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有種不好的預感在我心裡瀰漫,因為我知道,一個小區如果停水,通常天台上的水塔就是用來給小區用戶臨時供應生活用水的,既然朱先生家樓上的住戶沒有發生漏水情況,那這水漬的來歷必然和這附近的水源有關係。
我爬上塔頂,不高,也就幾米的高度,我伸頭朝著水塔裡看,黑漆漆什麼都看不到,於是努力說服朱先生回家拿了手電筒,當我照到水塔裡面的時候,發現一具浮屍。
從體形上看,身材矮小,應該是個小孩子,從身體發脹的程度來看,淹死應該有好多天了,已經成了水大棒。(重慶對淹死後身體受浸泡發脹的屍體的喊法)我猜測得八九不離十了,這個淹死的孩子,就是朱先生家天花板上水漬的來源。
看來是因為陰宅的關係,這個可憐的靈魂只是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朱先生一個線索,希望朱先生能夠找到他,於是幾次三番用自己的眼淚累提示朱先生。
由於沒有打撈工具,我只得報案。在警察趕來之前,我撿了塊磚頭,用刀子在上面刻上了打魂的咒,再度爬上塔頂,把磚頭丟進水裡。這個咒的用途在於降孩子困在水裡的靈魂和他的身體分離,便於我帶到乾燥的地方。
隨後我請朱先生和我的哥們迴避,然後用一貫的方式把小孩的亡魂送走。接著我們三人才一起等110的人來。我們對辦案的人說我們是到天台來吹風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屍體的,他們派人打撈出屍體以後,我們也跟著生平第一次坐警車去錄口供。在警察局的時候,我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過了一會,另一位警察走進我們錄口供的房間,跟我們說了下外邊的情況。
剛剛哭的那個女人是小孩的媽媽,先前已經報案了,說是自家小孩走丟了。那天她帶著孩子在小區裡玩,她看到孩子和其他小孩在一起玩的很開心,自己就到茶館打牌去了,心想孩子就在茶館門外,也走不遠。
直到打完牌出來發現,那幾個孩子都還在玩做迷藏,唯獨她的孩子不見了。這下著急了,才打電話叫親戚四處尋找。
聽到這裡我想,大概幾個孩子在樓道裡玩捉迷藏,那孩子估計是比較調皮,就爬上了水塔,結果失足跌落,淹死在裡面了。太可惜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就因為成年人的貪玩,導致監管不力,於是丟了一條稚嫩的生命。
現在很多的家長都是如此,總是覺得自己的孩子聽話,不會太皮,還覺得祖祖輩輩的孩子都是從小「打敞放」,於是大人到是省心了,自己玩自己的去,要知道孩子始終是孩子,不管心智和認知都是很不成熟的,他們不知道什麼是危險什麼是做錯了,而作為家長,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好好守護,算個什麼東西。
感歎歸感歎,筆錄還是要做。朱先生算是我這麼些年以來遇到過最膽小的一個人,我還得帶他去收驚。事後他支付了佣金,小孩淹死的事情在他們小區越傳越開,南岸區的朋友應該不少聽說過。在我自己成為父親以後,我深知父母的責任多麼重大,雖然我並不打牌,也不貪玩。
我的孩子我也會讓他在我的呵護下健康成長,但是我們身邊有太多類似的悲劇,我們在歎息悲劇的發生時,卻常常忽略了,這樣的悲劇其實本來可以避免。
第二十七章 走陰
我記得我很早以前說過,我不算個有信仰的人。
除了鬼怪,我也沒接觸過多少其他的東西,所以當有人問我殭屍,吸血鬼,如果我回答了你們,那就表示我一定在瞎吹。
對於輪迴、轉世、頭胎等,我也一直強調我並不否認,只是我自己沒有親眼看到。
