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倒是大禮堂旁邊的跳蚤市場,一定能夠找到我想要的東西。相對於中興路市場來說,這裡的假貨充斥得更多,當然這些是對付那些不懂行不識貨的人,而對我來說,這個地方雖然有大量贗品,但如若找到一個真東西,就絕對是硬貨。
我需要找一個硬幣。不管哪個年代,一定要是方孔錢,並且一定要是從墳裡挖出來而非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找到這樣的錢對於我來說並不困難,倒是店老闆或許會對我恨得咬牙切齒。
方孔銅錢是銅質的,我記得我以前說過,銅質的東西有很強的感靈能力,它不能對靈魂構成任何傷害,不同於金銀,它甚至在某些程度上來講,和鬼魂的頻率是接近的。
相信大家都聽說過銅鐘自己嗡嗡嗡發出聲音的故事,至於為什麼,想來也不需要解釋了。
我需要這樣的銅錢,因為我要請到這個鬼魂的錢仙。錢仙類似於筆仙等,都是一種非常古來的招魂術。不過錢仙的形成和筆仙是不同的,筆仙能力有強有弱,性質也有好有壞,錢仙則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它似乎只是一個回答問題的角色,並不能輕易對人產生任何奇怪的影響,但這並不絕對。
在我之前遇到過的有些請錢仙的孩子,不但要求回答了問題,甚至還被錢仙問了問題,這就非常危險,於是錢仙筆仙這類招魂活動,在我看來,平常人之間是應該完全禁止的。
我畫好一張圖紙,標注了方位和一些字符,字的大小和錢孔差不多。
然後找來一根桃木錐,在錐子厚實的一頭挖了一個小孔,便又打車上了南山。這次經過那個坡的時候,我特意讓司機放慢車速,方便我仔細觀察。
如果以上山車速60計算的話,反光鏡裡出現來路的路面大概只有3秒,然後翻過就能直視,也就是說如果那個女鬼的影子讓人看見,也最多不會超過5秒的時間。
下車後我給毛兒打了電話,於是他屁顛屁顛的跑了出來,那時候大約下午5點多吧,於是我們開始四處在郵電學院門前的路上搜尋美食,總算在郵電大學大門對面的另一家只有四張圓桌的小餐館裡,找到一家巨犀利的魚鍋,要說有多麼系列,我當下腮腺裡分泌的唾液就是最好的證明。
再一次的酒足飯飽,時間還不晚,於是我們開始蹲在馬路邊打望路過的姑娘們,我指的是以一種欣賞的心態。就這麼一直挨到了半夜,已經過了郵電學院的門禁時間,煙也抽沒了,我們才又一次朝著坡上再走去。
我在頭一晚找到鬼魂的位置,用紅繩拴住下午找到的銅錢,將銅錢放在路的中央,紅線延伸到路邊,釘上桃木錐,將紅線從錐上的小孔穿過,拉高後掛在路邊堡坎上的樹枝上,繩子的末端栓上一個拇指大小的小鈴鐺,開始靜靜等候。師傅教過我,這種固定地點出現的鬼魂,要想硬喊,是喊不出來的,只會造成它從此躲起來,直到它認為安全了,才會重現人間。
而這個方法就是為了讓施過咒的銅錢在感應到鬼魂的時候,能夠第一時間傳達到鈴鐺身上,這樣我就能迅速拉回銅錢,因為有桃木佐陣,所以這樣說來,這個鬼其實是被我用類似釣魚的方法給釣了起來。
我和毛兒就這麼乾等著,不久後,一輛麵包車駛過,鈴鐺開始叮噹作響,我見勢便開始拉回銅錢,連同紅線一起,緊緊攥在手裡。
我們步行到附近一個加油站的岔路口裡面,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鋪圖,點蠟燭,打算在還沒被人發現的情況下,請錢仙,並送走。
在念完請神口訣後,我們明顯感到銅錢震動了,說的具體點,就跟手機震動是一樣的感覺。
然後我開始發問,我問它為什麼在這裡遊蕩,它說等人。再問它等的什麼人,它沉寂了挺久,在我都打算收功放棄的時候,銅錢直接移動到了「夜景」。
在當時看來,我並不能很快想到這兩個字的含義,而就現在來看,從這個字我想到了一個看夜景絕佳的地方。就是南山一棵樹。而在2002年的時候,那裡僅僅只是一個健身步道,並沒有現在這樣景觀台的規模。
我拿不準主意,我問你毛兒知道哪裡看夜景比較好,他說山下不遠處有個健身步道的風景非常不錯。
這時銅錢又震動了一會,就碎成了兩半。
一般來講,請筆仙的時候筆斷了,請鏡子仙的時候鏡子碎了,請碟仙的時候碟子破了,這些都是不好的徵兆,錢仙也是同樣的,我感覺到這隻鬼可能有點惱怒我們問了太多,但可能也意識到我並不怕它,所以碎了銅錢,與我一拍兩散。
值得一提的是,那枚銅錢價值高達人民幣5元。
看來當晚又不能繼續下去了,黑燈瞎火兩個寡男人一起到健身步道欣賞夜景的確不是什麼好事。再住一晚後,打算一早便去那個健身步道。
