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錢狠子看到白秀才難堪的樣子得意的伸手摘下了肉鉤上的肘子用剔骨刀刮起了豬毛,錢狠子還譏笑道:「白秀才啊,我說你的黃金屋多半是沒有了。我說你讀那麼多書,有個屁用啊!老子雖說是個草包,可我頓頓有酒有肉啊!你以後就別讀書了,到我這鋪子裡當個夥計算了!老子管你吃飯就當是給你的工錢了,省的老子每天還要把這些骨頭拿去餵狗了……」
「你……你這惡商膽敢是把我和狗去比,我……我白石松今日只不過是想要賒你一隻肘子罷了。你卻是咄咄逼人羞辱於我,我好歹也是個縣學生員……你……你欺人太甚了……」白秀才漲紅著臉喝道。
錢狠子仗著看熱鬧的人多甩下了手裡的剔骨刀叉著腰喝道:「嘿!白秀才發脾氣了啊!讀書人不是講究什麼修心養性啊,我只不過是說了老實話啊。這些骨頭本來就是拿去餵狗的啊,你要的肘子一會兒我也拿去餵狗吧……」
「狗賊住口!我要殺了你……」白秀才伸手抓起了錢狠子扔在案板上的剔骨刀劈了出去,只聽得錢狠子慘叫了一聲肚子上血流如注。看熱鬧的人群中馬上傳出尖叫聲,白秀才握著還在滴滴答答淌血的刀子頓時清醒了不少。再看錢狠子捂著肚子已經是面無人色的倒地抽搐了,白秀才知道是自己鬧出了人命轉身就往回跑!
白秀才心裡記掛的是老母,如今都已經闖下了彌天大禍。唯有跑回家再去看看老母,白秀才回到家中把自己失手行兇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母親方氏。哪知道方氏聽完後兩眼翻白昏厥當場,白秀才只能是在方氏身邊照顧著……
翌日大清早,方氏才悠悠醒轉母子二人是抱頭痛哭。還沒等白秀才緩過神來,錢狠子的老婆朱氏披麻戴孝的領著一大幫子人就衝進了白家,朱氏在武隆縣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上至縣裡鄉紳富戶下至販夫走卒都有著熟人,朱氏一進門就指著白石松搶天呼地的嚎啕大哭。
白石松的母親知道是兒子闖下了大禍忙不迭的給人下跪嗑頭如搗蒜,朱氏橫眉豎目的打量了屋子裡的前前後後。白家實在是沒有什麼東西能入朱氏的法眼了,朱氏大手一揮就叫人砸起白家的家什來了……
白石松怒罵道:「人是我傷的,你們想要幹什麼!殺人償命,你們別在這裡折騰了……」
朱氏冷聲喝道:「哼!白秀才啊,你當街行兇殺了我夫君,你還敢在這裡逞威風啊!你今天若是不給我個交待,那縣衙大堂之上我就要你人頭落地!」
白石松瞪著眼睛罵道:「是你家錢掌櫃咄咄逼人幾番羞辱在先,我是一口惡氣上來才用刀劈了他……」
方氏一把拉拽住了白石松,對朱氏淚流滿面道:「朱家大妹子啊,這事都是我家的兒子年青氣盛不懂事鬧出的。人死不能復生,就念在同鄉老領的份上饒過我家兒子吧……」
朱氏怒道:「哼,你們想我怎麼去饒過他?難不成我家掌櫃的就白死了嗎?」
白母跪求道:「朱家大妹子,只要你不告官饒我兒子一命。老婆子就是為你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朱家大妹子啊……你就高抬貴手饒了我家石松吧……」
朱氏一字一頓道:「你想要留你兒子性命也不難,三天之日給我一千兩銀子。我就把這事揭過去了,要是你敢說半個不字。我立馬把訟紙投去縣衙,到時候你兒子的命就不是我能給情面了啊!」
「一……一千兩銀子……,朱大妹子,我老婆子就是幫人洗三輩衣服也掙不出那一千兩銀子啊!」方氏跪在地上癱軟的說道。
朱氏翻臉喝道:「二貴,去衙門投訟狀。我還真不信了,朗朗乾坤之下還沒了王法。你們幾個都別閒著,給我扒了白家!」朱氏掏出了早就寫好的訟狀交給身後的男子,那男子接過訟狀一溜煙的就跑出了白家。
白母起身要去追那男子冷不丁的就被朱氏一腳踹倒,幾個隨行來的人就開始上房揭瓦了。白石松到了這個時候只能是護著母親不被朱氏拳打腳踢,沒多大的工夫就聽到了門外人聲鼎沸,官差們提著鐵枷就進了屋……
武隆縣的衙差們不由分說的就鎖上了白石松,白母見狀跪在了錢狠子老婆的面前求情,可又是遭受到錢狠子老婆一通毒打。白石松護母心切卻被錢狠子老婆帶來的人打的半死,白家的破屋子也叫錢狠子老婆給扒了!
