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節
王雅卓和上一次一樣,還是不願意和我說話。王雅卓對我的心意,我已經瞭然,或許一開始她接近我,只是因為在數年之前,我在卡拉OK廳的那場大火中救過她,但是現在,她已經把她對我的心意,全部告訴了我。
「方涵哥哥,你要回來了嗎?」小鬼的聲音和從前一樣。小鬼一直都是一個很奇怪的小孩,她的觀察力和脾氣如野獸,心智肯定也比普通小孩成熟,但是有的時候,小鬼表現出來卻又像是更小的小孩一樣,有一些常識性的東西,小鬼也不清楚。
我告訴小鬼,我很快就會回去了。
掛斷電話,我和呼蘭上了火車,奔波過後,我們終於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到了京市。京市的天空晴朗。之前的家不太安全,我又找了新的住處,把呼蘭也給安頓下了。我不知道羅峰是回港區了,還是回京市裡,和他翻臉後,我也沒有辦法再利用他的資源了。
我手上有的人,也就是一群街頭混混而已。京市要比其他地方安全一些,但是我們也不敢掉以輕心。稍作休整之後,我帶著呼蘭朝著王家的四合院去了。王家已經徹底歸王雅卓管了,我也沒有辦法想像一個在大家眼中刁蠻任性的大小姐,管理起王鑒明留下的大產業會是什麼樣。
到王家四合院外面的時候,有人把我和呼蘭攔下來了。這些人,我之前都沒有見過,看來王鑒明替王雅卓做的事情,真的不少。我和呼蘭在四合院外面等了一會,呼蘭突然讓我小心一點,他說,他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呼蘭說著,朝四合院外面四處看了看,只是他也沒能說出那不對勁是怎麼回事。
又等了好一會,裡面的人終於出來了,他們讓我們進去。我和呼蘭走了進去,剛踏進門檻,我就看到了王雅卓和小鬼。王雅卓的短髮比之前長了一些,不再像從前那樣歡脫,陽光下的王雅卓,很漂亮,也顯得很沉穩。
王鑒明的死,讓王雅卓擔起了擔子,也變得成熟了。
小鬼就站在王雅卓的身邊,她們的手正牽在一起。小鬼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叫了小鬼一聲,小鬼才抬起頭。她又恢復了從前那副開朗的模樣,她一邊叫著我,一邊甩開王雅卓的手,朝著我跑了過來。
小鬼對我的稱呼,仍然是:方涵哥哥。
我微笑著,蹲下身,張開手,等著小鬼跑到我的懷裡來。
只是,我的心突然加速地跳了起來,我也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終於,小鬼還是進了我的懷裡,我抱住小鬼,還沒來得及說話,笑容就凝固了,一聲巨響在我的耳邊響起,我感覺胸口一疼,鮮血溢了出來。
開槍的人,是小鬼……
第383章 夢成真
我曾數次夢見小鬼對我開槍,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這夢竟然成了真。所有人都愣住了,我的身體往後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我的雙眼開始模糊,胸前的劇痛也逐漸麻木。我看到小鬼的身影一分為二,她開始晃動了起來,她的身影就如同鬼魅一樣,讓我無法看清楚。
隱隱約約地,我只看到小鬼的手裡拿著一把槍,開槍時候產生的強大後坐力,讓小鬼也後退了幾步。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在頃刻之間重演。當我踏進王家四合院的那一剎那,我就看到小鬼正低著頭。
原來,我覺得不對勁卻說不出來的地方,就是小鬼的反應。如果是在從前,小鬼看到我,早就朝著我跑了過來,可是,這一次,小鬼看見我的時候,頭卻低著。她好像在思考著什麼,直到下定決心,才抬起頭,朝著我跑過來。
小鬼的身上,竟然藏著一把槍,她下的決心,化成了子彈,穿透了我的胸口。馬上就要抱住小鬼的那一剎那,我隱約感覺到小鬼的手伸進了她的懷裡,只是,我不曾想到,她竟然會掏槍。
又有誰會想到,一個這麼小的女孩,竟然會開槍。我倒在地上,陽光讓我睜不開眼,如果不是我已經中彈,這絕對是我這麼長時間以來,見過最美的一次陽光。我的眼前發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的意識也逐漸開始模糊了。
我聽到有人在哭,有人在對我說對不起,也聽到有怒吼聲,打鬥聲,還有迴響在王家四合院裡的槍聲。我依稀還感覺到,有人把我抬了起來,還有人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很長地一段時間,我的身體都在顛簸著,我能感覺到,但卻醒不過來。
我無比的疲累,從小到大的所有事情,都突然像放電影一樣地在我的腦海裡閃過。有人曾經說過,人死之前,一生經歷過的事情,都會在腦海裡重演,那種感覺,就像是重新渡過了漫長或者短暫的一生一樣。
我感覺,我做了兩個很長很長的夢。第一個夢,發生在我很小的時候,在夢裡,我看見了已經與我天各一方的爸爸。我夢到爸爸正牽著我的手,我們走在一條好像永遠都望不見盡頭的大路上。
