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老凡的意思是預防勝於治療。」林岳懶懶地說道,「你不找它,遲早有一天它會找你。」
  「烏鴉嘴。」S恨恨地瞪了林岳一眼,卻也默許了他的說法。
  早飯間,我向大家陳述了一下心中的計劃,結合兩部書稿中的記載,變被動為主動,找出剩餘的天罡七印所在,並想法加固印陣或是除掉已解封的虛靈。之前虛靈出現的方位分別是城市的東、南、北三個方位,根據五行方位學說,城西和市中心兩個方位便是剩下的天罡七印所在的位置。
  「西為金,中為土,那剩下的虛靈應該是金性和土性的咯?」暉兒的五行知識在經歷中也不斷地增長著,「但天罡七印還剩下火、木、風、雷四個,數目不對啊。」
  暉兒並沒有說錯,單從五行原理和印陣克制來看的確存在不符,剩下的虛靈究竟有多少現在還未嘗可知,我突然對佈陣者的真正用意產生了莫名的懷疑,事情似乎並沒有表面上看來那樣的簡單。但不管怎樣,眼前我們卻只能循序漸進地去探查。
  ……
  市美術館座落在市中心的繁華路段,獨立的五層建築有著中西合璧的風格,兩條寬敞的主幹道自南向北地盤延而至,在經過美術館的兩側時卻突然變窄,交錯著在美術館的另一側分道揚鑣。也許是擔心狹窄的路面容易造成擁堵,繁忙的車龍在到達這裡之前便分別繞開,以至於在這鬧市的中心形成了一處別具幽靜的所在。
  美術館的走廊裡稀落的走動著幾個人影,踢踏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四壁間來回碰撞,扭曲的迴響像一把惡魔的鼓槌敲擊在心臟的跳動之間。一樓雕像區,兩名衣著嚴肅的男子正悠閒地逐個品味著佈滿全室的雕像,不時地小聲議論著什麼,那低語聲微弱到幾乎無法辨識。
  身形較高的男子時不時地看著腕上的手錶,那是一塊卡西歐的戶外登山用表,可以準確地顯示濕度、氣壓、方位和海拔高度。身形消瘦的男子似乎腿腳不便,手中拄著一支碳素登山枴杖,氣定神閒的觀賞著每個雕像,但若是仔細觀察,卻能發現,在高個男子看表的同時,他的頭部會微微偏側,彷彿在用心聆聽著什麼。
  「放著偏僻的城西工業區你不檢查,非要到市中心來,你不是存心找不自在嗎?」高個男子低聲道,「一堆泥巴造型,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省點力氣,叫你來這裡自然有我的道理。」消瘦男子微笑著從唇齒間擠出一絲細微的話語。
  這兩名男子便是我和林岳。在比對了書稿記載和手頭所記錄的虛靈事件之後,市中心的目標便鎖定在了美術館的位置,而城西工業區的冶金倉庫則成為了另一個目標。在今早開始探尋計劃的時候,我臨時改變了策略,將原本排在第二目標的美術館提前了。
  美術館的一樓陳列著各類雕塑和陶瓷器皿,兩個多小時的探查並沒有給我們帶來什麼收穫,事先排定的方法也沒有起到作用。林岳漸漸焦躁了起來,抱怨之前計劃準備都在城西,而對美術館卻準備不足,此行只怕是要空手而歸了。
  「看下那邊出口的消防導圖,找下這裡的地下室。」環視了格局之後,昨晚的文字在腦中浮現,一個大膽的念頭蹦了出來。
  林岳望了我一眼,走到出口探了下頭,回身做了個手勢,我緊跟上前,一前一後悄然避開旁人的視線溜進了樓梯隔間的通道。在昏暗的照明下,大約五十平米的一個地下室顯現在面前。
  「美術館非常像北歐建築,類似的建築都有這樣的地下室。」林岳低聲道,「不過,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北歐建築的供暖都應該來自這樣的大號壁爐。」這個壁爐的設計與西歐不同,開孔較小,但爐膛卻非常之大,這裡的燃燒熱量將通過火牆全數提供到建築的各處。
