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現在的孩子確實比我們小時候有經濟頭腦,你長大一定能夠當個科學家。
然後我告訴孩子,叔叔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問完了以後叔叔就把這張錢送給你好不好。他雙眼看著錢,然後很認真的點點頭,說好。
我知道,這樣的方法太爛,孩子不能讓他過早的對金錢產生興趣,但是請原諒,為了救助這個孩子,我也是無奈之舉。慶幸的是這招非常有效,看來他父親肯定很少給他零花錢,即便是給了,也絕對沒給到100塊。於是在我手裡的100塊錢,對孩子來說成了他生命當中第一個天大的誘惑。
我開始問這個孩子,你畫的畫是在說什麼呀?他說是一個阿姨在過馬路。我想他指的應該是鐵路。我又問他,為什麼你要畫這個畫呢?他說他聽阿姨講的,我說哪個阿姨,他說就是畫上這個阿姨,我問他你在哪裡見到這個阿姨的,他說電影院。
非常好,跟孩子溝通,只要撬開了他的嘴,比跟大人容易的多。
我問他,那個阿姨是怎麼跟你碰到的呀?他才開始跟我說了那天在電影院裡發生的情況。以下的內容是由兒童翻譯十四老師翻譯的。
小孩說,那天他跟夥伴捉迷藏,自己躲進了電影院,看到電影院裡面什麼都沒有,地上有一大張朱紅色的舞台幕布,還有一排聯排的凳子。他就躲到凳子下面,不讓其他孩子找到,想要進到凳子下面,只有一個入口,就是我們坐下後腳的位置的豁口。但是當他躲進去後不久,漸漸適應了裡面黑暗的環境,也就漸漸能夠看清一些東西,於是他發現有一個阿姨從椅子座位上倒掛著頭,頭髮垂到地上看著他。孩子沒見過鬼,沒看過鬼片,所以他的概念裡這並不是嚇人的。他甚至還問那個阿姨,阿姨你也在跟人捉迷藏呀?那個阿姨對著他笑,招手叫他出來,他爬了出來以後,站在阿姨跟前,接著他聽到了一陣汽笛的聲音,就看到阿姨被什麼東西給撞飛了,那汽笛的聲音很大很刺耳,阿姨被撞了以後變得滿臉是血,孩子先是被汽笛聲音嚇到,因為他家就住在這裡,火車的汽笛聲他是知道的,而且看到阿姨臉上的血,他也知道流血是很痛的,所以才被嚇到,然後就跑開了蹲在角落裡哭,然後那個阿姨看到他在哭,就慢慢坐在那排凳子上,然後慢慢又消失不見了。
聽小孩講完到我完全理解他的意思,這個過程是非常吃力的。於是我從他的話裡基本上能夠斷定了我的假設,這個女鬼,是一個被火車撞死的人,至於為什麼出現在電影院,目前還暫時不知道。
我接著問孩子,那為什麼你常常無緣無故的又哭又笑呢?孩子說笑的時候是因為他能看到那個阿姨在對他做鬼臉,逗他。哭的時候就是看到那個阿姨又被撞飛了,然後滿臉是血。
於是我明白了,這是所謂的「死亡殘像」。
「死亡殘像」跟之前隧道裡的小女孩差不多,她在特定的時間,會重演一次,重演的內容,就是她死去的那一瞬間最直接的狀態。這是很殘忍的,但是通常因為車禍等意外死亡的鬼,在上路的時候是有「優先權」的,而電影院裡的這個女鬼選擇了留下來,這說明她心裡絕對是有放不下的執念,如果能夠找到這個執念的源頭,說不定就能解開它心理的積怨,從而讓她上路。而且從剛剛小孩說的情況來看,我似乎並沒有感覺到這個女鬼帶有惡意,如果是惡鬼,孩子絕對不會安然無恙,她更不會要來逗孩子笑了。
想到這裡,我心裡還是有些欣慰的,誰說的鬼一定是害人的?它只是存在於我們的世界裡而我們大多數人看不到而已,離開一個自己萬分熟悉的世界本來就不是件簡單容易的事情,它們大多數僅僅只是迷路,它們需要的也僅僅只是有人能夠帶著它們,走到自己的路上去。
出了臥室,我告訴那家男主人,我說再給我一天的時間,我會盡力讓孩子回到正常的。接著在他們的感謝中,我和胖哥離開了他家。
下樓以後,我拿著羅盤,在電影院附近走了走。羅盤裡顯示鬼就在電影院裡,不過並不強,所以應該很好解決。