第二天早晨在郵電學院混了一頓早餐,油炸糍粑塊和豆漿吃得我心滿意足,連打嗝都分外有力。
隨後為了趕時間,便打車去了那個步道。清晨的重慶是美麗的,尤其是從高處俯瞰整個渝中半島。
特有的過江纜車那時候還沒有被當作「危險交通工具」而取消,而今它只能成為幾代重慶人的記憶。因為想要再花兩塊錢從江北嘴坐到小什字,或者從上新街出發體驗那種橫跨長江搖搖欲墜的刺激,恐怕只能在回憶裡找感覺了。
頭一晚錢仙給出的「夜景」兩個字,讓我和毛兒認定了和這個步道有關,第一是因為相距不遠,第二是因為重慶再沒有別地方夜景比這裡更好。
於是我從進入步道開始就一直在用羅盤看路,路上遇到不少晨練的老人,見我一個20出頭的年輕小伙子竟然拿著一個羅盤在鬼鬼祟祟的走,慶幸的是他們並沒有被我的貿然出現打擾到興致,也不會無聊到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在我背上刺上一劍。
就這麼摸索著找了很久,總算發現了痕跡,循著痕跡繼續找,最終在一株普通的樹下,發現了強烈的靈魂感應。
說這棵樹普通,它也算上了點年歲,粗壯的樹幹,由地下長出兩根樹幹,是典型的連理樹,形狀很像小時候玩的彈弓。
所謂連理樹,就是同一個樹根發源的兩個或更多樹幹,對於中國人來說,是喜慶和吉祥的,對於一些不瞭解中國文化的棒子或倭寇來說,他們也許會借此聯想到雙頭怪蛇等。
羅盤告訴我,在樹底下的土壤裡,埋了點東西。
這個地方視野開闊,我能夠輕易看到鍛煉的老人們。所以他們也能夠輕易的看到我。想要瞞天過海的挖東西,想來是有點困難。
於是從來餿主意最多毛兒此時立了大功,他竟然跑到鍛煉的老人群裡,問了其中一個老人,爺爺,這裡的泥巴裡面有沒有曲蒜?曲蒜是重慶話,意思是蚯蚓。
令人噁心的是他竟然能裝的像個出來踏青的小學生。老人看他這麼可愛也就笑呵呵的說,這裡的泥土裡多得很,於是就這樣,我們找到了一個開挖的理由。
埋得不深,很快我們就挖到一個拳頭大小的小鐵盒。我把鐵盒擦乾淨,繞到樹後,讓樹擋住那群鍛煉的老人們。然後叫毛兒過來坐下,打開鐵盒。
鐵盒裡,有一束頭髮,看上去像是女生的。有一個草編的戒指,還有一把鑰匙,和一封信。
信封上寫著:寫給親愛的張琅。我想張琅是個人,儘管跟蟑螂同音。我知道這樣做非常不道德,但是事關重大,我還是私自拆了信,映入眼睛的是一排排娟秀的字體,應該是個女孩子寫的,因為署名是「琳」。
信的內容其實很普通,就是這個叫「琳」的女孩對張琅表達自己的愛意,從語言詞彙上來看,還是真切動人的,不過從字面上看,兩人似乎是沒有走到一起。看完信以後,毛兒突然說,他們繫上就有個叫張琅的老師。
我不知道是幸運還是碰巧,或者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張琅這個名字的發音上是有歧義的,所以這兩個字組成的名字應該不算很多,所以毛兒口中的老師,有可能真的是這個信中人。
於是收好鐵盒,我跟著他一起混進了郵電學院,毛兒畢竟還要唸書,這樣的場合我想他還是不必跟隨了,在再三保證一定會告訴他結果後,他才帶我在辦公室找到了那個叫張琅的老師。
這個老師看上去大約40歲的樣子,看上去很是幹練,我不知道他是教什麼的,我只是敲門進去,然後和他低聲說了幾句,他便臉色大變,拉著我就除了辦公室的門,看樣子還真是找對人了。
我把鐵盒裡的東西給他看了,然後隱晦的告訴了他那個路口鬧鬼的事情,他意識到我其實是希望來瞭解點情況,然後幫助他解決問題的。
於是在學校的花台前,他告訴了我這個故事。
他正是「琳」信中的張琅。琳是他20年前還是學生時期的時候交往的女朋友,兩人非常相愛,時常在先前的步道哪裡約會,雖然那個時候還沒有修建這個步道。
先前挖出這個鐵盒的那棵樹,見證了他們的愛情故事,因為他們曾經掛了一把小鎖,上邊刻著兩人的名字,掛在了樹梢上,然後鑰匙一人一把。
想來就是鐵盒裡的那把鑰匙。畢業後,兩人原本打算結婚,琳卻查出患有嚴重的血液疾病,無法生育不說,連活下去的希望都很渺茫,在這樣的情況下,張琅的家人寧死不肯答應婚事,而琳最終因為不希望張琅為了自己左右為難和家裡鬧翻,便主動提出了分手。
分手後琳非常傷心,明明相愛有不能在一起廝守,即便廝守日子也無法長久,這樣的折磨是非常令人絕望的,張琅也明知自己深愛這個女人,卻礙於種種壓力只能將這樣的愛拒絕在外,漸漸冷漠。
之後不久,這個叫琳的女孩去世了。張琅傷心欲絕,他痛恨自己沒能陪她到最後,也正因為突然間實質意義上的失去,他才真的意識到自己有多愛這個女人,不過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