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節
叫花子笑道:「你的魂兒被人借去用了兩年又還給你了,一個月之內,魂兒又得被人再借一次,這一回恐怕就不會那麼容易還了。」
這胖子聽得權當是個笑話,不過查文斌確是心頭一驚,當初胖子的確無緣無故的消失了兩年,而這件事至今也沒有個水落石出。雖說現在看上去一切平安,可他心中對於當年的那一幕總歸還是有個疙瘩的,今天卻被這樣一個陌生人隨口說出,他哪裡能不震驚?
就在這時,叫花子收起桌上的五毛錢就準備起身走人,胖子可不幹了,上前一把按住道:「你這算是什麼算卦,就憑一兩句鬼話就想哄錢?信不信我給你送到派出所去!」
「都說了你有血光之災,這人啊,就是喜歡賴皮,也罷。」那叫花子又把錢給丟下,嘴裡哼哼著一串歌曲,「世人都說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世人都說神仙好,惟有金銀忘不了……」
「坡腳道人的好了歌?」查文斌馬上起身份開人流,這看戲的人的確是太多了,不一會兒那個叫花子的身影就消失在他的視線裡,查文斌追到外面的人已經看不到人影了。
「查爺,你追他作甚,一個神經兮兮的老棍子。」
「他唱的是《好了歌》,紅樓夢裡一個道士所著,普通的叫花子可不會去看那樣的書,石頭,不要大意了,你倆跟著我一塊兒去找找,指不定真是一個高人也說不好。」
胖子心想,你自己是個道士,難不成還能被神棍忽悠,三人上了車沿著縣城的主路一直開,繞了兩圈也沒見到人。那會兒的安縣縣城確實不大,橫豎加起來就六條街,不過今天是趕集人多,見實在是找不到,查文斌心想要不就算了,這時候也不早了就打算往回趕。
車子緩緩駛過街頭,胖子突然一腳剎車停下,他在反光鏡中看到那個叫花子似乎正在被人圍著。
四五個男人正在不停地推搡著那個叫花子,他的手上拿著一個由數塊爛布縫成的大袋子,已經被人逼到牆角的他顯然已經快要走到了絕境,其中一個光頭大漢抓著他的衣服道:「不給錢就想走?你當我這是菜市場?」
「我給了,」他辯解道:「我真的已經給了。」
「你是給了,但那不夠!」那男人怒氣沖沖地說道:「你一下去我的客人就全走了,你得賠!還浪費我一鍋熱水,上回讓你跑了這回可算是逮著你了。」
「哎哎。」胖子扒拉開那些人橫了進去道:「幹啥呢?咋欺負一個老頭啊。」
「你是誰?」光頭大漢上下打量了一下胖子,後者的體型並不比他小,再扭頭一看,喲外面還停著一輛車呢。那個年月汽車可是稀罕物件,安縣縣城裡總共就那麼幾輛,這一瞧就知道是誰的,大漢那氣勢便也小了下去道:「李爺的人啊,行啊,再牛咱也得講道理不是?這老叫花子前天去我店裡洗澡,咱是個大澡堂子,他一身臭氣的鑽下去硬是把一池子熱水洗成了醬油色,我那些客人全都跑前台去鬧。」
胖子道:「你不廢話,誰幹乾淨淨的去洗什麼澡,那他進去的時候你咋讓進去?既然是讓人洗了就別怪他髒,他不說給你錢了嘛?」
「我這洗澡是一個人一角錢沒錯,可他一個人就洗了十個人的水,我管他要一塊錢不過分吧?」
看那叫花子還在嘻嘻笑,胖子那腦門子一下就可以想到那如同醬油湯一般的洗澡水,圍觀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他趕忙從兜裡掏出一塊錢塞了過去對那叫花子道:「趕緊走趕緊走,下回記得洗勤快點,別一攢就是半年洗一回……」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九鳳破穢
待那些人散去,查文斌這才上來,不過倒是那叫花子先開口了:「這麼巧又見面了,想問什麼的話得先請我吃頓飯,今天五毛錢的收入沒了,老漢得餓肚子了。」
阿忠酒樓,安縣那會兒最好的酒樓,那叫花子正撕扯一塊鹵鴨,滿嘴的油膩,看的其它桌上的客人紛紛竊竊私語。這吃香連查文斌都覺得有些難為情,索性就換了個包間,等到那叫花子吃飽喝足已經是一個鐘頭後的事情了,這昨天的一場雪還沒完全化,有些屋頂上還殘留著一片片的白,屋簷正在滴著水,啪嗒啪嗒得叫人心裡煩躁。
待那叫花子擦過手打了飽嗝打呼了幾聲過癮,胖子問道:「你這酒也喝了,肉也吃了,現在是不是該來討論討論我們之間的事兒了,你說我的魂兒被人借了兩年是什麼意思?」
「放心,老漢從來不白吃白喝。」那叫花子看著胖子道:「我且問你,幾年前你是不是生過什麼重病?」
「沒有,」胖子笑道:「我這結實的跟牛似得,醫院裡從來賺不到我半毛錢。」
「那有沒有去過什麼奇怪的地方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人?比如墳裡頭?」
胖子倒也實話實說道:「有,咱以前幹的就是這行當,咋滴吧,棺材我掀開過不知道多少,死人骨頭扒拉出來比你吃的排骨還多。」
「你扒拉開的那個是個高人啊,」那叫花子道:「你們之間做了交換,你是不是從那墳裡面拿了什麼東西,自古這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別以為死人就沒脾氣。他給了你你想要的,你自然也要給他他想要的,這才叫平等,不過那人良心不算壞,只留了你兩年,年輕人,你現在還不知道這個兩年的代價有多大。」
「有多大啊?」胖子到這會兒依舊還是認為這不過是個神棍。