白石松押進了武隆縣衙門,錢狠子的老婆指著白石松哭嚎喊冤。縣官接到狀訟勃然大怒,當街行兇傷人致死這無疑是暴民作亂啊!
縣官大老爺當堂查問白石松行兇之事,白石松滿腦子儘是母親被錢狠子老婆毒打之念。白石松咬牙切齒的承認了是自己殺了錢狠子,只恨自己沒能把錢狠子的老婆也殺了!讀書人一旦是認了死理,那是九頭牛也拽不回來的。白石松在縣衙大堂上破口大罵錢狠子的老婆,縣官大老爺氣的是吹鬍子瞪眼當即硃筆一提就把白石松收入死牢。
縣官大老爺用著八百里加急將白石松殺人行兇的批文送到了重慶府知府,果不出其然知府回復批文是斬立決。白石松在武隆縣死牢只呆了七八天,公文一到白石松就要被押到菜市口梟首示眾了……
武隆縣民風彪悍可是遇上出紅差的事也不多,菜市口裡裡外外是擠滿了人。白石松在菜市口行刑之前看見了其母方氏,按照行刑的規矩人犯在砍頭之前還能吃頓飽飯黃泉路上也不致落個餓死鬼。
方氏提著一壺濁酒半碗飯淚眼婆娑的給兒子餵飯,白石松看到了母親雙手滿是血口。不用說這是母親幫人漿洗衣服凍出來的,白石松想著日後母親生活艱難哭的是昏天黑地。真沒想到一時之氣會惹出這麼大的禍事,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啊……
劊子手一刀下去人頭落地,白石松因所犯之罪在武隆縣影響太大了。縣官大老爺連白石松的屍首都不讓收,直接是派了衙差把身首異處的白石松拉去了亂葬崗埋了……
第五十五章 另有隱情
白石松的魂魄拎著腦袋說完了自己的禍事,常言道人活一世只為爭口氣。白秀才氣是爭回來了可腦袋卻沒了,世間之事往往就是源於一時之氣而終歸於後悔。若是能讓白秀才再選一次,恐怕就不致如此慘痛之境了……
十不全老人依然是結結巴巴搖頭歎道:「書獃子啊……書獃子,你是被人陷害了啊。我若不是……在雪玉洞外救了你母親,也不知道惡鬼林裡有你這麼個糊塗鬼了……」
白秀才不解的問道:「老先生,你這句是什麼意思啊?」
十不全老人反問道:「我……我來問你,當日你用刀劈錢狠子可曾看到他死了啊?」
「這個……這個怎麼看啊?我都心裡亂成了一團麻,當然是急急忙忙的就離開了啊!難不成是那錢狠子並沒有死,他老婆是來訛我銀子的嗎?這也不對啊,我家一貧如洗哪有什麼銀子啊?」白秀才稀里糊塗的問道。
長生也聽不明白的問道:「老前輩,要是那錢狠子沒死,他家中的老婆又怎麼會去白秀才家鬧啊?白秀才就是為了這個事才被開刀問斬的啊!」
十不全大笑道:「哈哈哈哈……,小子啊,這個我還真的是去了趟陰司問清了錢屠戶。他當日的的確確是被白秀才傷了,可是錢屠戶為人刻薄。旁人見他傷了大都不願意去管他,後來錢屠戶是被幾個同道擺攤的人送去看了郎中。一飲一啄皆由定數啊……」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武隆縣城中唯一的中藥鋪子門前圍著三兩個大漢抬著個渾身是血的人拍門不止,中藥鋪子裡隔了半晌才有個郎中模樣滿臉儘是睡意的打開了門。
「呦,這是怎麼說的啊?我見晌午過了都沒生意,剛瞇了一會就被你們給吵醒了啊!先抬進去再說,這是誰把錢狠子開了膛啊?」郎中趿著鞋哈氣搓手把大漢們讓到了屋子裡。
有人告訴郎中道:「秦郎中啊,是南城的白秀才把他給……」