下面這件事,發生在2007年。若不是親眼看到了,我想我到現在也不會相信,走陰,走到陰間去。
在重慶大渡口區,有個非常犀利的麵館,叫掰哥牛肉麵。在麵館的旁邊,有一棟當下正在等待拆遷的樓房,在沒拆遷以前,這樓裡住著一個名聲響當當的黃婆婆,不誇張的說,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厲害的老太婆。
早年也是和我們一樣,抓鬼度人,50歲退休,閒了幾年後,就開始給人批字算卦照水碗,10年前找她求卦的風雲人物多得要死,得提前一個月才能預約到。
那一年我一個朋友生了個女兒,問我有沒有熟識的測字的先生,想給女兒取個好名字,我就帶著我朋友去找黃婆婆了。
我知道黃婆婆的本事有多大,卻從未看見過她走陰。甚至說,走陰這個詞,我都是那天才知道。我得先聲明,雖然和黃婆婆認識,但是我絕不會向她透露任何人的八字信息。
當我朋友把孩子的生辰寫給黃婆婆的時候,黃婆婆接下來說的話,讓我和我朋友目瞪口呆。
黃婆婆的第一句話,你的孩子是你家族裡的一個女性祖祖投胎來的(祖祖就是奶奶的媽媽)然後說,今年你開車必須小心,奇怪的是沒有任何人告訴她我這朋友有車。接下來的一句更是讓我朋友五體投地,黃婆婆說,你去世的父親說,清明或者春節的時候,記得給你爸爸燒件大衣。
同樣的,連我都不知道他父親去世了。最後,黃婆婆給了她女兒四個字。我那朋友歡歡喜喜的給了錢走掉了,路上一直在跟我吹噓這老婆婆的確神。
事後再度拜訪黃婆婆卻是因為另一件事情,閒聊到先前給朋友女兒起名字的時候,我才知道,黃婆婆所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走陰,我問她,什麼叫走陰,她說,就是靈魂出竅,走到陰間去,在自己都是鬼的狀態下,跟鬼面對面的對話。
在那年年底的時候,有一所中學的一個年輕男教師,上課上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倒地猝死,校方給出的結論是過度勞累,於是開始歌功頌德,大肆宣揚這個教師的師德有多麼好之類的,甚至上了那段時間的630新聞。
但是這個老師的老婆卻不認為是簡單的猝死現象,因為在死前的幾天,老師突然跟他說起一個自己先前做的夢,夢的內容就是他在上課,然後有幾個人衝進教室,在眾目睽睽下把他帶走,接著把他的頭按進水裡,然後活活溺死,接著他就醒了過來。
原本他老婆覺得這可能就是思想壓力過大,做的噩夢而已,可就在這之後沒幾天,老師就真的在課堂上死去,令她十分懷疑。
由於已經見識過黃婆婆走陰的厲害,所以當我接到這個委託的時候,我就打算帶著老師的老婆直接去找黃婆婆,好讓黃婆婆走陰一次,有什麼話,就直接問那個教師了。
但我帶著他老婆來到黃婆婆家裡的時候,前面已經等了好幾個穿的光鮮亮麗的人,想來都是來請黃婆婆改字轉運的,然後我知道她並不可能這麼做,運勢這東西,就跟命一樣,隨便改動,必然會收到懲罰。
我偷偷到門外給黃婆婆打電話,請她讓我夾個塞,於是我們提前進了內屋。
我來說說她屋裡的樣子吧,一張非常老久的案桌,上面擺了筆墨紙硯,還有個裝滿了各自乩的龜殼,牆壁四周全是掛的書法字和一些符咒,書法的內容也都是一些歌頌佛法,敬畏陰神之類的話,忘了說了,黃婆婆是佛家人。
每月初一和十五都吃齋,從15歲入行以來,50年都如此。由於佛根很深,所以她往往給人的字裡,都充斥著各種佛法的含義。
房間裡瀰漫著一種焦糊的味道,後來我才知道,那是鴉片的煙土味,黃婆婆不吃鴉片,但是鴉片的味道能夠讓她很快入定,繼而走陰。我和老師的老婆在黃婆婆面前坐下,我正打算說明來意,黃婆婆伸出手,做了個「不用你說老子全知道」的姿勢,於是我也就閉嘴了。
