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節
「這說不準,」我回答,「你老叔自己做過什麼事,他自己都不記得,我怎麼知道。」
莊克又問:「田哥,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覺得我老叔這人……不太好?」
看著莊克的眼睛,我覺得他並不是在套我的話,就直言沒錯,你老叔這人的人品實在太差,光從我和他接觸這兩次就看出來了。他是非不分、善惡不明,沒有敬畏之心,也沒有感恩之心,屬於那種完全沒有善根的人。這種人每天做事者是在造業,得罪誰也是很容易的事,說不定哪件事就是在作惡,但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聽了我的話,莊克也直歎氣:「我老叔這人就是這樣,年輕的時候高中畢業就出去四處打工,長年沒人管,就養成了很多壞毛病。而且人在外地,經常受騙,後來估計覺得不公平,就開始總騙人,做事也從來不考慮後果,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這時,老莊疲憊地從屋裡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滿頭是汗,卻一個勁地喊冷,讓莊克幫他找件厚衣服。莊克從衣櫃裡翻出一件棉服給他披上,老莊問我們在聊啥。莊克生氣地說:「你說能聊啥,還不是說你!成天不幹好事,得罪誰了自己都不知道。」
老莊說:「誰成天不幹好事?你小子敢教訓我?我不是每天都去北站拉活嗎,怎麼能叫不幹好事呢?開黑車就叫不幹好事,那麼多人都開,要不是為了多賺錢,誰願意做這個!」
「我們指的不是你開黑車的事,」我插話,「而是你平時的所作所為,和你對是非的看法。」老莊說少來這麼深奧的東西,我聽不懂。
我說:「好吧,那我就說你能聽懂的話。總共我就跟你見過兩次面,先數數這兩次你都做過什麼事吧。」
第969章 王大偉
我伸出右手,以手指來計數:「拉女客吃人家豆腐;故意指錯路;在飯店往菜裡扔蟲子訛錢;拉客把人甩丟也不管;坐公交不投幣;搶小孩的座位……光這幾條就夠說了,我很奇怪,你這半輩子做過好事沒有。」
老莊反而急了:「啥意思?你少在這教訓我,你敢說沒吃過女人豆腐?你沒泡過妞?光看到我訛飯店錢,知道以前我去他家吃飯,多收了我好幾十塊不認賬嗎?拉客甩丟我也是沒辦法,萬一他摔死摔殘了,訛上我怎麼辦?換成是你,你敢說不害怕?坐公交不投幣,不是因為我窮嗎?我他媽要是百萬富翁早就自己開車,還用省那一塊錢?搶座的事根本不怪我,有空座誰都能坐,那孩子都四五歲了,用坐嗎?」
看他這副振振有詞的樣子,我不禁失笑,問:「別的先不說,你故意指錯路,是有什麼難處嗎?」老莊支支唔唔地說那就是心情不好鬧著玩,那倆年輕人跑過去看不是進站口,馬上就能跑出來,也不誤不了火車。
「如果誤了呢?」我問,「且不說火車票的損失,你要是耽誤了人家的重要事,這損失能不能算在你頭上?人的每個行為都有善惡之分,你總覺得這些事不算大,但卻沒想到積少成多,在你身上,我看根本沒有任何福報可言。」
老莊哼了聲:「這年頭,你不佔便宜就得吃虧,當雷鋒有個屁用,誰領情啊?以你的意思是說,我沒幹什麼好事,沒學雷鋒,所以就得遭報應,才容易撞鬼唄?」
我搖搖頭:「我覺得不是這麼回事。這幾年,我遇到的客戶沒幾千也差不多,有些客戶因為造業而倒霉,那叫現世報,但身上沒有陰氣。而你有,說明你這個情況,還是和某件特殊的事有關。」
聽了我的話,老莊反而有些意外。看來之前那些仙家、高人和神婆都是說他因不行善而引起的病根。莊克焦急地說:「可我老叔想不起來到底是因為啥事啊!」我說那就不用找了,直接去香港找阿贊Nangya施法解決,到時候就知道。
兩天後,莊克晚上給我打電話,說他剛才下班後又跟幾名同事去那家煎肉館吃飯,女老闆看到他,臉還是白色的。在莊克的追問下才知道,原來那家飯店兩年前出過事,當時有個叫燕子的女服務員,因為懷疑她私吞了客人買單的錢而被女老闆罵過,還要扣她半個月工資。燕子是外地人,家裡窮,每月必須按時寄錢,一時想不開,就在半夜的包間裡上吊死了,次日發現的時候,她左手食指還被勒在繩套裡沒抽出來。
「難怪那天老莊說包間裡吊著個人,還只有一隻胳膊,看來是當年那個叫燕子的女服務員因為橫死而怨氣不散,就被你老叔給看到了。」我說。
莊克問:「我不明白,都死兩年多了,咋還陰魂不散呢,不是說人死了都要去投胎嗎?」我說這你就不懂了,不是人人死後都投胎,非正常死亡的不能,因為怨氣大,要平息怨氣才可以。而且很多鬼魂死後不能再次獲得投胎的機會,只能在陰間徘徊。
這回莊克才懂了,他告訴我,說他老叔正在說服在營口的幾個哥哥和姐姐,讓我再等幾天,我說我不急,有消息就通知我。
不管用的什麼方法,反正最後老莊還是湊齊了那三萬塊錢,由莊克陪伴,我引路。先從瀋陽到深圳,他倆為省錢而坐火車,我也乾脆跟著坐臥鋪。到了深圳之後,兩人在口岸辦了七天的旅遊簽證,三人過境來到香港。
兩位都是頭一次到香港來,尤其老莊,左看右看什麼都覺得稀奇,要不是他大病剛好,又是來施法的,估計非要先旅遊幾天不可。