叫花子也沒明說,只說道:「你的好運氣要到頭了,早點離開吧。」
「離開哪啊?」胖子指著腳下道:「這天大地大,就算是有運氣好壞,走哪兒不得一樣。」
叫花子沉默了一會兒握著茶杯看了一眼查文斌道:「小兄弟,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前輩請說。」
「你這兩個兄弟都是人中龍鳳,其實他們過去的種種遭遇已經在給你做提醒了,你為什麼不明白呢?若是他們離了你有可能會逃過這接下來的一遭劫難,否則的話之前的種種不過只是皮毛而已。即是修道之人,自當明白命理不可強求之說,但凡留在你身邊的人都不可以超過十年,切忌切忌!」
「說罷,」胖子問道:「哪個派你來的?合著變著法的還想拆散我們幾兄弟是嘛?」
「你自己想想吧,」叫花子又說道:「他們只不過還算是命硬的,命不硬的怕是早就糟了罪吧,想想,好好想想。」
查文斌的腦海裡頓時開始浮現出了一些人,小白,老夏還有師傅……算起來,似乎這些身邊親近的人似乎真的沒有一個能夠長久。而算一算時間,胖子跟自己是下鄉那會兒認識的,到今年還真的就快要十年了。
看著他一臉的深沉,胖子趕忙說道:「好了,查爺,這種鬼話你也信,行了,咱該走就走吧,若真有什麼血光之災你晚上回去給我算一卦,我倒想看看還有誰敢在天正道掌門面前賣弄這些神鬼玩意兒。」
「年輕人,你好好考慮考慮,老漢最是記得人情,」他拿著一個破酒壺把餘下的酒全都給灌了進去,又拿了一些還沒有吃完的肉食道:「縣城往東有座中靈山莊,我就住在那兒,有事兒的時候可以去那兒找我。」
「中靈山莊?」查文斌的腦海裡頓時嗡了一下,他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破爛的老人,一想到他在市集上的種種,似乎跟他師傅馬肅風是同一類人。他們同樣的好酒,同樣的瘋癲,同樣的就像是個叫花子,而這個中靈山莊在他小時候是曾聽師傅提起過的,這地方可不是啥好地方。
安縣往東是一片地勢低窪的沖積平原,有個鎮子叫作水溪。一條大河從中而過,在公路不發達的時候,水運曾經一度讓那個地方十分富庶。晚清年間動盪不安鬧長毛,水溪鎮既是碼頭又是最富庶的地方,自然是首先被衝擊的對象,聽老人們講水溪鎮的原住民過半都被害死,當時的水面都給染成了紅色,從此以後水溪鎮便開始一蹶不振。
中靈山莊是個啥玩意呢?原來就是水溪鎮上的一座老宅子,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代人建的,聽說以前面積很大,裡面有不少稀罕的玩意,外面還有一對石頭雕得獅子得有兩人高。鬧長毛過後,水溪鎮剩下的人大多逃走了,外地遷過來的人就去撿了個現成的佔了便宜,他們在中靈山莊裡發現了數十具棺木,大多都是之前被害死的,所以大家也就以為那裡是個義莊。
義莊裡停留的棺木是不下葬的,可能是那些逃走的人想著某一天回來再重新安葬,可是這一過就是幾十年,一直到建國後中靈山莊裡的棺材依舊沒有人去處理。這樣的地方就免不了有各種說法,那山莊離著現在的村落隔著一片林子,平日裡也鮮有人去周邊活動,久而久之就成了個遺忘之地。
查文斌是怎麼知道這地方的呢?是他的師傅馬肅風,他有時候一走就是好幾天,回來的時候就醉醺醺的,好幾次查文斌問他去哪兒了,他就告訴查文斌自己是去上中靈山莊喝酒了。
所以現在打量著眼前的那個叫花子,他居然說自己就住在那兒,而且從年紀來看當與馬肅風是相仿的,查文斌便問道:「前輩是不是認識家師馬肅風?」
那叫花子一愣,接著便連連否認道:「不認識不認識,或許認識也都忘記了,年紀大了,記性就不好了。好了好了,我該走了,你們也該走了,就這樣,老漢今天話已經有些多了。」
「等等,」直覺告訴他,這個老人一定與馬肅風有什麼淵源,他攔在那個叫花子跟前道:「既然晚輩不肯說透,那什麼時候我可以來拜訪?」
「今天不行,絕對不行。」叫花子搖了搖手中的酒壺道:「而且我估摸著今晚上你還有點小麻煩,悠著點處理,三天之後吧,記得上我那一定得帶酒,不會喝酒的人進不了中靈山莊。」
送別了那個叫花子,他們也就沒有繼續在採購了,滿滿噹噹的東西一大半都是給鈄妃買的。這讓那個女人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其中一對金耳環是查文斌特地挑的,這在當時農村裡可是絕對的時髦東西,這一切都讓鈄妃憧憬著他們未來美好的生活。
晚上七點,查文斌已經沐浴完畢,剛剛換了一身寬鬆的道袍準備到法堂去打坐,這是他在家每日的必修課。坐在蒲團上,眼睛剛瞇著一會兒忽然整個人像是打瞌睡一般往前一竄,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他馬上想起了下午那個叫花子對自己所說的話,這應該是劉所長用了那道感應符了,查文斌馬上點起供桌下方的一盞油燈,果然那燈火只有綠豆般大小,根本燒不起來。
這盞燈火其實就是對應著劉所長的陽火,如今陽火如此虛弱,想必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他立刻取下懸在牆上的七星劍,立刻開始做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