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以前的房子是用黃土夯加上部分牆磚的混搭結構,那年月,條件好點的都已經開始採用磚結構的房子,建造速度也比以前要快,一個晌午的功夫那人便在地上用麻繩釘了一根線,這根線便是日後大門的朝向。大門要讓這根線騎在中間,和兩側牆平行,查文斌瞄了一眼點頭跟我說道:「瞧的還算不錯,往左偏一公分會更好。」
這話說的是輕不過也被人聽在耳裡,那人連忙重新架起羅盤一瞧不禁對查文斌豎起大拇指道:「行啊,真是個行家,年紀輕輕,竟然還會這個,真是稀罕。」
查文斌這人一向低調不願多話,也只是禮貌了的回了一句:「前輩面前班門弄斧罷了。」
那人見查文斌搭話反倒不肯離開了,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是跟誰學的?」
查文斌笑笑道:「不懂,瞎說的。」說罷他便拉著我要走,不料那人卻追了上來扯著查文斌的衣服道:「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馬肅風的徒弟,你姓查對不對?」
「你認識我?」查文斌在我們那一帶那會兒就屬於可有可無的一人,從小被他師傅帶著到處跑,回來就是關起門來唸經學道,不認識他是正常的,認識的反倒還挺奇怪。
「你小的時候我見過你,馬真人是個高人,你是他徒弟也難怪會看得明白,正好有件事想找你聊聊。」
「跟你?」我心想,我們查爺跟你算是哪一輩跟哪一輩,有什麼好聊的,你不就是個江湖神棍嘛,而且還只是一個只能騙騙無知農村老太太的水平的神棍。
那人卻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說道:「道友不分年紀,只講緣分,這位小師傅年紀輕輕閱歷確是不凡,又是高人調教的。」
我這會兒也懶得和他客氣,直呼大名道:「劉老大,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我想請查老弟幫我個忙……」
離洪村約莫三十里地有一個地方叫做茅草灣,這地方兩面靠山,雙面臨河,是去縣城的必經之路。但凡走夜路,茅草灣這地兒都是要結伴的,除了個別膽大的,為什麼呢?因為這裡是連小孩都知道的勾魂灣。
早些年有個醉鬼晚上從親戚家喝了酒回來,路過茅草灣看到一個女的在路邊哭泣,這人便上前去搭訕,那女人起先並不理睬他,這人便繞到她前面去想問個究竟。可他剛繞到前面,那女人又轉過身去,那人不甘心有繞回去,可那女人還是比他快又轉了過去。
「好傢伙,我不就想看看你長啥樣嘛?」這醉鬼不信邪,一個箭步跳到了那女人的側面,不過這一下他可看明白了,那女人壓根蹲在那就沒動過,他無論從哪邊看都是後腦勺,那女人壓根沒有臉!
醉鬼明白的時候這酒也醒了七分,扭頭就跑,可是這回腳下卻被使了絆,一個趔趄甩倒在地,回頭一看,原來是腳上被纏了一團頭髮。那女人哭哭啼啼的跟醉鬼說她家房子漏雨,沒法住了,家裡人又不來管,問醉鬼能不能幫她個忙。
醉鬼哪裡敢不答應,連問房子在哪?
那女人道:「茅草灣板栗溝,左邊第七個。」
那醉鬼一聽這個,當即就暈了過去,他是被嚇暈的。那板栗溝是什麼地方?就在這茅草灣的後山上,那一片是墳連墳,墳疊墳的地兒,我還去那兒撿過板栗,以前村裡有人打賭最恨的賭注就是:有本事你今晚去茅草灣板栗溝睡一覺,如果你去了就怎樣怎樣……
第二天,這醉鬼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馬路邊的田溝裡,腳上被一團稻草給纏住了,他一想起昨晚的事兒連滾帶爬的回了家,趕忙找懂行的人。當時他找的是誰呢?找的就是我爺爺!