我再次走到那群聊天的街坊中去,這次我特意帶上了胖哥跟我一道。這麼一會時間,那堆聊天的人已經換了好幾個了。我向他們打聽電影院相關的事情,一個街坊告訴我,這個電影院是九幾年才廢棄的,還不到十年,當初拆掉了所有的椅子準備拿去賣掉,卻有一排椅子怎麼都卸不下來,工人說釘子打得太牢實,也就放棄了,廠裡的領導也覺得剩一排就剩一排吧,等到今後要拆這個房子的時候,再一起拆也就是。於是就沒管它,就此鎖上了門。於是我知道,那個椅子一定不是拆不下來,而是有種力量在阻止他們拆下來,就如果那股力量阻止胖哥進到電影院裡去一樣。
我又問街坊,廠裡是否有人曾經不小心在對面鐵路被撞死過?我看這個街坊50多歲的年紀了,住在這裡應該都是些老職工,死人的事是大事,如果當時有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一定是知道的。果然他告訴我,有一個,當時才分配到單位不久的會計。單位給她分的宿舍就在廠子的那邊,要過鐵路。說著他朝著鐵路那邊的方向一指。他接著說,那個女孩死後的第二天,廠裡就有人說頭天晚上才看見她在電影院看電影,肯定是晚上回家過鐵路的時候,被撞死了。當時是他男朋友送她回去的,她男朋友可真不是個東西,看著人被撞死了,嚇得自己跑掉了,再也沒看到過了。
這樣以來,所有的問題都串聯起來了,我也因此而尋找到了答案。女會計的確是看完電影後回家途中被火車給撞死,而男朋友的拋棄成了她流連的執念,電影院是她在世的時候最後一段快樂記憶的地方,於是多年來一直未曾離去。
知道原因以後,我心裡有點鬱悶,對女會計的男朋友不由得深深鄙視,實在是因為現在已經沒人找得到他了,否則我一定要好好給他點甜頭嘗嘗。
時間已經很晚了,於是當晚我就在胖哥家裡住下。他家也並不大,我也住過不少回。但是每次住在他家的時候我都是大醉酩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大白天了。但是那一晚我卻清醒異常,就自然免不了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響,像我這樣一個沒談戀愛的青壯少年,實在是非常難受。
第二天一早,胖哥開車我們先去了趟華巖寺,買了好多香燭紙錢,我還順便掃了很多香灰。回到廠子裡,大多數人都已經上班去了,剩下的都是帶孩子的老人們。我給孩子家的男主人打電話,要他抽空過來一趟。於是等到他來了以後,在他的帶領下,我們又一次很不厚道的夾斷了電影院門上的鐵鏈。我告訴男主人,待會香熄滅的時候,你就好好對這裡的鬼魂說,放了你的孩子,早點超生去。記得要虔誠,要謙卑。
我用紅繩把那排椅子裡裡外外纏了一圈,在正對椅子的空地上,用從花園裡挖來的泥土磊了個小堆,點上香燭,開始一邊唸咒文,一邊燒錢紙,一邊還盯著羅盤。我刻意反覆唸咒,直到香燭即將熄滅,看到羅盤有所動機,於是遞眼色給男主人,他開始按我的辦法虔誠的告訴這裡的女鬼。
我無法知道她的姓名,我只知道她是一個會計。所以我一直在念叨中,默默祝她安好。希望她能安心上路,去屬於自己的美麗世界。
一切結束之後,我親手教了孩子的父親怎麼煉製紅繩,並把從華巖寺弄來的香灰給了他一些。我告訴他,紅繩只能給自己的親人,其他的贈與,都是只有紀念意義而已。要他給孩子做一根,再找個銅錢做成腳鏈,給孩子帶上。
他堅持要給我們錢,我們拒絕了。對於這樣一個看上去並不富裕的家庭,若非為了自己的孩子,錢這東西是不會隨便亂用的。
離開那個廠子的時候,胖哥問我,要不要留下來,晚上一起喝喝酒?我說算了吧我可不想再在你家睡一晚,然後聽到些不該聽到的聲響。他起初沒反映過來,等到反映過來準備給我一記飛踢的時候,我已經提前跑遠了。
小胖娃,要不是看在我打不贏你的份上,我早就打你了。
連續累了兩天,回到家裡,關掉手機,倒頭大睡。
第五十四章 大橋
