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我幾乎嚇得立刻就收回了手,這時,我耳邊突然聽到一種熟悉的聲音,一開始我沒反應過來,這種聲音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會有熟悉的感覺,但下一秒,我想起來了,是槍。
  就在我準備躲的時候,我的眼前升起了一層慘淡的光暈,是剛才滅掉的那支手電,沒想到還沒壞,只是光線弱的可憐,而握住那支手電的手,如同腐爛一般,上面佈滿了翻出的肉糜。
  我心裡一驚,抬頭一看,對上一張跟血屍差不多的面孔,只能看到一對綠油油的雙眼,其餘的地方,全部是腐爛的肉糜。
  於此同時,一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我的額頭,我僵硬著身體,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腦門上那個冰冷的物體,帶出無法遏制的恐懼。
  剛才,我拋棄了他,這個已經面目全非的德國人,他會怎麼對我?
  我覺得,自己連口水都無法下嚥了,畫面如同被定格一半,我的眼珠是僵硬的,肌肉是僵硬的,連思想都是僵硬的,這一刻,我居然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恐怕,任誰的額頭上指著一支槍,也沒辦法做出反應吧。
  我就這樣和德國人對視著,他沒有立刻開槍,而我依舊沒有想出解決此刻局面的辦法。
  就地一個打滾?恐怕我滾的沒他的槍快。
  快速將槍口打開?恐怕我剛一抬手,對方就會斃了我。
  這一刻,我面對的不是粽子,也不是奇怪的生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而我現在無法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或許不等我想到,子彈就已經打進了我的大腦,我幾乎都能想像腦漿與血交織的畫面。
  然後我就倒在雪裡,若干年後,被人挖掘出來,成為粽子標本。
  就在我冷汗幾乎都要出來的時候,眼前的德國人身形晃了幾下,似乎站不穩,指著我的槍也跟著抖了抖,我看準這個機會,抬手飛快的將他的槍口打偏,趁著這股勁兒,立刻衝起來,反身欺上去。
  德國人或許由於受傷,體力變得極差,居然沒有反應過來,瞬間被我壓到地上,我心中一喜,正準備一通猛揍,先將他打暈,誰知後腦突然一痛,這傢伙竟然用槍座砸了過來,我心中一驚,趕忙從他身上下去,還好他用的是槍座,這要是直接放暗槍,那我豈不是已經腦袋開花了?
  我一下去,立刻奪過德國人手中的槍,他手上完全沒有什麼力道,跟我拉扯了沒兩下就鬆手了,有槍在手裡,我一直懸著的心回了肚子裡,這時才去打量德國人,他一雙綠色的眼睛暗淡無光,嘴唇微張,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那蟲子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居然如此有攻擊力,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咬的半死不活,而且,這些蟲子也不畏懼我身上的二號寶血,蚰蜒也退避三舍的東西,這些傢伙卻毫無顧忌的追上來。
  也不知是它們太厲害,還是我的血失效了。
  我坐在原地喘了半晌,看德國人還是躺在地上,不由想伸手去拍他的臉,也不知他死了沒有,但一看他血屍一樣的面容,頓時將手移到他胸口的地方,道:「喂,死了沒。」
  德國人的眼珠艱難的轉了幾下,隨即停在我身上,我察覺出不對勁,這傢伙,怕是真挺不過了,瘋瘋癲癲活了六十多年,真挺不容易的。
  此時風雪越加大了起來,我歎了口氣,還是無法放任不管,便用繩子綁了他,將他背在背上,拖著黑包在雪地裡走,每一步都艱難無比,我另一隻空閒的手還要打手電筒,剛剛那支手電已經用完,現在只能把這隻大狼眼打上,這種射程有兩百多米的大燈光,將前路照的雪亮,我帶著護目鏡都覺得有些晃眼。
