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長生此時此刻的身心都被馮家小姐的癡情所打動了,千金一散難得有情人啊!長生不敢把陳四還有一天陽壽的事情告訴馮家小姐,就怕她知道了陳四哥的事會突然犯病。長生久這樣一動不動被馮家小姐拉著,長生清清楚楚的能夠感受到馮家小姐身上那份真摯之情……
馮家大院裡傳來了一聲金雞把曉聲,附在長生肉身上的仲良還沒來的及說完話就隨著一縷晨曦消失無蹤了。長生只感覺到了腳下裂開了一個空洞,在墜落之時瞥見了馮家小眼淚眼中的滿是失落無助。那是一種讓人揪心的疼痛,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陳四和馮家小姐再遭受一次生離死別了……
第五十三章 捉鬼借壽
清晨的雪玉洞外只有十不全老人的肉身正護著枯焦的曇花,昨夜妖艷嫵媚的曇花已然是香消玉殞了。十不全老人的臉上顯現出了一絲釋懷的神情,似乎是在為曇花花神放下了心結而欣慰……
「老神仙,陳四哥與馮家小姐都已經是知道了前世之情。如今陳四哥只剩下了最後的一天壽命,弟子懇請老神仙能夠出手相助成全他們今生之緣!」長成長揖一禮說道。
十不全老人點頭歎道:「也罷……,我這把老骨頭久居在此是應該活動活動了。幽都鬼城之中有的是陽壽未盡枉死的人,待我葬了這個故友後就和你一同去捉……去捉枉死鬼借壽啊。」
長生明白十不全老人與曇花花神有著千年之誼,幫著十不全老人埋葬了曇花花神的本尊後就匆匆忙忙的跟著老人下了山。此時已經是天光大亮了,幽都鬼城又變成了一片荒野墳地。十不全老人指著霧氣謁謁的惡鬼林凌空虛指,那些原本橫擋在路上的怪樹都紛紛的閃避四散……
長生驚訝的問道:「老神仙,你不會是想用這些惡鬼來給陳四哥延壽吧?弟子聽閔長者所言他們都是群惡性難改的兇徒啊,若是他們的凶性轉嫁到了陳四哥身上。那我們豈不是害了四哥……」
十不全老人捋鬚大笑道:「小子啊,你是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天下之人誰又會想自己兒女成強梁啊?我知道在惡鬼林有著一個稟性不壞的枉死鬼,用他的陰壽移到陳四身上正合適……你要須知善人死後入黃泉走的是金光大道,只有那些惡鬼才會世間遊蕩被捉到幽都鬼城!」
長生聽了十不全老人的話不禁問道:「既然是本性不壞又怎麼會成了惡鬼啊?」
十不全老人長歎道:「世事難料……浮沉難測,他們之中有著被逼無奈才走上了邪道,也有的惡鬼生前只是一念之差……行錯了路。你看看那個提著腦袋的惡鬼,就他頭上隱隱約約的閃爍著……灰白之氣,那就是被人冤枉而死的惡鬼!我幾日之前遇到過他母親,也去了趟陰司證實此人是被人冤枉而死的……」
「這惡鬼裡也會被人冤枉而死的啊?」長生狐疑的問道。
十不全老人笑道:「書獃子死要面子,才會惹出大禍。小子啊,你還涉世未深不知道人間險惡啊!有……有時候你並非是想做惡,而是為了一口氣逼上了絕路!那個捧著腦袋之人原本是個鄉里的秀才,就是為了出口氣把村裡的屠夫提刀砍了。哪裡知道屠戶第二天就死了,屠戶家裡人一紙狀訟就將秀才告進了官府……」
長生蹙眉問道:「那若是屠戶不是被他所殺,此人的魂魄又怎麼會在惡鬼林之內啊?」
十不全笑道:「秀才殺人被判斬立決,可是他家裡還有個年邁老母。你初到幽都之時,他母親剛為他做了一門陰親……你不要以為這個惡鬼林中皆是十惡不赦之人啊,這裡不少人是心生惡念墜落沉淪之人……地藏王菩薩就是要他們能每日受盡日光燒灼痛改前非,等他們的惡念消殆後再去陰曹……」
長生頓時想到了荒郊墳頭上燒的紙人紙馬,沒想到會是老母親給兒子做的陰親。卻不知道那秀才是為了什麼事把個屠戶給殺了,能在這片惡鬼林裡的游鬼野魂都是要消盡罪業後才能度入六道輪迴之中。
