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節
大家都發愣的時候,我連忙說他的意思是讓老謝再找個老婆,洪班師父這人話少,但說的都是心裡話。老謝父親哈哈大笑,老謝卻表情尷尬,他兒子坐在床邊發笑,看來比較贊同。
為了慶祝老謝兒子病情好轉,當晚老謝破天荒地在醫院附近的飯店請大家吃飯。老謝兒子身體太虛,只能在病房中慢慢走動,出院赴宴醫生不讓,就只好讓他先在病房裡休養,我們四個人出去吃飯。席間,老謝的父親顫顫巍巍地向我和洪班敬酒,感謝我們這些朋友在泰國對老謝的幫襯。
我喝著酒,說:「老謝,能吃到你請的飯,我這輩子也值了!」阿贊洪班沒明白,問為什麼,我說這兩年多來,老謝在泰國都是蹭我和方剛的吃喝,他從來就沒請過客。
老謝和我都喝了不少酒,他是因為高興,我則是為他而高興。啤酒消化得快,我倆經常要跑去衛生間放水,十幾分鐘就要跑一趟。後來我倆在衛生間中並排站著噓噓,老謝打著酒嗝,說話都走板了,不停地嘿嘿傻笑。我心想他也真不容易,難得看到老狐狸有這麼高興的時候,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系皮帶的時候,老謝歪歪斜斜地拍著我的肩膀,說:「田、田老弟,你說我兒子要是病好、好了之後,我是不是就不用這麼辛、辛苦了?」我說當然,那時候你負擔就小了,但在泰國賣佛牌還是能賺些錢,你一年也可以帶老爹和兒子出國旅遊玩玩,把前幾年失去的都彌補回來。
「嘿嘿嘿,想都不敢想啊,出國旅遊……」老謝打嗝噴出的酒氣快把我給熏吐了,本來我的胃就在翻騰,這下更是噁心。我連忙推老謝讓他快出去,低頭整理衣服時,忽然發現胸前的五毒油顏色發深。
衛生間燈光比較暗,看不太清,再加上酒氣上湧,我也就沒在意。
第694章 迴光返照
三人商量了一下,我和阿贊洪班後天就離開仙桃回泰國。老謝在仙桃會多停留一段時間,他要是在泰國有什麼業務,就由我來處理。
老謝的房子並沒賣掉,所以我和阿贊洪班就可以住在他家。這是個兩居室,以前一直出租,以貼補家用,老謝的父親就在醫院搭個折疊床來長期照顧孫子,老謝基本不回家。而前陣子要賣房,所以老謝就把租客清退,但後來兒子病情好轉,房子沒賣成,現在暫時空著。
進了家門,老謝指著北臥說:「田老弟,這個房間你住吧,我和阿贊洪班住南面的那個屋。」我說哪個都行,只要能睡覺。阿贊洪班沒說話,只站著發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面。老謝見狀,連忙把他推進南臥,關上房門,我心想這些修法的人也不容易,練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電視,正好有個節目是講到東南亞旅遊的。我心想泰國佛牌真是好東西,我這兩年多賺了不少錢,全都托佛牌的福。無聊的時候我把五毒油項鏈取下,在手中把玩,這東西也是托方剛的福,他自己的五毒油戒指都沒了,我這個恐怕就是孤品,在接生意的時候非常有效果。能遇到這麼多貴人和機遇,我心裡十分得意,覺得自己前世肯定積了福,所以這輩子才會這麼順。
盯著五毒油看,我總覺得油的顏色有些不對勁,好像比平時要深。因為這東西是透明的,在各種光線下都會反射出不用的效果,也經常看花眼。但用得太多,我對五毒油顏色的判斷還是很熟悉,現在屋裡開著日光燈,油的顏色似乎不太正常。
我握著五毒油項鏈,在屋裡來回走,顏色一致。我走出房門,藉著走廊的感應燈,看到油的顏色似乎又變淺了。如果說和光源不同有關係,走廊感應燈是白熾燈,顏色偏黃,但油的顏色卻越來越淡,說明有問題。
屋裡屋外轉了幾圈,最後我發現,站在南臥室門口的時候,顏色會更深些。我敲門把老謝叫出來,將情況一提。老謝說:「哦,是這樣,我屋裡有個小櫃子,用來存放一些暫時用不上、又比較好賣的佛牌。要是有國內的客戶想請,我就托我爸回家,按佛牌的編號幫我發貨,還能省國際運費。裡面有好幾條邪牌的賓靈,所以有陰氣吧。」
「原來這麼回事,嚇我一跳!」我說,老謝拍著我肩膀說你這五毒油還真是寶貝,這點陰氣也能檢測出來。
次日,在老謝的帶領下,我倆在幾個當地的景點轉了轉。阿贊洪班不願跟著,就留在家中。轉到下午才回家,老謝推開南臥室的房門,我倆都嚇了一跳。只見阿贊洪班盤腿坐在地上,戴著儺面具,身體慢慢地一起一伏,似乎有些勞累。老謝連忙進去低聲讓阿贊洪班躺在床上休息,出來之後關上門,我問老謝怎麼回事,他說:「唉,阿贊洪班走到哪裡都不忘了修法,在我家也是。但這裡環境不好,他的儺巫術沒法順利念誦,差點兒出問題。」
