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愣了愣，看著老人的臉，心頭還是有疑惑沒有解開，從小升所言，最開始的時候，老人只是她身旁的一顆樹，而第二世則是妖怪，應該屬於動物類的，妖怪所降臨的雷劫是非常可怕的，沒有渡劫成功也情有可原，可它在死的時候卻都保護著小升，正因為這個功德，以及前兩世的守護，所以第三世的時候，他才會輪迴成人，雖然也是只有幾年的時光，但讓秦沐總覺得哪裡不對。
　　「第四世呢？第四世是什麼？」秦沐想了想，問出這麼一個問題，本來小升都放棄回答了的，若不是眼前這個看上去很了不起的同族竟然是這個人類的手下，她也是懶得回答的，更多的是，看到秦沐眼中的認真。
　　「第四世……」女孩皺起眉頭，微微的仰著臉，似乎在思考，漸漸的沉浸在那種悲傷裡：「第四世他依舊是人類，只是一個窮酸書生，每天要上山砍柴，做些粗活維持生計，以備考試，想將來一鳴驚人。那個時候我可以幻化成人形，只是不能維持過多的時間，我為他找來一些上百年的草藥，他賣了換錢，才得以進京趕考。他很有才華，只可惜在考試的時候讓人陷害，被誣告成作弊，被皇帝殺掉。」
　　秦沐摸摸鼻頭，這也太背了。
　　小升苦笑一下：「後來我才知道，是因為我總是給他找到一些名貴的草藥，讓他發財，導致同窗的嫉妒，所以心生一計來陷害他，如此拙劣的手法，可竟然也成功了，後來他的同窗翻遍了他所有的家產，沒有找到任何藥草，大發雷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第一次暴露了自己，將那人誣陷他的證據抖露，並且設計謀害了他，同時，讓一牛鼻子老道追上。」
　　「那老道從他第五世開始，一直追到現在，他第五世的時候是當朝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傾朝野，加上我的暗中輔佐，很快皇帝便以他為依仗，只是後來那牛鼻子老道不知道何時參與其中，也不知道用了什麼妖法，竟然讓皇帝對一向忠誠的他起了疑心，隨便尋了個理由，把他給殺了。」小升的眉頭越皺越緊，一臉的無奈。
　　「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公平可言，人心險惡，他那麼的……」小升的臉上陡然之間生了怒氣，一臉的陰沉看得秦沐心頭暗叫不好，因為修妖講究的很多，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隨意的傷害人類，所以小升之前對那幾個奸佞小人，只能做手腳，不能直接傷害，不然這就有損根基，在她渡劫的時候會格外的困難。
　　對人類生了怨念的妖，難保不會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在小升還沒有說完，秦沐連忙打斷道：「自古皇帝多神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麼多年了，有幾個皇帝不對自己的臣子疑心的，況且，你用你的妖法暗中輔助他，必然會遭到其他的人的怨恨，再加上那牛鼻子老道又對你起了貪心，不出手才奇怪了。」
　　秦沐這麼一說，小升一愣，雖說這人說話不咋靠譜，可還是有點道理的。看了秦沐一眼，小升繼續說了下去：「第六世，他依舊是個人類，而且是當朝太子，而且他這個太子從小就病怏怏，並且早產，他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就已經去了，因為我身上的香味，能對他的咳疾有一定的抑制效果，況且我也可以維持一個白天的化形，便進宮做了他的侍女。」
　　小升的嘴角微微的上揚，很是開心：「那一段時光是我一生中最開心，最快樂的時光，可以近距離的看著他，照顧他，安慰他，他難受的時候，第一個想要傾訴的便是我，他高興的時候，第一個想要分享的也是我。直到他父王指了婚，與鄰國的昭貴公主結為夫妻，那段日子才結束。」
　　「他大婚的那一天，我站在他的門口心如到絞，多少次，我想直接衝進去殺了那個昭貴！告訴那些覬覦他的人，他是我的，我的！我守了他五世，為什麼最後跟他在一起的卻是別人，我早就聽老一輩的人說過，不要愛上人類，可我不信，我不信啊，因為他最早並不是人類，不是！他擁有和人類不一樣的心，他是乾淨的，是美麗的，人類怎麼比得上？」
　　「可終究，他娶了昭貴，他的公主隨便尋了個由頭便遣散了我，不到一個月，國被鄰國所滅，他也死於自殺。」小升的語氣變得緩慢而沉重：「我找過昭貴，你知道麼？其實他早就知道國不久矣，聯姻只是緩兵之計，所以就將計就計，在最後時刻將我遣散，遠離宮中是非，他以他的方式來守護我，可我卻對此一無所知，甚至在他大婚幾日還罵過他。」
　　「昭貴從小傾慕於他，好生供養著他，他最後，卻是以自殺的方式結束性命。」小升的眼角都是淚水，就連紅蓮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孩都聽得動容，說不上來什麼，好似那個人對她也不是沒有愛，每一世，都以自己的方式去守護他。