  「這也是北歐建築的一個典範,我們東北就有很多類似風格的建築。」林岳忽然醒悟似地說道,「你難不成想進壁爐?!」
  「剛才在上面我發現所有的火牆都已被拆除,但卻能感應到地下連接的孔道中還有空氣流動。」用手杖敲打了一下爐口周圍,我示意林岳將手臂伸進爐膛。
  「嗯?這裡的濕度與地下室的濕度相差很大。」林岳疑道,「看爐灰就知道它很久沒用了,怎麼還能保持爐膛的乾燥?」
  「我只是奇怪他們為什麼不拆掉這個壁爐,可能是懶得動。」我拿出了一個銅製的羅庚,擺定方位後笑了笑,「果然沒錯,東方木位,看來壁爐裡應該有玄機。」
  說話間,我矮身鑽入了爐膛,林岳緊跟在後,一片漆黑中手上的貓眼電筒發出了雪亮的光芒,裡面陳積著厚厚的爐灰,壁上沉悶的聲響表示著並無中空夾層。我用腳磨蹭了幾下底部,本應凝固結實的爐灰卻鬆散不已。
  「有戲!」林岳低呼著俯身鑽出爐膛,復又進入,手中多了一把老舊的爐鍬,只輕輕地數下,便清理掉了掩蓋著的浮灰,腳下頓時浮現出一個碩大的篆字圖案。
  「參木印!」兩人同時低呼,那圖案正是天罡七印中的參木印。
  林岳用爐撬勾勒了幾下,圖案旁露出了四道縫隙,兩人將爐鍬插入其中一條縫隙,用力撬動,一塊厚重的木板應聲而起,現出一個不大的入口,隱約間有段階梯通向黑暗深處。
  「有你的老凡。」林岳蓋好頭頂的木板說道,「你怎麼知道下面別有洞天的?」
  「壁爐一般都在南面,這裡卻變成了東面。」我探索著腳下的階梯回答道,「東木南火,火克木而生土,木克土,壁爐放在木位一來平衡消減火的力量,二來不至與土性的虛靈形成能量對抗循環。」
  「不懂。」林岳老實果斷地回答道。
  「說簡單點,出口裡面是土性虛靈的死門,出口外面是佈局者的後門。」腳踏已是鬆軟的土地,我站在通道底部回身說道。
  「懂了,您真內行。」林岳嬉笑道,但臉部的表情卻瞬時凝固在了那裡。
  「怎麼……」他的表情似乎預示著身後的異狀,快速轉身間手中的電筒照向空間的深處。
  眼前的情景恐怕只有在兒時的噩夢中才會見到,偌大的地下空間在黑暗中不見邊際,棵棵不知名的樹木在那裡布成了一片密集的樹林,枝幹在頭頂茂盛地伸展著,但枝頭卻看不見一片葉子。混雜排列的樹木凌亂間彷彿有著某種規律,在黑暗的魔力下已無法去探尋這個問題,只是在電筒的照射下樹幹的表面竟有些光點閃動著。
  「丹麥童話裡的黑色森林?」林岳嘀咕道,「木克土,也沒這麼個克法的,比妖怪還妖怪的地方。」
  我沒有搭腔,轉身脫下外套,迅速地在手中揮動了數下,沉寂的空氣中帶起了一陣陰森的氣流。
  「這個空間並不算大,十字形,三百平米左右,沒有虛靈,只有樹木,中間有個坑。」穿上外套,我知會林岳道。
  「匡匡」,身後的林岳不知何時已站在一棵樹木的邊上,手中的爐鍬在樹身上敲打了幾下,發出金石相碰的聲音。
  「靠,這裡都是石化了的樹!」林岳驚呼道。
  我走近仔細端詳了一下,竟真是石化了的樹木,如此龐大的地下石化森林怎麼會在美術館下埋藏了那麼多年而不被發現呢?!不對!我又仔細看了一下其他幾棵樹木的外形和紋理,這是大陸地區罕見的檜樹,每棵樹身上都刻有參木印篆文,但在那樹木間竟有幾棵依舊保持著正常的木質結構。
  混雜的化石森林,檜木,無光生長,腦中數條文字閃過,我急衝林岳身旁伸手拉去。辟啪幾聲脆響,在林岳好奇的敲擊下,樹上掉落下幾根樹枝。看似平常的現象卻讓我感到了一陣莫名凶險的殺氣,那樹枝下落的速度出奇的快,在牽拉之間只聽得林岳一聲慘叫,肩頭已被一根樹枝插穿!