秦郎中伸手搭了搭錢狠子的脈搏笑道:「嘿嘿,泥菩薩也有起性子的時候啊。不用問了,肯定是錢狠子把人給逼急了吧?怪只怪錢狠子那張破嘴太刻薄了,怎麼連城南的書獃子都要殺他了啊!」
大漢問道:「秦先生啊,他都死過去了啊。你怎麼還有心思笑啊?」
「哈哈哈……,放心放心只是傷了腸子沒傷到要害。這錢狠子是因為失血過多才暈厥的,我給他肚子上塗好藥膏再開幾劑補血養身的藥就沒事了。對了,這錢狠子的藥費你們誰先墊付啊?」秦郎中突然間想起了錢狠子的秉性有些不放心的說道。
幾個大漢連忙搖頭擺手道:「呃……秦郎中啊,我們全身些小本買賣,要是我們幫著他付了藥費那錢狠子是斷然不會還我們的啊。秦郎中你是醫者父母心,哪能是見死不救啊?我們幾個還要回去看好攤子呢,秦郎中咱們回見了啊……」
大漢們都對錢狠子知根知底了,為他付了藥費那就是打了水漂啊。幾個人是扭頭就跑,就害怕秦郎中會賴上了自己……
秦郎中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撓了撓頭,這年頭誰都不容易啊。眼看著年關將近做買賣的還能討要欠債啊,可是做郎中的卻是萬萬不能去討要啊。傳了出去那日後還指望著誰來看病啊,可是自己的藥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治他的傷少說也要幾十兩銀子啊,秦郎中琢磨了片刻就有了主意。
做郎中大夫的都有著自己的門道,秦郎中手裡的藥膏故意的減了一半的藥放在火上烤了烤塗在了錢狠子的肚子上。錢狠子刀傷一遇熱藥膏痛的嗷嗷大叫起來,頭上的白毛汗是刷刷的往下流啊……
秦郎中喝道:「叫什麼叫啊,我的青木香是治你刀傷的良藥。你若是再敢唧唧歪歪的大吼大叫,我還真不願意救你了!」
錢狠子喘著粗氣道:「別……別介啊……,秦郎中你要是治好了我。日後你到我攤子上想吃什麼就拿什麼……我絕不會多說半句……」
「得了吧,你的傷很重。你想要活命就得乖乖的換藥,我保證你三帖藥膏下去肚子上的傷能夠癒合了。不過我把醜話先說在前面,你要是捨不得花錢。那你的命活不到今晚三更,你是想要錢還是要命啊?」秦郎中說這話的意思無非是讓錢狠子害怕,要是依照錢狠子的脾氣估計是自己的藥費都收不回來了啊!
錢狠子皺著眉頭咬牙道:「我……我肯定是想要命啊,命都沒了我還怎麼去賺錢啊?」
「嘿!你還不算太糊塗啊,那好吧。我就先給你配上三帖藥膏,回頭在藥房裡給你抓點滋補的藥啊!」秦郎中還沒塗完藥膏就被錢狠子拽住了手。
錢狠子哆哆嗦嗦的問道:「秦郎中……我可沒銀子啊……要是……要是銀子多了,我可沒銀子付你啊……秦郎中你給我塗的是什麼藥啊?」
秦郎中心裡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不過秦郎中早就料到了錢狠子的摳門所以在青木香裡並沒有放上太名貴白背三七和雪蓮。只是用了些普通的仙鶴草以及白茅和紫草,原本青木香是味救命的好藥。可是就擔心錢狠子會捨不得花錢,秦郎中就湊合著對付他吧。若是錢狠子肯掏錢那再給他用上好藥,要是他摳門那也不至於血本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