十不全老人揮手劈出了一道白光,惡鬼林裡的幾株怪樹都顯露出呲牙咧嘴的惡鬼模樣。十不全老人全然無視的喝道:「沒……沒事的惡鬼都給我閃過一邊去,秀才白石松給我留下!白秀才啊,咱們……總算是見面了啊!今天有樁事情想承你幫忙,我知道你是一時之氣劈了村裡屠戶被判了斬刑……」
「滾!我都不認識你,那錢狠子是我殺的!我恨只恨沒能殺了他全家老小,我也是讀書人殺那錢狠子我半點也不後悔!」白秀才提著自己的頭顱高聲厲叫道。
十不全老人歎道:「白秀才,你雖然是沒見過我,可我卻是經常看到一個老嫗在幽都鬼城外燒紙。我原本無心去管那些閒事,可是就在數日之前老嫗又饑又凍昏倒在雪玉洞外。我救了那老嫗才知道是你一念之差墜落魔道,你娘無非是想吃塊肘子。你卻因無錢購買而心起妄圖,殺人償命本是天經地義只苦了你母親……」
白秀才哽咽道:「我……我又不是以後不給他錢,只不過是一時囊中羞澀。那錢狠子就對我百般羞辱,我一怒之下就抄起了案板上的刀子劈了他!」
十不全喝道:「一時之氣終究是害人害己,你枉讀詩書……卻不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之理?你看看你身旁這些凶鬼惡魂皆是背負著纍纍人命,你願意給他們同流合污嗎?書獃子就是個書獃子……到死還不知道是個糊塗鬼,你是起了惡意殺念但是屠戶卻並非是死在你的手上……」
白秀才渾身氣的發抖喝道:「你……你……胡說八道什麼!那錢狠子明明是被我殺的,你竟然還在這裡滿口胡謅!我白石松和你拼了!」白秀才提著腦袋就要撲向十不全老人,長生在一旁看的是莫名其妙……
十不全老人喝道:「我也不想和你多囉嗦了,你要是願意借陰壽給我救人。我就讓你知道你是如何冤死的。你要是不願意……那這裡的惡鬼有那麼多,我就不耽誤工夫與你多說了……」
白秀才咬著牙叫道:「老先生,要我借陰壽也不難。只是我想再見我娘一面。是我一時之氣,才累她老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
十不全大笑道:「白……白秀才啊,人鬼途途豈能相見啊?不過你若是肯借陰壽,我必會讓那寄主贍養你母……你且隨我來吧。」
白秀才拎著腦袋飄然而起,裹在十不全老人的白光之中離開了惡鬼林。長生疾步上前緊隨著十不全老人回到雪玉洞,長生對著白石松秀才多少有些芥蒂。就擔心白秀才他的惡行會讓陳四改命移性,雪玉洞外十不全老人正要施展神通……
長生急道:「老前輩且慢動手,此人生前畢竟是個行惡之人。若是用他的陰壽去給了陳四哥,會不會讓陳四哥迷了本性啊?」
十不全老人笑道:「小子啊,你是從小生在南方的,不知道巴渝之地民風彪悍。在此地的人都是窮文富武,只有家境貧寒的人家……才會去讀書考取功名。白石松,你快把當日之事給這小子說明白!」
白秀才狠聲哭道:「天地不仁啊!我白石松也是個堂堂七尺男兒,想我白石松文不能提筆安天下,武不能上馬定乾坤!連老娘想吃塊肘子肉都辦不到啊……」
在離幽都鬼城不遠的地方,有個縣城叫做武隆縣。那個地方家家戶戶都有著尚武的習慣,對讀書人往往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看不起。在武隆縣的南郊住著一戶姓白的秀才,都二十好幾了連媳婦兒都沒有。武隆縣的姑娘家誰願意嫁給個窮書生啊?
白秀才家裡只有一個年逾六旬的老母方氏相依為命過日子,眼瞅著快要大過年了方氏想要在家裡祭點葷腥給白家列祖列宗,指望著白家能出個官人光宗耀祖。方氏也知道家裡艱難只能是對白秀才說想吃塊肘子肉,這可把白秀才難著了……
這白家平素只靠白石松為人抄抄寫寫,代筆執信賺的幾吊銅錢。可是白秀才有了錢都去買了書啊,家徒四壁只有滿滿噹噹的四書五經哪有錢去肉鋪買肘子肉啊?