原來是這樣,真是活到老練到老。這時老謝手機響起,聽他在叫爸,似乎是老謝父親打來的。聊了幾句,老謝笑逐顏開,樂得嘴都合不上。掛斷電話,他連我都沒理,就急匆匆地往外走。我把他叫住:「喂,你中彩票了,要去領獎嗎,這麼急?」
老謝這才想起我,又笑又急地說:「我得去醫院,大夫說我兒子能自己尿尿!」我也很意外,連忙跟著他出門。來到醫院,就看到他兒子在院中散步,旁邊跟著老謝的父親。老謝跑過去一把抱住兒子,眼淚都下來了,他兒子興奮地說:「爸,爸我剛才在衛生間小便,好幾年了,我又能自己小便啦!」
「太好了,老天爺開眼,讓我兒子受了好幾年的罪,現在我老謝是不是得苦盡甘來啦?」老謝笑聲哈哈,他父親也在旁邊高興得不行。我心想人生在世真是三起三落,老謝的兒子從上學時就得了重病,現在終於好轉,也算是否極泰來了,今後能有後福。
晚上在醫生辦公室,幾名醫生對老謝說,他兒子這種情況不太樂觀,老謝很奇怪,問是什麼意思。醫生說從沒見過這麼嚴重的腎衰竭卻好得這麼快,就是重感冒也不可能隔天就好,還得多咳嗽幾天呢。他這尿毒症好幾年,從完全不能自主排尿到幾天就好,有些不可思議。
老謝不高興地說:「大夫啊,人體本來就是個複雜的東西,誰能預料得這麼清楚?又不是神仙!」醫生們也沒多說,只說有好轉當然是好事,慢慢觀察。
回到老謝家,他心情特別愉快,特地在樓下的飯店打包了好幾個菜,還買了啤酒帶上去吃。說實話我很不習慣,兩年多來吃飯從不掏錢的人,現在卻這麼大方,換成誰也不習慣。我把好消息以短信發給方剛,吃飯的時候他回復:「恭喜老狐狸,等他回泰國,先請我吃二十頓飯,把以前欠我的都補回來。」我把短信出示給老謝,他哈哈大笑。
第二天上午,我讓老謝幫著找輛車,準備和阿贊洪班去武漢機場。老謝特意跟車送我們到機場,到地方後,我對老謝說:「泰國的生意不用擔心,有事就交給我來辦,要是你不想讓我去找阿贊師父,那就沒辦法了。」
老謝嘿嘿笑著:「田老弟,看你說的,我是那種吃獨食的人嗎?請牌的生意以後再說,要是有驅邪解落降的生意,就得你幫我去找阿贊洪班了。」我說沒問題,心想老狐狸畢竟是老狐狸,什麼時候也改不了。
我和阿贊洪班剛走到機場大廳門口,聽到老謝似乎在背後接電話,聲音很大,聽不太清說的是什麼,但語調中透著驚慌。我回頭去看,見老謝掛斷電話,急匆匆地往雇的那輛車裡走。我大聲叫他,老謝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又沒說,開車門鑽進去。我覺得不太對勁,就跑過去問,老謝臉色發白,說話的時候連嘴唇都在顫抖:「醫、醫院來電話,說我兒子就要不行了……」
聽到這兩句話,我也跟著把心提起來,連忙招手把阿贊洪班喚回,也都上了車回仙桃。在醫院,看到病房裡好幾個醫生和護士在忙活,老謝的父親站在床尾,雙手哆嗦得厲害。老謝進了病房,有名醫生對他低聲說了幾句話,老謝頓時哭出聲來,連聲叫著兒子,被護士勸出去。
「怎麼回事?」我問一名抱著心電圖儀器要進病房的護士,她說這名患者突然陷入深度昏迷,正在搶救中。老謝還要衝進病房,護士說你情緒不穩定,會影響搶救,先在外面等著。老謝站在門口,像丟了魂似的,全身都在哆嗦著,嘴裡自言自語:「怎麼又昏迷了呢,這幾天不是都挺好的嗎……」
我抱著他的肩膀勸,說沒事,畢竟是好幾年的重病,沒這麼快就痊癒,總得反覆幾次。老謝連連點頭:「對對,你說的有道理,有道理……」
這時,阿贊洪班對老謝說:「供多長時間了?」我沒聽明白,老謝抬頭看了看他,再看看我,沒回答。
阿贊洪班又說:「你不應該這樣。」老謝背靠著牆,臉色很難看,雙手抖得更厲害。雖然我聽不懂阿贊洪班的話,但心裡卻有種不祥的感覺,我問老謝:「什麼意思?阿贊洪班的話是什麼意思?」
第695章 供小鬼
老謝卻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很難聽,就像貓頭鷹發出的聲音。我追問到底怎麼回事,老謝雙手抱著頭,慢慢蹲在地上,笑聲也變成了哭。我回頭去問阿贊洪班,他看了看老謝,說:「他家裡供著小鬼,我能感應到。」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遍,阿贊洪班沒回答,只看著老謝。我過去拍著他肩膀:「是真的?」老謝點點頭,我問什麼時候的事,他說:「不到半個月……」
不到半個月,那就是老謝說把房子掛牌給中介要賣的時候。怪不得他沒賣房子,而他兒子的病卻一天比一天好轉,難道這就是老謝供奉小鬼之後的效果?這時我才想起,剛進老謝家門的時候,阿贊洪班就站著發呆,後來被老謝推進屋。以阿贊洪班的法力,在他於醫院病房看到老謝的時候就能感應到陰氣,但他沒說出來,估計是和老謝私下交談過吧。按理說,供奉小鬼起初的效果很明顯,可現在這才剛剛見效,怎麼他兒子就立刻病危了,是迴光返照,還是正常反覆?