  就這樣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周圍都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原,找不到任何可以棲身的地方,我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住了,背著一個人,拉著一個大包,裡面全是重裝備,我此刻走得每一步都彷彿是最後一步,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我耳邊響起一個極其虛弱的聲音:「放我下來。」是那個德國人。我懶得理他,頭也不回的說道:「別鬧,我們要找過夜的地方。」
  德國人很頑強,繼續來來回回說著那四個字,我被他說的心煩,回頭吼了一句:「你媽的,閉嘴!」結果話一說完,我愣住了,因為我看見,德國人臉上的肉,在往下掉。
第四十一章 鬼臉
  那張如同血屍一樣的臉上,顆粒一樣的肉糜在慢慢脫落,有些落到了我的脖頸裡,那裡的皮膚已經被凍的麻木,我竟然沒有任何感覺。
  眼前的一幕,讓我的頭皮都炸開了,只覺得一陣麻酥酥的感覺,就這時,我發現那些掉下來的肉糜竟然動了。
  這是什麼東西?我不敢大意,下意識的就想把德國人扔開,然後這傢伙被我用繩子捆在身上,我一推之下,竟然紋絲不動。然而,那些肉糜落在我脖頸裡後,彷彿會爬動一般,直往我衣領一面鑽,由於位置關係,我也看不清那些東西是什麼,只能手忙腳亂的去解繩子,待繩子一解開,我背上的德國人立刻滑了下去,啪的一聲倒在雪地裡。
  我還沒來的及去看他,突然,整個身體都癢起來,那些掉進衣領裡的肉糜,彷彿蟲子在蠕動一般,原本凍的麻木的皮膚,竟然升起一股癢酥酥的感覺。於此同時,我臉上手上,被藍蟲子要出來的傷口處,也痛癢的厲害。
  我心知有變,也不知該不該抓撈,只得將衣服脫落,側過頭去看瘙癢的地方。這一看,差點被把我噁心死,那種蟲子蠕動的感覺,哪裡只是相像而已,我此刻一看,只見皮膚上,赫然有些蛆蟲一樣的蟲子在爬來爬去。
  這蟲子比蛆蟲還要大些,身體是透明的,裡面的腸道經脈清晰可見,外表包著一層褶皺的淡藍色皮,也看不清頭尾,我腦袋一炸,心中噁心的要命,連忙拿著衣服將那些蟲子掃下去,這一下力氣太大,不少蟲子都被我按扁,擦成一道花花綠綠,腸道身體都被磨碎,沾了汁液的地方,頓時火辣辣的痛起來,也不知這蟲子體內是不是帶了毒。
  我見此,不敢再用衣服,只得忍著噁心,用手一個個往下撥,這時,我發現我的手指頭上鼓起一個東西。
  那個位置本來長著一個凍瘡,後來被那種藍色飛蟲咬了,冒了一片紅彤彤的肉糜,此刻,那些不規則的肉糜竟然蠕動起來,我只覺得手指痛癢的厲害,隨即,那些肉糜一個個脫落,掉到了地上,這時,落在地上的肉糜裡,竟然鑽出一條藍色的蠕蟲,如同破殼的小蛇一般,慢慢爬出那層肉糜,在雪地裡蠕動。
  我瞬間明白過來,這種肉糜一樣的東西,根本不是什麼傷口,而是那種藍色的蟲子,在咬人的同時,會把蟲卵產在傷口處,形成肉糜一樣的東西。
  想到這裡,我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特別是臉上被咬的部位,更是覺得痛癢難耐,不時便有紅色的肉糜往下掉,但我身上傷口不多,很快這種感覺便消失了,真正的傷口也露了出來,是那種很正常的蟲咬的傷口,只是傷口處血色較少,顯得有些發白。
  我趕緊去看德國人,一看之下,頓時心中一驚,只見他的整個臉都扭曲了,紅色的肉糜在他臉上蠕動,不斷變化,使得他的臉部如同電腦特效一般,一會兒凸起,一會兒凹下去。
  而那些掉下來的肉糜,都變成了蠕動的藍色蟲子,這些蟲子爬出來後,便爬到肉糜上,不一會兒,肉糜消失的乾乾淨淨,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看來,是被這些東西給吃掉了。
  我看著德國人在地上抽搐的樣子,估計這些蟲卵並不只是寄生在傷口上那麼簡單,它們很可能還會通過傷口吸血,來使自己成長。我被咬的地方不多,自然沒太大的感覺,但德國人渾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傷口,就算一條吸一口,那也是很大的損失。
