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查文斌,你照著我說得去做,等下空車先回家洗個澡,去去晦氣。」就這樣,一路上算是平安的到了目的地,那司機道了別也就走了,關於路上那事查文斌壓根就沒在意。開靈車就是過去抬棺材的,按說這樣的人命是很硬的,一般的髒東西還真不會去招惹他,為啥?你見過賣殯葬用品的老闆怕鬼嘛?他們做的本來就是死人買賣,這常年累月的和死人打交道身上都有一股死人味兒了,久而久之的也就成了一個特殊類別,那就跟自己人差不多。
  新出的棺材被套上了一層黑色薄膜,這東西離了土就不能再沾土,查文斌的佈置顯得有條不紊:
  袁家的大廳裡此刻有一副吊索,前後都是拇指粗細的麻繩,那口棺材被懸空吊著,吊索的支撐桿都是用金屬盆做墊子,盆裡放著水,完全把這棺材和土隔開。
  棺材的正下方是袁小白,她還依舊躺在那只畫滿了各式圖案的白布上,整個家所有的窗戶都被封死拉上窗簾,棺材前有一案頭,一排蠟燭幽幽的亮著。
  辦完這些,院子裡那只被去掉雞冠頂的公雞已經開始打鳴,叫的不怎麼響亮卻也提示著天明的到來。
  查文斌對管家和老夏道:「都去睡會兒,天黑之後再來,白天陽氣旺,這棺材剛出土怕是會受驚,盡量都隔著原點比較妥當。」
  那管家也早就安排好了,門口有人接應,隔著兩條街有家酒店可以入住,本打算去洗洗養精蓄銳,可不巧才出門就被幾個穿著制服的給攔著了。
  領頭模樣的人還算是客氣,畢竟這地方住的非富即貴,他也不傻,只是跟老管家問道:「給打聽個事兒,昨兒個晚上西城殯儀館有輛車是不是你們家給租了?」
  老管家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哪兒的?」
  「霞飛路派出所的,喏,這是證件。」說罷那人便拿出本子給管家過目,又小心地問道:「那車您可曉得今早他是幾點回去的?」
  管家抬手看了一下表道:「五點左右吧,警察同志,有事您就直說,我這還有客人不能怠慢了。」
  那制服拿了個小本子道:「既然確定是你們租的車,那勞煩還是跟我去局裡一趟,有些事情需要配合調查。您老是明白人,有身份有見識,開車的那個司機在七點左右被人發現死了,接到報警後我們懷疑是他殺,所以請吧……」
  這突發的一幕確實讓人大吃一驚,不過查文斌還是略顯鎮定地說道:「這位同志,吳先生歲數大了,這事兒我們配合您調查就行。」
  「你?」那警察略帶鄙夷地看著查文斌,帶著一股濃濃的上海腔調道:「別耍滑頭哦,那就別廢話了,自己上車吧。」
  司機名叫劉四海,今早七點被人發現在去單位的路上,離殯儀館還有一公里遠有個拐彎處,那一段因為殯儀館的關係前後三公里都是渺無人煙的。殯儀館一共有四輛靈車,平時每天保證一輛處於維護狀態,三輛正常工作,按照約定,今早六點劉四海所駕駛的靈車要去一家醫院拉屍體。
  醫院負責太平間的科長和劉四海是老相識,這些年交道打的挺多,劉四海辦事牢靠謹慎,從不遲到,可是他等到六點半靈車還未到達便去電話到殯儀館。
  殯儀館回電,五點二十左右,劉四海在單位登記完畢後已經出發,按照路程應該可以在約定時間相遇。
  七點左右,第一輛開出已經接回屍體的靈車發現劉四海的車停在路邊,車子是熄火狀態。這輛車回到單位後覺得蹊蹺,便報告單位自己所發現的,十分鐘後公安局接到報警,車上有一具男屍,死相慘烈,又過了十分鐘,當地派出所前來袁家問詢。
  查文斌聽完這一切後先是沉默了一陣,然後開口問道:「他有沒有先行回家?」
  訓話的人很不客氣地說道:「輪不到你問我問題,現在是我們問你問題。先回答,昨晚你們租賃靈車是什麼用途?」
  這話,查文斌是斷不可照實回答,他知道,買賣屍體是犯罪的,並且這個一旦傳出去將來無論是對袁家還是對小白都無法交代。
  「袁家小姐重病,昨晚原本已經打算給她準備後事,所以租賃靈車將人帶回江蘇揚州老家。可是命大福大,凌晨的時候袁小白盡然醒了過來,所以這靈車我們也就沒用,一早便差司機回去了。」
  「看你的證件,你是浙江人?」
  「是的,我與袁小白是朋友,本來是想過來見最後一面的,幫著處理後事。」
  「可是不巧得很,我們在靈車上發現了這個。」說著他便把一張剛剛送進來的照片往查文斌的眼前一遞道:「你怎麼解釋?這個姓氏在我們這不常見,我們也調查了劉四海生前認識的人,沒有一個是姓查的,我們懷疑你跟這件案子脫不了關係,最好你自己主動交代,或許可以考慮讓你有些政策上的優待。」
  那張照片是汽車的擋風玻璃,玻璃上有一個巴掌大小的字,寫的歪歪扭扭,不過清晰可辨的是那恰好是個「查」字。
  查文斌雖然心中有事兒,可他依然很鎮定地說道:「我沒什麼好交代的,能說的都已經說了,再說,那個時間點我在袁家,很多人都可以證明。」
  「不說是吧,好。」那人剛要起身一臉凶樣的過來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一個肩膀上有花的人帶著袁先生正在屋外,訓話的一臉媚笑地說道:「李局長,您怎麼今天有空親自來了,這案子我正在審,嫌疑人我們已經抓到了……」