正在我有滿肚子疑惑想問的時候,聽到病房裡傳出老謝他父親的叫聲,大聲叫著老謝兒子的名字,老謝一驚,連忙站起來衝進病房,我和阿贊洪班也走進去,看到有一名護士正在把心電圖儀連在老謝兒子身上,打印出來的紙上面全是直線。老謝愣在地上說不出話,只呆呆地看著他父親抱著孫子的身體大哭。
這個場面我以前經歷過,是我的舅舅在醫院去世。所有的病人去世基本都這樣,生,老,病,死,這都是自然規律,誰也逃不開,老謝的兒子也一樣。但他死的時候,老謝好像有些精神失常,他甚至沒有哭,卻站在床前哈哈大笑,把醫生和護士都嚇住了。這些人天天接觸死亡,根本沒當回事,但估計頭一次見到父親看到兒子去世還能笑出聲的人。
我當然也跟著難過,但卻在內心深處覺得,老謝兒子的死,對他其實是一種解脫。都說兒女是父母前世的債主或者恩人,那老謝的兒子就絕對是債主,他幾乎把老謝的前半生都拖垮了。我和阿贊洪班留下來幫助老謝處理後事,方剛得到我的消息後,也特地從泰國趕到仙桃幫忙。
在殯儀館,老謝要把他兒子的骨灰盒放在家裡,被方剛勸阻:「這是幹什麼?再想兒子也不能把他的骨灰放在桌子上看著?這是陰物,知道嗎?就算你不害怕,有沒有考慮過你老爹?」老謝的父親在旁邊老淚縱橫,說他也想把孫子的骨灰放家,天天能看著孫子。
方剛沒理他們,直接讓我拽著老謝抱著骨灰盒去寄存在骨靈塔裡。之前給方剛打電話報信的時候,我就說了老謝私自養小鬼的事,等老謝從骨靈塔出來,方剛把老謝拉到面前,扒開他眼皮看,又問他最近有沒有什麼症狀。
老謝神不守舍,像丟了魂似的。我朝方剛使眼色,意思是這個問題先不要問,以後再慢慢解決。
在老謝家,我和方剛坐在屋裡,他的眼睛四處掃視,我知道是在找小鬼。之前老謝說他屋裡有個小櫃子,裡面放著不少邪牌。這南臥室只有一個老式木製大衣櫃,並沒有什麼小櫃子。趁老謝躺在床上發呆的時候,我把五毒油項鏈遞給方剛,他拿著四處找,發現在大衣櫃門前時顏色最深。
打開大衣櫃,裡面全是舊衣服,方剛把舊衣服撥開,裡面有個隔層,是用膠合板隔著的,把板子掀起來,下面還真是個小木櫃,但櫃門掛著兩把大鎖頭。方剛把五毒油項鏈放在櫃門上,藉著屋裡的陽光,能看到油都已經黑了。
很明顯,老謝供奉的小鬼就在這個小木櫃裡面,鑰匙肯定在他手裡。方剛把五毒油項鏈扔給我,再把大衣櫃門關上,拍了拍手走出去。
在北臥室中,我說:「過幾天再朝老謝要鑰匙吧,現在他情緒都快崩潰了,和他說話都聽不見,別說要鑰匙了。」
方剛點點頭:「這老狐狸,為了讓兒子的病能好轉,居然自己去請小鬼來養!」
「老謝也是活得太累,」我歎著氣,「這幾年他在泰國做生意,收入也不算低,可他過得比農民工都節省,就是為了多攢錢能治好兒子的病。後來醫生說要他盡快去國外救治,可他錢又不夠。」
方剛說:「他不是打算賣房子嗎,只要治好病,以後再慢慢攢錢買回來,為什麼非要去弄個小鬼回來養?」
我說:「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可能是覺得供奉陰物來得快吧。也奇怪,按理說我們這些牌商很清楚小鬼這類極陰物的副作用,自己從來不會養。可老謝為什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請個小鬼回家呢,真是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