帶著他們直接乘出租車來到Nangya的住所,已經是下午,Nangya看到老莊,就說:「有個老太太跟著他。」
我翻譯過去,兩人嚇壞了,莊克問:「啥老太太?」我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老莊以前得罪過什麼老人吧。老莊稱記不得,Nangya說最好在午夜施法,還是去上次的十字路口,這樣施引靈術比較方便。
三人在客廳逗留到晚上,我打電話隨便叫了幾份外賣給大家吃,好不容易熬到午夜,我們仍然來到上次為章老師驅邪的那個十字路口。這次,為了防止再被巡夜的警察看到,我們特意把施法地點改在路邊的灌木叢中,外面有大樹攔住,路過的人和車輛很難發現。
Nangya盤腿坐下,讓老莊跪在面前,開始施法。這次Nangya用的就是苗族拘魂術,看來這段時間她也沒少練習。十幾分鐘後,老莊開始哭泣,以一個蒼老的聲音說:「你個混蛋玩意,還是人嗎?」
莊克驚訝得張大嘴說不出話,明顯是頭回見這種施法的場景。在Nangya的繼續施咒之下,老莊斷斷續續地說:「我就這一個兒子,咋就不讓見?」「你不得好死!」
這些話我思索再三,還是沒什麼頭緒,以前遇到的客戶被陰靈附身,所說的話我都能猜出幾分,現在則不能。難道老莊得罪了哪位老太太的兒子?想不通。這樣就有了個難題,從附身於老莊的這個老太太的話來判斷,她怨氣不小,而且還要繼續讓老莊倒霉,除非能瞭解此事的前因後果,找到事主才能處理。
於是我問:「老太太,你要怎麼才能原諒他?」
這也是我的試探之舉,一般情況下,附身於活人身上的陰靈,都不會與外界用語言來溝通,這和東北仙家看事不一樣。而沒想到,老莊居然回答我了:「給我跪下,給我道歉!」
「怎麼給你道歉?」我再問。
老莊垂著頭:「找我兒子,快找我兒子!」
我連忙又發問:「你兒子叫啥名,長什麼樣啊?」
老莊說:「王大偉……禿頂……戴眼鏡……」
「你兒子住在什麼地方?」我多問了一句。
老莊有氣無力地說:「馬壯街,馬壯街啊……」我再問的時候,老莊就不怎麼回答了,莊克也上前問東問西,可老莊根本不回答。Nangya停止施咒,幾分鐘之後,老莊身體朝前,一頭栽倒在草坪上。我倆把他攙扶回Nangya的住所,讓老莊在另一間臥室裡躺下。
Nangya對我們說:「既然有名有姓,就可以讓他先回去,陰靈不是已經說出條件了嗎?我給他施過法術,暫時祛除了他的陰氣,但只有找到那個叫王大偉的人,才能徹底平復陰靈的怨氣,他身上的病才能解開。」
對於這種解法,我還是很滿意的,要不然的話,就得找到那個王大偉,然後可能還得由Nangya施法,不管來香港還是去瀋陽,都得多加一份錢,估計老莊和他營口的親戚非瘋不可。
次日,老莊慢慢醒過來,精神頭很差,神情恍悟。莊克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叫王大偉的朋友,沒想到老莊想了半天,只是搖頭,說他無論營口還是瀋陽,所有認識的人當中,都沒有叫這個名字的。
我覺得他剛施過法,可能是腦子不太靈光,就提出回瀋陽再說。因為事情還沒徹底解決,所以莊克問我,能不能先付一部分錢,剩下的有了效果再付。我說沒問題,就讓莊克先取出一萬港幣交給Nangya手裡。
第970章 尋人啟示
在佛牌店跟大家打了個照面,當天下午,我就和莊氏叔侄從香港返回深圳,再乘火車折騰回瀋陽,我從沒坐過這麼久的火車,如果不是臥鋪,我非發瘋不可。休息了幾天,莊克給我打來電話,說他老叔死活想不起來認識王大偉:「田哥,你覺得我老叔會不會是撞鬼太多,有些失憶了?」
我想了想:「應該不會,主要是老莊得罪的這個老太太,她兒子王大偉也許和老莊見過面、打過交道,但老莊不一定知道他的名字。既然他能得罪王大偉的老媽,雙方之間肯定辦過什麼事,你現在的任務就是讓你老叔把這事給回憶起來,否則沒救。」
就這樣,莊克請了兩天假,專門在老莊的出租房裡負責逼問,除了用刑,基本什麼招就想過了,軟的硬的齊來,連哀求帶嚇唬。我也去旁聽了一天,老莊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就差給侄子跪下,說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我也沒辦法,你們自己解決吧。」我放棄希望,起身準備離開。
莊克生氣地說:「禿頂,戴眼鏡,就這個人,跟你打過交道的,發生過衝突,吵過嘴,打過架都算,怎麼就想不起來?你腦子裡頭全是稀屎嗎?」按理說侄子不應該這麼罵叔叔,但他也是被逼無奈。
就在這時,老莊忽然呆住不動。莊克害怕地說田哥你先別走,我老叔好像又要犯病。我站住腳步,看著老莊。他抬起左手,伸出食指,還不停地抖著。
「啥意思?他、他這是咋了啊?」莊克很緊張。
老莊說:「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倆連忙問你想起了什麼,老莊說,今年上半年他拉過一個客人,那傢伙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好像就是禿頂和戴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