2006年的2月,我接到一個邀請的電話,要求我去參加一個談話會。由於他在電話裡的語氣顯得並不是那麼的友善,於是我也開始有點不想搭理這樣的人。我問來電人,我只是一介草民,有什麼話好跟我談。既然不是業務,那我就掛了啊!他才慌忙說,老師,別這樣,真有急事,電話不方便說,您還是抽空來一趟吧。
聽到他的語氣稍微好轉,我才算勉強答應。
這通電話,來得有點莫名其妙,沒有告訴我是因為什麼或是要幹些什麼,只是給了我一個酒店的地址,還有房間號,要我盡快趕過去,除了手機什麼都不必帶,他們全部包干,替我安排好。
我原本心想,這樣的待遇,一般都是些大業務。於是也覺得或許這也是個賺錢的機會。當天下午,仔細檢查了家裡的電源和天然氣,也在客廳茶几上用煙灰缸壓了一張紙條,上邊寫上了我要去的地方和酒店房間號,以免萬一。我的工作雖然不算特別危險,但總算是在和各種未知世界的物質打交道,保不準哪天遇到個硬貨,說沒就沒了。因為不知道要在那個地方呆幾天,留神小心一點,總是好事。
這是家位於南濱路上的酒店。南濱路作為重慶窗口的其中一環,各式各樣的江湖菜館和琳琅滿目的高檔會所,以及熙熙攘攘散步的人群和那炫彩奪目的燈飾工程,非常華美。這家酒店雖然我是第一次去,但是之前在報紙雜誌和電視新聞裡都曾經聽說過,相對比較高端。我出門辦事幾乎都住的是快捷酒店等,於是我身上擁有了全國諸如7天如家漢庭等的絕對VIP金卡,每次走到這樣的酒店,出示這樣的VIP卡,便有六扇門衛士出示虎符般的優越感,換來的就是那種徹底的賓至如歸。
我至今依舊記得我的房間號是701。當我到前台等級的時候,櫃檯的小姐親自帶著我到了房間,中途上電梯的時候,我嘗試著問她,你知道這次叫我來的是誰嗎?她裝作沒聽見,也不回答,一臉神秘。我也就不好意思繼續多問什麼。一到了7樓,我的房間在電梯一側的盡頭,沿途經過其他房間的時候,我不免吃了一驚。
因為作為一個商務用的酒店來說,在房間門把手上,大多會掛上些類似「請勿打擾」一類的牌子,或是有夜間工作者會悄悄從門底下塞進來幾張「土特產」「學生妹」一類的小卡。而這次路過的這些房間,其中有好幾個都在門口撒下了一層灰白色的香灰,有些甚至釘上了釘子拉上了繩,於是我斷定,這些房間裡住的人必然是同行。我開始有些擔憂,同時聚集了這麼些職業獵鬼人,莫非我是捲入了什麼大事件之中嗎?
雖然心裡有點緊張,但是在這個漂亮的帶路妹面前,我還是得裝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姿態。一進了房間以後,我立馬一屁股坐在床上,掏出電話,打算打給我的一些熟知的同行,因為如果這次獵鬼人齊聚,必然是有什麼大動靜,他們多少理應知曉一些。
打了好幾個人,都說沒聽說,於是我試圖打給一些前輩看看,在重慶,我非常尊敬的一些前輩,除了黃婆婆以外,屈指可數。黃婆婆自然不會因為錢而受人指揮,這樣的場合,她是絕對不會出現的。她更情願早上出門在路邊多撿幾個塑料瓶,下午賣掉後回家念佛,然後開門做生意。於是我撥通了另一個前輩的電話。
這位師傅60多歲,道家人,複姓司徒。在重慶絕對算是兩路口一代赫赫有名的符師,司徒這個姓氏在全國原本就不算多,而重慶自然就更少,所以當人們遇到麻煩事,想要求助我們這種職業的人的時候,常常會聽到這樣一句順口溜:「退妖尋上官,抓鬼找司徒」。
上官是重慶另一個複姓的師傅,不過他介入的並非我們的事情,我們是跟鬼打交道的,而他卻是和妖。妖和鬼雖然同被列為不應屬於眼下世界的物種,但它們是有本質的區別的。這種區別自然不是妖是妖他媽這樣的鬼話,而在於它們的形成。
在中國的古代,就有人對妖做了非常詳細的闡述,鬼是生命消亡以後殘存的一種具有能量的狀態,而妖不存在死亡。它是靠修煉而成。千年王八萬年龜,於是很多人認為老烏龜具有靈氣。對於妖,我得說它其實也是存在的,南茅北馬,指的是南面的茅山派,雖然行事乖張,神秘叵測,但在抓鬼一事上是絕對的頂級,儘管他們的手法一般相對稍微過於粗暴了。北方的馬家仙,儘管抓鬼之事算不上入流,但捉妖的水準全世界都是數一數二的,他們大部分在中國的河北內蒙和東北山東一代,他們替人消災叫做「出馬」,對於一些動物的妖,非常得心應手。而那位與司徒並列的上官師傅,就是馬家的傳人,我此生也只與他僅有一面之緣。也正是因為那一面,才使得原本只信鬼不信佛不信神不信妖魔的我,在我的信任名單裡多加了一個妖。