黃婆婆性情中人,年輕時相貌出眾,又是俗家弟子,追求的人不少,最終都因為黃婆婆那張犀利的嘴和強勢的態度,全都敗下陣來,黃婆婆終生未嫁。
黃婆婆開始叫他老婆寫下教師的出生日期,然後打了一碗水,撒上幾顆蔥花和一種我喊不出名字的粉末,一口喝下,接著漸漸開始翻白眼,一個激靈後,她便像是睡著了一樣,久久沒有出聲。
我和他老婆就這麼傻坐著等她,許久後她醒來,擦了擦汗水,想來是個體力活。
醒過來以後,黃婆婆開始對教師的老婆說,她剛剛「下去」看了,教師跟他說,在他死之前的頭一年,他教的那屆畢業生裡,有個女生因為學習壓力過大,跳樓自殺,雖然人沒死,但是救回來以後就發瘋了。
隨後還時不時從家裡跑出來,跑到學校門口裝模作樣的唸書,學校保安趕她還被咬傷,過了幾個月這個女生就死去了,大概是由於死後覺得是學校逼瘋害死了她,所以就選擇了這個老師。
這裡我打個岔,通常鬼害人不會想人殺人那樣,用棒子刀子什麼的,鬼害人一般是兩種死法,以就是慢慢的或者突然的嚇死,另一種就是影響你的心率和腦功能,導致血管爆裂猝死。
黃婆婆告訴他老婆,這個教師是被那個頭一年死掉的女生害死的。這件事他老婆從教師口中是聽說了的,但是我們一進屋就什麼話也沒說,黃婆婆若非真的去了趟陰間找教師說話,是不可能知道得這麼詳細的,所以他老婆頓時相信了。
隨後黃婆婆還說,現在男教師的靈魂還在游離,他感到很矛盾,不知道是不是該就這樣離開,但由於本身是被一個瘋子女鬼給害死,自然會非常不甘心。
他還有很多牽掛著的,沒多久就要面臨考試的學生。他老婆聽到這裡,黯然的哭了,她說她老公對當時那個女生自殺的事情非常內疚,那一年升學壓力太大,他自己也是迫不得已給學生們加大了學習量,其實是在為了讓學生們多練習,才能考上好的學校。
可誰知由於學生們年輕,也許很多時候並不能懂得老師的一番苦心,往往在自己遇到瓶頸的時候,就採取了極端的方式。
我沒有經歷過高考,所以我不能體會那種學習的壓力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年年電視新聞裡總會出現那麼些,因為學習壓力大,或者對自己考試沒信心,又或者夜不能寐導致夢遊跳樓等發生的學生自殺案件,每每看到這些,其實都很心疼。
誰說的學生就是祖國的未來?誰說的我們就一定要用這種填鴨式的教育方式?我老婆告訴我,她當年高考前,整理書和卷子,整理出非常巨大的一堆,於是她一怒之下,連書帶桌子地從教學樓4樓砸了下去,這也是為什麼我每次看到我老婆,都要在心裡默默念叨我不怕我不怕的原因。
也許我們的教育從立本之初就出現了問題,一味地高壓,導致瘋的瘋,死的死,即便大多數人成功考上了,回想你這10多年寒窗苦讀,有多少人是真的高興的?
黃婆婆接著說,他死之前幾日做的那個夢,是因為那年清明的時候,他去了那個女生的墓,然後心裡說了些抱歉的話,而對這樣一個自殺的鬼魂來說,這無疑成了一種刺激,這才導致了他被纏身。並且教師還說,現在那個女生又準備對一些學生下手了,希望他老婆能夠把話帶給學校。
這就輪到我管的事了,於是我告訴黃婆婆,請她去廟裡給學生們求一批福袋,然後我連夜做了些紅繩,以過世的老師的名義,發給了那些學生。由於找不到那個女生的鬼魂,紅繩和福袋也相應對它產生了一些抵消的作用,至少從那時候開始,一些奇怪的事情就沒再發生。不過我知道寧靜只是暫時的,假如有一天這個遊蕩的魂靈再度出現,我的那些同行們,也一定會收了它的。不過出於同是受害者的立場,男教師的老婆還是帶了不少禮物去慰問了那個女生的家人,雖然不知道結果,但是至少也算是對人對己的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