白秀才是個要面子的人,不能拂了老母的心意。從書案上拿起了幾本古書就出了家門,白秀才是想著把幾本書先去典當了。得了錢後去肉鋪上買肘子肉,可是讓白秀才吃驚的是典當鋪子裡的掌櫃壓根就不收古書,那可是白秀才攢了不少時日買得的書啊……
典當鋪子的掌櫃被白秀才纏磨的厭煩了,把幾本古書從鋪子裡扔了出去還指著白秀才的鼻子斥罵道:「枉你也是個讀書人,竟然是如此的不要臉!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老子斗大的字不識一筐。你還磨著老子收你的書,滾!再來攪和我的買賣,就打斷你的狗腿!」
大街上的人都看到了白秀才的窘相,大姑娘小媳婦兒都是抿著嘴咯咯咯的直笑。有幾個頑皮的孩子更是去爭搶那些古書,好端端的書頓時間被撕了個稀巴爛。白秀才是氣的渾身直哆嗦,那幾個頑童見白秀才動了怒才一哄而散……
白秀才撿起了撕成幾半的古書是心如刀絞,可是兜裡沒有銅錢就買不了肘子肉啊。面對著旁人的冷言譏諷,白石松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天地之大竟然是沒有白石松的立錐之地,白秀才牙齒咬碎了往肚子吞。
白秀才一步一步蹭到了肉鋪攤上,若是遇到個好說話的掌櫃或許還能賒自己一些肘子肉。等到日後幫人抄寫文章得了錢補上也就是了,可讓白秀才涼心的是肉鋪攤上只有一個姓錢的掌櫃在。錢掌櫃的名字沒多少人知道,可是錢掌櫃的渾號武隆縣卻人人盡曉。就是因為他摳門刻薄一文錢恨不能是掰成八瓣花,他就被縣裡的人叫做了錢狠子,只要是涉及到錢的事錢掌櫃肯定是一毛不拔……
白秀才望著肉鋪鐵勾上掛著的肘子,心裡是七上八下的一點主意都沒了……
第五十四章 富貴逼人
從大清早站到了晌午,白秀才就是羞於啟齒想要賒那肘子肉。都將近年關了肉鋪的生意著實不錯,肉攤上只留下了別人選剩下的骨頭和下水了。白秀才知道自己再等下去恐怕是連肘子骨頭都沒了,錢狠子正在肉攤上昏昏欲睡了……
白秀才等到四下無人後才上前打著千兒說道:「錢掌櫃的生意不錯啊……呃……這肘子怎麼賣啊?」
錢狠子一聽有主顧上門頓時驚醒,可是看到了白秀才卻是訕笑道:「呦,這不是白家秀才嘛?我都看你站了老半天了,這肘子儘是骨頭有什麼可吃的啊?你看看我這裡還留著好肉呢,都是鄉里鄉親的我還能坑了你嗎?」
白秀才聽著錢掌櫃的話還算厚道就藉機說:「實不相瞞是我家母親想吃肘子了,錢掌櫃的你看能不能把肘子便宜點賒我啊?等我年後有了銀子就立馬給你送來……」
「好說好說,人家來買我這肘子須要一百文錢。但是你白秀才可是咱們縣裡唯一的讀書人啊,再怎麼不濟也要一兩銀子吧!哈哈哈哈……」錢掌櫃大笑道。
白秀才的臉立即是成了豬肝色,一兩銀子都能買回十來斤肉了。這錢掌櫃分明是在有心戲弄自己,可想到家中老母還在等著肘子下鍋呢!白秀才強忍下怒火笑道:「錢掌櫃可真會玩笑,哪裡有一隻肘子賣一兩銀子的價錢啊。我是這些日子手頭上不寬裕,等過些時日我就去廟堂裡幫著抄寫經文就有錢銀了……」
錢狠子笑道:「白秀才啊,你這話不對啊!我是個殺豬的大字不識幾個,可我也常聽人說書裡自有黃金屋的道理啊?不知道是你秀才讀出了幾間黃金屋啊?還是你白秀才身上揣著金子在這裡和我打哈哈啊?」
原本是清清冷冷的大街上被錢掌櫃和白秀才的對答都吸引了過來,看熱鬧的從來都不嫌事大。旁邊擺攤的都幫著腔一起奚落著白秀才,平日裡白秀才只知道專心讀聖賢書對旁人的猜忌向來是沒放在心上。在旁人的眼裡白秀才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書獃子,今日難得看見了縣裡唯一的秀才出門是不能輕易的饒過他……
這人但凡都有著妒忌之心,最怕是被別人說自己不如誰。看到了白秀才滿臉的尷尬,旁人自然是想火上澆點油,彷彿是只有看見白秀才出醜才能滿足自己似的。
肉鋪上的錢掌櫃大笑道:「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白秀才你倒是給我們這些人講明白了書裡究竟是有沒有黃金啊?大伙們都過來了啊,我錢狠子當著大家的面把話撂下啊。要是白秀才能給咱們說明白了,這個肘子就算是我送給他的。要是白秀才說不明白,那個肘子就算是一兩銀子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