  十二、馭金
  竭力的拖拽下終於將林岳帶離險境,兩人藏身於階梯一側,躲避著不斷落下宛如利箭般的樹枝。我急切地探視著他肩頭的傷勢,那根銳利的樹枝貫穿了肩頭,黑暗中無法確認創口的情況,只能看到樹枝歪斜地卡在林岳的肩上。
  「搞什麼啊?!媽的,我這件衣服很貴的!」林岳猛地回手一拔,樹枝應聲而出。他的語聲絲毫沒有痛苦的意味,我這才發現那樹枝只是穿透了衣服的肩襯部分,這小子竟然在肩部塞了一塊超厚的墊肩。
  「臭小子,還以為你真受傷了,鬼叫成那樣!」我笑罵著給了他一下,「有你這麼塞墊肩的嘛,買件衣服還後期加工。」
  「靠,那是驚嚇時的正常反應!」林岳一臉懊惱地看著衣服的破口,「我天生溜肩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天不足總可以後天補吧?」
  隆隆的震動迅速將兩人拉回了現實環境,短短的對話間,身周不知何時已被那些樹木全數包圍。不,確切地說是我們腳下的地形發生了變化,原本處於邊緣的位子卻不知怎地移入了密集的樹木之中。
  「這都什麼玩意兒?不是說這裡沒有虛靈嗎?」林岳四周張望著叫道,「怎麼跑這麼些個樹精出來了?」
  「不是虛靈,是天罡參木陣!」我沉聲道,這樹木的移動方式和排列結構,完全是依照天罡北斗的變幻而來的,但這種陣法大多是用以圍困或防禦的,像這樣能夠自動攻擊的連書稿上都不曾有過記載。
  「破陣,破陣。」林岳一邊呱噪著一邊伸出手中的爐鍬試探,隨著一連串的叮噹聲大作,他苦著臉遞給我一把超大號的漏勺,「這根本就不是人玩的東西,木頭比金屬還狠。」
  我搖搖頭,這傢伙今天根本就是個闖禍精。那些石頭樹木應該是在圍困土性虛靈期間被感應石化的,只有少量排在主陣樞紐位置的樹木還保持著木質的特性。雖然五行中金可以克木,但對於這些石化的樹木來說,普通的鋼鐵根本奈何不了它們。
  「別囉唆了,跟我來。」靜心聽辨了一會,我就地一滾閃入木陣之中,貼身依靠在一棵樹幹上,林岳依樣畫葫蘆,很快跟了過來。樹枝在身後地上整齊地射成了一排柵欄,入地三分的力量足以將我倆活活釘死在當場,但在棲身的樹幹邊卻並無任何動靜。看來判斷是正確的,欣喜的感覺佔據了心頭。天罡參木陣的變化數可以拓展到七的七次方,但按書稿的陣法記載,只要看準天樞、天權和搖光三星的位置,就可以忽略這八十二萬多種變化的陣形,直接進入陣法中心。那裡是陣法最為嚴酷的地方,卻也是關鍵所在——只要佔據天樞的位置,就可以阻止正在攻擊的天罡參木陣。
《聞風拾水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