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一個人影慢步走進了店內的院子,那是一名身著警服的男子,和一貫風紀嚴謹的警察不同,他的樣子顯得十分懶散,嘴裡叼著煙卷。
走進院子後,男子靠在了一棵樹邊,身子恰好隱在了樹幹的陰影中。他不住地吸著煙卷,頂端那閃動的火光在黑暗中照亮了他的臉龐,這是一張還透著幾分稚氣的臉,上翹的嘴角帶著一種懶懶的笑容。
此刻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二樓的一個依舊亮著燈的窗口,仔細看去會發現有人影不時地走來走去,那是我們租下的房間之一。
這男子便是之前在沾益天坑阻擾我們的警察,莫炎的師侄,林岳口中的笑面虎,他的名字叫韓笑。
二樓樓道的欄杆邊不知何時放上了一排花盆,盆內的種著半人多高的植物,莖上綻放的花朵足有海碗大小,在夜風的拂動下微微搖晃著。
韓笑的目光從窗口轉向了這些花盆,眼中跳動著奇怪的光芒。手指夾下口中的煙卷,輕輕地抽了下鼻子,嘴角的笑容變得調皮起來。
捻滅煙卷,韓笑貓一般地來到樓下,騰身一躍,雙手勾住二層的邊沿,臂部發力,身子一個倒翻,雙腳穩穩地落在了樓道間,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應該說他沒有發出人類能辨別的聲響。
因為就在他雙腳落地的時候,樓道邊那排半人高的植物忽地搖曳了起來,海碗般的花朵齊刷刷地轉向韓笑。
「嗖嗖」,無數長條形的尖銳花瓣像飛刀般射向韓笑週身,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花瓣的邊緣遍佈著銳利的尖齒。
韓笑笑了,笑得很開心,他的右手正拿著一包不知何時掏出的香煙,左手揮動幾下,一排煙卷自盒內飛出,那煙卷竟都已點著,整齊地在面前排成了一個圓圈,剛好隔在了花瓣飛射的路徑上。
花瓣飛過煙卷形成的圓圈時,那些煙卷撲地爆裂,無數火星疾射而出,花瓣一挨上火星立即像被槍彈集中一般斷成兩截。就在這飛舞的火星中,花瓣散碎地在樓道上灑落了一地,彷彿鋪就了一條艷麗的地毯。
「草木皆可為兵,這個花匠還真有趣。」韓笑重新點起一支煙,滿意地看著地上的花瓣,對著空無一人的走廊,謝幕似的行了一圈鞠躬禮。
他整了整警服領口和警帽,踏著滿地的花瓣走近了那間亮著燈的房間。
「警察抽檢查房,請配合工作,打開房門。」他的聲音並沒有四散傳開,而是徑直透入屋內,嚴肅的口氣中臉上帶著惡作劇般的笑容。
門角的暗處,一棵不起眼的蒲公英晃動了一下,悄然散開的飛種漸漸飄向夜空……
二十三、風雨聽命
捷達轎車的避震不是很好,這點很多人都知道,我甚至不用看就能知道現在的路況,但這種顛簸感有一半來自林岳的駕駛。
「你最後一次開車是什麼時候?」莫炎悶聲道,緊握門邊扶把的手指關節已有些發白。
「瞧這問題問的,不相信我的技術是不?」林岳頭也不回地說道,「要不是我沒空考駕照,駕齡都超過老凡了。」
我苦笑搖頭,這傢伙的駕駛自信一貫高漲,但技術卻不敢恭維,要不是惦記旅店發生狀況,也不會讓他有機會碰方向盤。
莫炎不再出聲,拉過一旁的安全帶,仔細扣上,眼睛死死地盯住車前,神經彷彿已進入高度戒備狀態。
捷達車依舊在山路上顛簸著,逐漸稀疏的路燈令得車頭燈的力量顯得微不足道,四處黑暗的環境漸漸陌生起來。
「靠,來的時候明明是這條路啊!」林岳拍著方向盤大叫道。
……
「怎麼說我也是個警察啊,這還是第一次綁架,你們就不能配合一下工作嗎?」韓笑看了看地上,搖頭歎息道。
那是暉兒和S一直防身的短柄獵槍,扭曲的槍管拗成了「O」字型。老田的銅炮子獵槍則像朵盛開的菊花,燦爛地開放在桌子下面。
老田橫在暉兒和S的身前,瘦小佝僂的身軀顯得蒼白無力,後面的兩人正捧著燙傷的手掌,地上掉落的刀劍隱隱地冒著些許輕煙。
「老頭,麻煩你不要阻礙我執行公務。」韓笑的嘴角微微一揚,從兜裡摸出一盒東西。
還沒看清他的動作,老田的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圈熊熊的火焰,而這些火焰卻是一圈漂浮的火柴棍發出的。
老田被這突如其來的烈焰燎傷了鬚眉,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懼怕,腳下挪動了兩步,但身子卻依舊擋在那裡,他只是不想讓火焰傷及暉兒她們。
韓笑劃著一根火柴,點上一支煙,手中的火柴光芒一閃,老田身邊的火焰高起數倍,一聲不由自主的低呼頓時自火圈裡傳出。
「我跟你走,別傷害老田。」暉兒平靜地站了出來,「你們不是想抓人質嗎?抓我好了。」
「是王亦凡的夫人吧?」韓笑懶懶地敬了個禮,「身份正好合適,那就麻煩和我走一趟了。」
說著從腰間拿出一副手銬,慢步走到暉兒面前,舉手銬去。
……
「晚了晚了……」在走廊裡看到滿地的花瓣時林岳就已經面色不對了,一馬當先地衝進屋裡之後便是一陣跌足大叫。
地上歪曲變形的武器,凌亂的桌椅,屋內還殘留著夜間少有的熱度,暉兒等三人早已不見蹤跡。
心臟一陣糾結,一路上我多少有些心存僥倖,畢竟林岳對著一個蒲公英飛種能知道多少情況?但眼前的情景已完全將我打入了谷底,無意識地搜尋著房間內的一切,期望能夠找到一些足以證明暉兒無恙的痕跡,也就在這時,落在地上的唇膏映入了眼簾。
那是暉兒最喜歡的唇膏,平時出門總是戴在身邊,雖然她不怎麼用,那是上次結婚週年時我送她的小禮物。唇膏的邊上掉著半隻吃剩下的梨子,混亂中被人踩了一腳,汁液濺得到處都是。
這兩樣東西都落在牆邊,我拾起唇膏,突然發現縮入的膏體上似乎有劃痕,旋出一看,上面赫然用指甲點著長短不一的痕跡,順著唇膏的斜面一直下去,共有九條。
「三短三長三短。」莫炎敏銳地發現了唇膏上的痕跡,「這種SOS很久沒人用了。」
「暉兒以前學過些應急救生的小方法。」我遲疑地看著地上的梨子,「難道她在給我們留下什麼線索嗎?」
唇膏、梨子、踩踏的力度不像是無意間的行為,濺出的汁液在一側明顯形成一條切線,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了。我試著用手接觸地上未干的汁液,大腦中隱現出殘破的片斷,暉兒的鞋子踩下,S擋在暉兒身前,對話聲,「山」……
「這附近什麼山的名字裡有梨的發音嗎?」我問道。
「有!」莫炎眼睛一亮,「高黎貢山。」
「暉兒,你不可以有事……」我揣起唇膏,大步衝出房門,「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
……
高黎貢山自然保護區。
一輛警車正停在半山腰的路道邊,三個人影艱難地前行攀爬著,身後幾步處,一個悠閒人影不緊不慢地邁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