  「放人!」「這……」「我叫你放人!」「啪!」
  訓話的摸著半邊滾燙的臉,他怎麼想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大局長會給自己莫名其妙的一巴掌。
  劉四海的死查文斌知道不是意外,即使今天不找到他,他若是知道了也會參合。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那輛靈車,四周拉起了警戒線,裡裡外外的制服們圍了幾個圈。
  「能停下嗎,我想去看看。」這是他對袁先生的提出的要求。
  「李局長,你看?」「沒問題,停車!」
  有了這麼一個通行令,查文斌很輕鬆的就見到了現場,車門是打開的,司機劉四海的屍體已經被運走,透過車門他一眼望見了玻璃上那個字,還有駕駛室裡那已經開始凝固的大團血污。車裡,劉四海的公文包還在,包裡依舊鼓鼓噹噹的,裡面裝著的是昨晚他的酬勞。聽說劉四海是被人割了喉嚨,所以定義為謀殺,可查文斌見過現場卻有了一絲懷疑:那兩尊被他從寺廟裡請來的小菩薩從脖子處雙雙斷裂……
第十二章 反魂
  老查沒有什麼麻煩,麻煩的事情自然有人會去做,可他總覺得那個司機劉四海的死和自己是有點脫不了關係的。
  碎花布的女人,這是劉四海今天凌晨在路上說自己撞到的那個人的模樣。當時他坐在後排打盹,前排副駕駛位是管家老吳,他相信以劉四海職業司機的身份絕對不會看花眼,那麼就是他遇見了髒東西。
  查文斌暗自決定等這邊事兒辦完了得去劉四海家看看,他千叮萬囑的讓他得先回家洗個澡去去晦氣,終究還是沒聽。這事兒反正是出了,也不能說是他聽了查文斌的就一定保管不出事,可查文斌總覺得這事兒出的蹊蹺,他怎麼得都感覺和那口買來的女屍棺材有關。
  到了賓館裡洗了澡吃了點東西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這累的也足足有一整夜了,他只覺得今天自己格外的虛,眼皮子直打架。老夏在隔壁房,查文斌睡覺有個習慣不願見光,那窗簾給拉的死死的,大白天屋子裡也是伸手不見五指。
  忽忽悠悠的,查文斌總覺得耳邊好像有人在吹風,那吹得他癢癢。這誰都會有個放鬆的時候,他也不例外,等覺得有人在摸他的頭髮時,查文斌醒了,眼珠子一睜,好傢伙,一對精光的眼睛正跟他對視呢!
  想動,渾身就跟被麻痺了一樣,意識很清醒,只要再近一點,幾乎就能貼著對方的鼻尖了,這自己估摸著八成是被鬼壓床了!
  查文斌這是苦笑,不想自己出來睡個覺還碰到這茬,他有一堆辦法可以解決自己所處的尷尬,可是他不想,他想看看這雙眼睛的背後到底是什麼?
  那是一種處於睡和清醒邊緣的狀態,查文斌盡量閉著眼睛,他告訴自己:什麼都沒發生過,什麼也沒看到過,睡,睡著了去會會它。
  朦朧的,他好像聽見有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那幽幽的似帶著怒氣又帶著哭訴:你為什麼要把我從地裡挖出來,你為什麼要毀掉我……
  猛得一咬舌尖,一陣痛就讓他激醒了,摸摸背後那一層濕漉漉的汗水,查文斌抱著頭第一次有一種深深的罪責,是啊,他憑什麼去剝奪其他人,哪怕那是一個死人。此後,查文斌再也無心睡眠,就是這般抱著頭一直等到天黑,其實他不知道隔壁房間裡的老夏從早到晚一直不停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噩夢從始至終都沒能放過他。
  「文斌,我今天做噩夢了。」去的路上,老夏如是對查文斌說道:「今天早上刨的坑是不是沾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在賓館睡覺的時候老是夢到有人勒我的脖子,喘不過氣,有個女娃娃還說要我的命,幾次都差點讓她給咬到,要不是夢裡好像有個人保護我我估計真的就醒不過來了。」
  「累了吧。」查文斌安慰他道:「回頭好好休息,哪個人還會保護你來著?」
  老夏摸著額頭道:「不認識,但覺得好熟悉,一個胖胖的傢伙。媽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想起那個畫面就腦袋疼,我都快覺得自己得神經病了,整天到晚跟你不是死人就是神鬼,我告訴你,這事兒沒有下回了,你愛找誰誰去。」
  「胖子……」查文斌這話到了嘴邊依舊還是停下了,那兩個人……
  「怎麼了?」老夏看出他眉宇之間似乎有些惆悵,這段時間來,查文斌總是出現在他的生活裡,雖然對於過往的記憶老夏一概忘卻,但是他知道這個人曾經一定是他的生死之交,而且是過命的交情。
《最後一個道士Ⅱ(道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