而對於神佛,我敬而遠之,深信如若遇到,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哪天佛祖或上帝覺得我實在有慧根而打算破例收我為代發修行的弟子,而是我喝的有點大發了,產生了幻覺。
當時撥通了司徒師傅的電話,我問他知道最近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嗎?他反問我,怎麼了你也在酒店裡的嗎?我就知道,他也來了。而既然司徒師傅出馬了,我這樣的小角色其實可以灰溜溜的離開,因為我實在沒膽量敢去搶司徒師傅的業務,直到司徒師傅親自要我留下,我從他的聲音裡聽到了一些不安,而對於一個大師來說,他的忐忑似乎也在告訴我,這次咱們真的捲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紛爭之中。
他告訴我他就在我同一層的716房間,一切靜觀其變,搞不定,就跑。司徒師傅連搞不定就跑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這只說明,連他都沒有把握。值得欣慰的是,我知道他跟我一起的,也就感覺有了個可靠的靠山,自然也沒那麼害怕了。
接下來的差不多5個小時裡,一直沒人來搭理我們,我想要下樓去買煙,卻在底樓大廳被告知不得外出,一切物品都在酒店裡消費,除了對霸王條款的憤怒和對非法拘禁的不滿以外,更為我的此行蒙上了一層可怕的感覺。回到房間,打開電視,一個節目也沒有,床頭的電話想要打給前台希望他們看看,卻被他們告訴我,電視信號是提前中斷了的,為的是讓我們有個清靜的環境。到了晚飯的時候,我心想終於有吃的了,這麼高規格的待遇,起碼也得給我們每人搞個三菜一湯吧,誰知當服務生把飯菜送進來的時候,僅僅只有兩碗米飯,一份紫菜蛋花湯,和一瓶沒有開封的老乾媽飯遭殃。我非常悲憤,卻也找不出理由來質問,包吃包住,起碼人家還是坐到了,蛋花算是半個葷菜,有葷有素,還有什麼好說的。幾下吃完,繼續在房間裡玩手機發傻。於是餘下的時間裡,整個房間只剩下我和另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瓶子上的陶華碧老師。
到了晚上大約10點,我才再一次接到電話,要我到4樓的會議室,一起面談。於是我猜,難道是要我們對某個大業務各自競標嗎?那我還是一會直接棄權算了,司徒老師在這裡,誰還敢隨便拔標呢。我出門下樓,路上遇到不少人,我知道,他們都是和我一樣被同樣的電話告知,且因為同樣的事情而聚集到這個酒店的,其中有些人眼熟,有些人則是見過但是叫不出名字,同樣的,他們都是獵鬼人。
四樓的圓桌會議室裡,桌前已經坐滿了人,我看到司徒師傅後,可以坐在了他的身邊,一來是在向其他人表示,我跟司徒早就認識,而是一會有什麼動靜,司徒師傅逃跑的時候,我也更便於跟上他的腳步。看我們大家都坐下了,一個穿無袖馬甲的中年人站起來,關上了會議室的大門。然後坐下,聲音不算大的跟我們說:
「實在抱歉了各位,這次我們遇到了大事情,不得已才叫各位業界的精英過來替我們處理處理,因為我們這次涉及的金額高達14億元,沒人敢馬虎,如果各位不能解決,頂多就是從這裡走出去,然後繼續過自己的生活,而如果我們不能解決,撤官都是小事,我們會被判刑的。」
14億元!這意思是全中國所有人都捐一塊錢才能湊齊的數字。
那個看上去像領導的人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