  想到這裡,我一咬牙,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從腿部抽出一把匕首,靠近德國人,道:「你忍著,我試試能不能把這些東西快點弄下來。」德國人整個身體已經痛的在抽搐,四肢如同被電到一般,擺出各種奇怪而詭異的造型,也不知有沒有聽明白我的話。
  我見此,也知道時間不多了,再不動手,德國人遲早是一個死。雖然我對他沒有好感,甚至是厭惡,但在我有能力的情況下,看著一個人活生生痛死在我的面前,我心裡還是覺得難受,一看到他此刻的樣子,我彷彿就想到了自己的結局,我們這些人,不是死在斗裡,就是死在去斗裡的路上,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這個樣子,能有人在這種時候拉我一把,那該是一件多幸運的事。
  我不知道將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會不會有人來救我,如果是胖子和悶油瓶,我堅信會,可惜,這些人都不再了。去了長白山生死不明的悶油瓶,失蹤的胖子,死去的解連環,一年前進入天淵棺槨的三叔,這些會在我落難時拋棄性命救我的人,如今都不在了,那麼只能換一種方式,換我去救他們。
  這是一場,我輸不起的鬥。小花性情大變,秀秀突然與他合作,兩個原本有芥蒂的人走到一起,在這一年裡,小花遭遇了什麼,秀秀遭遇了什麼,我無法知道,但我只知道,現在的他們,一點太多,讓我無法信任。
  所以,此刻我看到德國人痛苦掙扎的樣子,心中不由升起一陣兔死狐悲的感覺,旋即,我搖了搖頭,將這些矯情的雜念甩出去,轉而拿起匕首停在了他的額頭,就像刮骨一樣,順著他的臉往下刮,似乎有些效果,越來越多的肉糜從我的匕首刃上掉了下來,被匕首刮過的地方,逐漸露出德國人慘白的面皮。
  他似乎好受了一些,目光呆滯的盯著天空,任由我的匕首在他臉上動作,也不怕我一刀子捅下去。那些掉下去的肉糜,都變成了藍色的蠕蟲,越來越多的蟲子開始往我們四周匯聚,我一邊在心中痛罵自己的血液,關鍵時刻就失效,一邊想著,要是悶油瓶子的正宗驅邪避蟲第一寶血在,我也不用這麼狼狽了。
  但這也只能想想,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太沒用,一離了悶油瓶和胖子,真是做啥啥不成。就這片刻間,那些蟲子已經開始往我身上爬,而德國人身上的肉糜才清理了一半,我也不知這蟲子有什麼來頭,會對人產生怎樣的傷害,一時拿不定主意,於是急道:「你還能不能走,咱們打游擊,換個地方刮。」
  德國人艱難的點點頭,撐著手臂就想起來,結果才起了個上半身,兩手臂一大顫,就那麼倒了下去,臉直直栽進了血裡。
  我此刻真是連罵娘的心都有了,然而正在這時候,真正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我的視線裡,竟然出現了一點藍光。那種藍光很微弱,在狼眼散發出的強力燈光下,幾乎一閃就看不見了,我心中一驚,趕緊上去一看,頓時脊背發寒,只見有一隻已經長的很大的藍色蠕蟲,那層藍色的表皮蠕動幾下,竟然軟了下去,於此同時,從皮裡面,又爬出一隻藍色的蟲子,這只蟲子,赫然就是冰縫裡的那種藍色飛蟲。
  那只蟲子爬出來後,原地轉了幾圈,隨即身體一抖,展開加殼一樣的雙翅,竟然飛了起來,於此同時,它的整個身體也開始發出藍光,不去想它咬人的樣子,真算的上漂亮。
  那藍蟲子一飛起來,更多的蠕蟲也開始蛻皮,我哀嚎一聲,趕忙去拿裝備包,如果再被這蟲子咬上,咬成德國人那樣,那我還要不要活了。
  我一面背裝備,一邊回頭看地上的德國人,心中默念:「兄弟,對不住了。」在這種時刻,我也沒有選擇,況且我不能死,我死了,胖子怎麼辦,三叔怎麼辦?心裡的話剛念叨完,那個德國人竟然詐屍一樣的,直挺挺的從地上坐起來,眼睛直直瞪著我,那情形太過詭異,差點沒把我嚇趴下。
  等我緩過那股驚嚇勁來,德國人已經突的站起來,對我說了一個字:「跑。」然後,他就在我驚愕的目光中開始奔跑,我腦袋彷彿卡機一樣,覺得這一幕怎麼也不符合常理?怎麼回事?這是迴光返照還是小宇宙爆發?
《盜墓筆記續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