　　「第六世，他竟然是個和尚。」小升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不近女色，清心寡慾，無論我怎樣找他撒嬌，找他聊天，他都只當我是路人，做著他伏魔的事，常說如果我調皮，就將我一同帶走的話，可是他沒有那樣做，直到遇見了那個不可戰勝的萬年老蠍子精，在最後的時刻，與那蠍子精同歸於盡的時候，都不忘一腳把我踹得老遠，在最後的金光閃耀中，唱出最後的『阿彌陀佛』，全身化作金光消失不見。」
　　「等我過去的時候，才看見蠍子精的屍體，我取了他的妖丹，吃了下去。」小升的眼眸飽含悲傷：「可是他卻永遠消失了。」
　　秦沐挑眉：「所以說，你現在的修為中，還有蠍子精的成分？」
第254章 又該如何？
　　秦沐注意到，在第六世的時候，小升並沒有提到那個牛鼻子老道士，道士和眾多同行一樣，修為越高活的時間就越長，不過道士們還是有一定的界限的，比如金丹期的修士，壽命就會增加兩百年，而之前的煉氣期的修士，壽命能到100就已經很不錯了，這道士，要麼是已經掛了，要麼就躲起來繼續修煉了。
　　以小升之前所說，那道士一直追到現在，那麼只能是後者，那道士到了瓶頸，暫時沒空理會小升。
　　而第六世的時候，小升顯然已經「肥」了起來，原本植物，除了少數自身本就帶有一定攻擊力的之外，其餘的在攻擊上是如此的疲軟，但是有了蠍子精本身所帶著的毒，相信小升也並不是很弱，況且，小升活了這麼多年，修為本就精進，那道士要是知道了，更加不肯善罷甘休了。
　　「第七世，道士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冒了出來，本來第六世的時候他沒來找我，我還以為他死了呢，沒想到又冒了出來，第七世的時候，他竟然變成一個小乞丐，對自身沒有任何記憶，對未來沒有任何的企盼，但是他身上特有的那種東西，還是讓我第一眼就認出了他，那個時候他小小的，瘦瘦的，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他的眼神依舊是澄澈的，如同前幾世一樣。那個時候，他瀕臨死亡，是我一手救下他。」
　　「那時兵荒馬亂，也不知道是什麼朝代，整個城的人都在逃亡，滿眼是婦孺的血淚同戰士的屍體，而這個小小的乞丐，卻因為救下一個將士頭領，並且漸漸的，取得了將士頭領的信任，一步步的從最低微的士兵，成為那將士頭領的左右臂膀，少年將軍。」
　　「可我沒有想到，我僅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一次，他就能記住我，記住我在他最窮困潦倒的時候救助過他，可是他從來沒有把我當做一個女人，而是當做兄弟，知根知底，交心交流，他最終娶的是將士頭領的女兒，那個刁蠻任性的小丫頭，他說他喜歡她的刁蠻任性，這是我身上所沒有的。」
　　「第七世，他愛的依舊不是我，跟他在一起的也依舊不是我。」小升緩緩的說道，她的語氣不知道是悲傷還是無奈：「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我苦苦追尋了那麼久，都無法得到他的愛，無法跟他在一起，可是那個道士依舊對我窮追不捨，當他發現我能夠釋放蠍毒的時候，欣喜若狂，那道士不知道何時知曉，小乞丐的真正生世，竟然是鄰國的世子，那場兵荒馬亂也因他而起。」
　　「道士以這個來威脅我，說如果我不跟從他，他就將這個消息告訴給將士頭領，我見過太多的人類的爾虞我詐，縱使我知道，就算我跟了那道士，他都不可能放過他，只是我若是答應，便可以為他爭取時間逃走，於是我同意道士的要求，同時告訴他，讓他遠走高飛。」小升的語氣不悲不喜，連釋然這個榆木疙瘩都聽得津津有味，房中唯一可以聽到的聲音便是老人悠長的呼吸，緩慢的心跳，代表他還活著。
　　「只可惜我終究還是看不透他，在我告知他之後，他選擇了自殺，將一份陳情書交予將士頭領，用那把將士頭領在他做將軍之際，送予他的戰刀，狠狠的刺入自己的胸膛，他說自己雖然是鄰國的世子，做了將軍，親手屠戮的是自己國家的人，他的心從未改變，只是命運太過戲弄。將軍頭領焚燒了他的陳情書，對外只說他是病死的。」
　　「可是我總覺得，他並不是不愛你。」秦沐忍不住插上一句：「他雖然娶了別人，可是他的死卻是因為不想為難你，那道士提出來的要求很是過分吧？這樣過分的要求你都肯答應，只是為了他而爭取一定的時間，我相信，他會感覺到的，他愛你，很愛你，第七世，第六世，第五世，生生世世。」
　　小升沒有繼續說下去，她的眼淚隨著秦沐最後的幾句話，慢慢的蓄滿了眼眶，在秦沐慢慢的說出那句「生生世世」之後，滿眼的淚水掉落下來，悄無聲息的砸落地面，散落一地的水花。
　　秦沐突然想起，在給和尚看相的時候，能看到和尚的前世今生，於是乾脆握起那老人的右手，定睛朝著對方手腕處看去，卻是一片白色，什麼都沒有。
