沒什麼感情,當初只是收錢教授皮滔法門而已。
第523章 活烤油
但畢竟是他的徒弟,就差人去打聽了一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打聽的結果是,皮滔受蔣姐的僱傭,為了整幾個在泰國同做佛牌生意的同行冤家,與對手找來的三名阿贊師父鬥法不成身亡,而且對手中居然還有阿贊巴登。
這讓鬼王心裡很不舒服,雖然這幾個徒弟在他眼中,和路人甲乙丙丁沒什麼區別,但傳出去很丟人,會讓人覺得鬼王派也不過如此,徒弟都自相殘殺,估計法力也好不到哪去。於是他找到在馬來西亞的徒弟登康,讓他去泰國查查原因。
登康是在很不情願的情況下去的泰國,方剛、老謝和蔣姐等人在泰國都有不少朋友和仇人,很容易就問了了我們的下落。他假冒客戶,把我和方剛騙到大城,還騙我們喝下了降頭水。但阿贊巴登從香港去老撾,還真不是得到什麼風聲,而是布農的邀請。
「依我看,這事就算了吧,你來老撾的事沒人知道,阿贊巴登在孟松也無人知曉。」我從中調停。
方剛也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那位降頭師的靈體搞定,別的事往後推推再說。」登康同意了,吃過午飯後大家再次出發,我的腳這幾天在深山中行走,已經起了大泡,但又不好意思偷懶請假留守,只好硬著頭皮跟上。
在嚮導的帶領下,在深山中先找到降頭師的茅屋,嚮導留下駐紮,我、方剛、阿贊巴登、登康和那位柬埔寨降頭師按照之前留下的路標找到赫蒙人的亂葬崗,登康好奇地解開包裹著降頭師靈體的裹屍布,我這才有幸能親眼看到這尊由黑衣阿贊死後形成的靈體山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