路很長,也很寬,沿途之中,除了我和爸爸,空無一人。回頭去望,還能看到我們一路走來,留下的每一個腳印。天很熱,我和爸爸的全身都是汗水,我走的累了,爸爸將我抱了起來,爸爸的滿臉都是汗珠。
我用手去給爸爸擦汗的時候才發現,那水珠,剛被擦過就又有了,我這才意識到,那不是汗珠,而是淚滴,爸爸哭了。我問爸爸為什麼哭,爸爸也不回答,仍舊抱著我繼續走著,一路上,爸爸的眼淚一直不停地掉著,天好像不會黑,因為陽光一直那麼毒辣。
我也不知道爸爸抱著我走了多久,我趴在爸爸的肩膀上睡著了。大道兩邊,好像是遼闊無邊的草原,又好像是無邊無際的戈壁,我知道我是在做夢,但是我卻怎麼也醒不過來,我甚至知道,這並不是單純的夢,這一切,都曾經真實發生過。
只是那個時候還小,我把它們都給忘記了。人腦很神奇,當我夢到這一幕的時候,就已經完全確定它是我腦海裡但被我忽略的記憶,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證明,但是卻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
夢裡,當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爸爸已經將我放了下來。那條望不見盡頭的大道,終於走完了。沒有了毒辣的太陽,有的只是皎白如玉的月光。我被爸爸放在了一片柔軟的草地裡,青草在微風裡擺動著,它們都在俏皮地輕撫著我的臉。
我坐了起來,夜色正濃,月光讓大地變了顏色。爸爸就站在我的面前,四周還有小溪流淌的聲音,也有稀稀疏疏的蟲鳴。夜風很亮,爸爸一動不動地站著,我站起來,去拉爸爸的手,爸爸回過頭來看我的時候,我才發現爸爸依然淚流滿面。
我還是問爸爸為什麼哭,爸爸終於回答了,他說,他想她了。
我問爸爸,她是誰。
爸爸說,她是你的媽媽。
我這才意識到,爸爸把我帶到了一座墓碑前,墓碑上刻著字,只是我看不懂。爸爸告訴我,那就是媽媽的墳墓,只是,爸爸卻也不知道媽媽到底死了沒有。夢裡的我,依稀還記得,爸爸說媽媽是在生下我之後就死了,可是,爸爸卻又說他也不知道媽媽死了沒有。
夢裡的我,更是一直記得,爸爸從來沒有為媽媽哭過,在提及媽媽的時候,爸爸一直都保持著微笑,因為他說,他感覺媽媽一直都在他的身邊,沒有離開過。那是一種幸福,幸福的人,不會悲傷的哭。
我就像一個看客一樣,看著夢裡的我和爸爸交談,卻無法過問。夢裡的我問爸爸為什麼會連媽媽是不是已經死了都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已經明白死意味著什麼了。爸爸只是歎了口氣,說媽媽生下我之後,就被迫與我們分離,爸爸一直都在尋找她的蹤跡。
恍惚之間,我突然明白為什麼爸爸會從小就帶著我四處漂泊。爸爸還告訴我,他找了那麼多年,找到的卻是一座墓碑,但是,爸爸卻還一直堅信媽媽沒有死。爸爸說著,蹲下身,他的眸子在夜色裡發著亮。
爸爸一直都對我說媽媽已經死了,可是夢裡的這一次,爸爸卻說了截然不同的話。
「爸爸這輩子,沒有其他願望,只希望你能好好長大,好好活著,還有,希望能得到你媽媽的消息,不管是死是活。」
我問:「媽媽叫什麼?」
爸爸張嘴,對我說了幾個字,那幾個字,我好像聽清楚了。
只是,眼前一晃,夜色沒了,蟲鳴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五光十色的燈光,還有人聲鼎沸的舞池。很多人,衣著暴露的,奇裝怪服的,他們都在舞池裡扭動著身體,男和女,女和女,或者男和男,他們一邊扭動著,一邊把手架在對方的肩膀上,他們的身體和臉貼得很近,彼此的身體幾乎要揉合在了一起。
有人在跳舞,有人在唱歌,也有人在喝酒。我就坐在角落裡喝著酒,我自己都能聞到自己身上的酒精味還有汗臭味。我的目光迷離,手裡拿著酒瓶子,另一隻手上叼著快要燃盡的煙頭。
我一邊往嘴裡灌酒,一邊深吸著濃煙,我的腦袋,早已經變得不清楚了。我甚至分不清自己身處何處,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在這種地方,我只看見有很多男男女女從我面前經過,男的會不屑地掃我幾眼,女的會上來搭訕。
酒瓶子在我的面前越堆越多,那些上前來搭訕的人,都被我怒聲喝走,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讓我迷失在酒精裡。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有人上前了,仍舊是一個女的,那女人摟住了我的肩,在我的耳邊吹著氣。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我讓她滾,怒吼聲湮沒在嘈雜聲當中。
只是,那個女人非但沒有走,還對我笑,她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問她是誰,她說,她和我一樣,都是被陷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