　　秦沐一愣，苦笑不已，想起自己那是時靈時不靈的術數，真覺得有點鬱悶，好在在出行的時候，還隨身攜帶了點符水，秦沐的術數是不咋地，可是有了陰陽鼎所煉製成的符水，就不一樣了。
　　從貼身的口袋中拿出一瓶大概只有成年人兩個指節大小的瓶子，順手將放在大廳裡的乾淨的煙灰缸拿了過來，將瓶中的水倒在煙灰缸裡，說來也奇怪，那瓶子明明只有成年人兩個指節大小，可竟然將那煙灰缸裝的滿滿的，甚至這個時候，瓶子的水依舊是一半的樣子。
　　「須彌芥子！」釋然眼睛一亮，看向秦沐的眼神儘是崇拜，沒有人不崇拜強者，縱使秦沐剛剛黑過他心愛的佛祖。
　　「你說的什麼，我聽不懂。」秦沐順手收起那瓶子，右手狀似隨意的在那煙灰缸裡的水上點上兩點，一個詭異的波紋從煙灰缸的中心向四周輻散開來，彷彿源源不斷。
　　右手的符水在手心中點三點，再到老者手中點三點，老者咳嗽一聲，呼吸變得更加綿長，與此同時，煙灰缸裡的波紋也停了下來，好似一面鏡子，小升好奇的湊了過去，只見那老者的年輕的面容出現在煙灰缸裡的那面「鏡子」中，只是這個時候的他，所穿著的，卻是古代的青色長衫，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坐在他的身邊，一臉幸福的望著他。
　　「不！」小升尖叫一聲，一臉驚恐：「如何會這樣？這不是他，這不是他！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妖法，你讓我看見這些，根本是想我打消掉念頭對不對？」
　　小升的眼裡再次流出淚水，順著臉頰緩緩的流淌，只是她再哭鬧，秦沐都無動於衷，始終淡淡的道：「這就是他第七世的樣子，其實他根本沒有第十世，這是他的第九世，你單憑人的味道來辨別那顆為你檔風雪的大樹，可曾想過，若是辨別錯誤，又該如何？」
第255章 妖人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有錯？」小升這話不知道是在詢問秦沐還是在問她自己，只見符水鏡子的畫面又變了，那是一個小小的身影，婀娜多姿，紅蓮和釋然的臉色都變得很古怪，因為這一世，這老者竟然還是個女的。
　　「這不可能是他了吧？」秦沐從小升開始敘述的時候，就覺得相當古怪，而且腦中總有一個冥冥之音在告訴他，眼前這個老者不是小升苦苦等待的那個人。
　　借由符水，秦沐掐指一算：「如果我沒算錯，在這十世裡面，唯有兩次你遇見的才是真正你要找的那個人，第一次自然便是那顆樹，第二次，看不到，什麼都看不到，而在其他的世代裡面，你所愛的，愛你的，你追逐的，都是別的人，不是他。」秦沐神色古怪的說道，得到這個結果，他也是非常的驚訝，總以為會看到王子和公主快樂的生活在一起的結局，可天不遂人願，永遠都是命運在戲耍你，玩弄你，讓你無可奈何。
　　「還有一世？哪一世？」小升的眼裡突然亮起了光，可又很快的黯淡了下去，因為秦沐那個半吊子算命先生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哈哈哈……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命運開這樣狠的一個玩笑，小升哪裡還經受得住，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形態張狂，「夢裡那佛祖還告訴我，若是第十世，我不能順利的跟他在一起，那麼他的靈魂將要消散。」
　　「他本來就應該消散。」秦沐正要開口，紅蓮便斬釘截鐵的說道，這下全把仇恨值拉到了紅蓮那裡，果然，小升在聽完紅蓮所說之後，眼裡異常的憤怒，這讓秦沐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是告訴她了這老者並不是她所等待的那個人，怎地竟這樣的維護？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難道需要再重複一遍麼？」紅蓮輕撫長髮，一臉的無所謂。
　　「你……」小升已經暴走了。
　　秦沐瞅著紅蓮這暴脾氣，這對話再這麼下去，這倆尊大神能在這屋子裡打起來，正要開口，就聽得小升滿面煞氣的來了句：「你這麼說就是跟我過不去了？」
　　「喲，您這話說的。」紅蓮覺得又好笑又好氣：「都說了不是他了，怎地還這樣維護？再說了，如果他要消散，也注定會消散，難道會因為我的一句話改了不成？」
　　「我只是不肯相信。」小升低下了頭：「我總覺得他就是他，而且我跟了他這麼久了。他一直把我當做他的女兒，而我，也漸漸的習慣了這樣。」
　　「傻姑娘。」紅蓮的目光軟了下來，秦沐長出一口氣，這倆大神大概是不會掐起來了，否則這倆一個深不可測，一個深不見底，要是真打起來，勝負不好說還不算，周圍的損傷啊，善後啊，還都得秦沐一個人出馬，對於一個在異鄉花光了老婆本的秦沐來說，這比殺了他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