這件事也是我爺爺告訴我的,後來他替那個醉鬼去看了,還真找到了那個墳,原來那墳的墳頂已經開裂了一指多寬,都能瞧見裡面的棺材板板了。爺爺讓那醉鬼找個泥瓦匠把那墳頭重新粉刷了一遍,又買了好些香燭紙錢去祭拜也就沒事了,後來那醉鬼過了幾年就去了外地,據說是發了財,也有人說是那個女鬼對他的報答。
總之,關於茅草灣的故事,說上幾天幾夜也說不完,這劉老大找查文斌要談茅草灣,我那心裡就一打盹,準是沒啥好事,不過查文斌倒是發話願意聽聽,這劉老大就把實情說了一遍。
劉老大這人算是自學的,和我爺爺原來也認識,算是有些來往,這人特別喜歡鑽研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對玄學也十分熱衷。這傢伙小學文化都沒有,卻能背誦好幾本經書,也想過拜師,可人家都不收他。他就想了個法子,專門跑白喜事替人幫忙,其實就是為了偷師,他依葫蘆畫瓢看見別的道士怎麼弄,自己就照搬硬套,幾年下來也總結了一套自己的東西。
不過他是東家湊西家拼,哪一門的都沾了一點,又哪一門都不像,總之糊弄一下老農民是沒多大問題,但真要遇到事兒他還差點火候。
劉老大遇到的這事其實也是別人找他的,有人在茅草灣撞了邪,在那地兒撞邪本來是不稀奇的,大家都知道那兒不乾淨,可是這位撞邪的主死了,死得還挺蹊蹺。
怎麼死得呢?他是被活活嚇死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茅草灣
死的這個人姓高,名城,說起來這人我還真認識,因為他的女兒是我小學同學。
高城和我父親年紀相仿,和其他農村人一樣,上山下山,田里地裡,他家住在茅草灣山腳,大門就對著公路,來來往往的時候免不了和其他人打招呼,所以他在那一帶的認知度很高。
高城撞邪是兩天前的事兒,也就是我和查文斌從甘肅回來的路上。那會兒的農村都用菜籽油,自己種的油菜籽收割了後送到油坊裡壓搾,那是真叫一個香,現在的食用油和它比簡直是垃圾,高城就是打油的回來的路上出的事。
油坊在鎮上,周邊十來個村子都得去那裡搾油,把自家收貨的菜籽賣給油坊,油坊老闆會給你油票,一百斤菜籽折合四十斤油,啥時候要,啥時候憑票去打。高城白天和要下地幹活,正是準備春耕的時節,打油的事就放到了晚上。
農村裡的公路,那時候還是土路,沒有路燈,順著茅草灣往下兩公里內是沒有農戶的,道路兩邊都是水桶粗細的板栗樹,小時候我們也去那邊撿過栗子。
高城是吃了晚飯走的,傍晚五點多鐘的光景,天還沒大黑,從他家去油坊來回有二十里路,騎車得一個小時。走的時候帶了兩個塑料壺,一個壺可以打十斤油,兜裡有油票,身上帶著一盞手電。
油坊的老闆說他打了油是立刻回去的,按照時間算,他到家附近應該是七點左右,可他實際回到家已經是第二天凌晨。
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唯一的線索是一個獵人的口述。
茅草灣後山山高林密,是當時比較理想的狩獵地點,常有野豬麂子出沒。當時這獵人是聽到傍晚麂子在叫才決定上的山,在我們那有一個說法,麂子傍晚叫就會死人,有點和老鴰叫報喪的意義差不多。
獵人是八點多的上的山,順著山間一條小水溝走,在半山腰一堵茅草的位置看見草裡有動靜,起初以為是獵物,舉槍要打才看見是個人,那人便是高城。
這倆人是認識的,但沒什麼交情,大晚上的在這地方相遇本就是偶然那自然也會打招呼,先開口的是獵人。
「你咋這兒呢?差點把你當豬子給打了,好險。」
高城沒有回話,隔著三四米的路衝著獵人咧嘴笑了一下,他笑得格外邪乎。
「就跟戲班子裡小丑笑的那樣,整個臉都扭曲了。」獵人對查文斌說道:「我當時還嚇了一跳,心想他這人怎麼看著有些滲人,後來我就又喊了他一聲。」
「幹啥呢?這大晚上的往上爬,你有亮不?」獵人見高城手裡拿著兩個油壺,並無其它東西,既不是來打獵的也不像是剛做完農活,而且還沒個照亮的。
「看得見。」高城的回答聲音很細,還很尖。
「現在想想他聲音是有點不對頭,跟女人家似得,都怪我當時沒注意。」那獵人繼續說道:「我當時很奇怪,這天這麼黑,這傢伙是怎麼摸上來的,我以為他要下山,沒想到他個我這個照面過後就繼續往林子裡走了。」
「你沒跟上去?」我問道。
獵人說道:「沒,打麂子不能人多,那玩意驚的很,他往那頭走,我只好換個方向,但是他走的那條路的確是傍晚麂子叫的方向。」
這是當晚唯一的線索,再然後就是第二天凌晨院子裡的高城身上披著一條紅色絲綢的棉被,這條棉被就是人死後下葬時蓋在屍體上的,俗稱:紅斂被!
因為他女兒和我是同學,所以答應劉老大去看看,高家的人正哭得死去活來,躺在門板上還沒入棺發喪的高城已經穿好了壽衣老鞋,臉上正蓋著三層黃表紙。高家管事的是高城的哥哥,家中頂樑柱一下子就沒了,剩下的娘倆兒完全沒了主張,因為高城死的時候斷氣是在院子裡,身上那床紅斂被更是扎眼,大家都說他是中邪了。
而被嚇死的人最大的表象就是雙眼無神,大小便失禁,嘴唇哆嗦說不清話,懼怕一切,這些都是高城臨死前都有的。他被家人發現後抬進屋子不到一刻鐘就嚥了氣,期間說不出一句話,上下嘴唇都抖成了篩子。
後來高城的哥哥就請了劉老大來主持喪事,因為死的不明不白的,要他給算算。這劉老大是半桶水不假,也還懂點皮毛,一算這是撞大邪了,自己怕是搞不定,弄不好還會引火上身,這才拉來查文斌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