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節

  我覺得這人極其靠不住,便道:「我如果不想跟你談生意,就不會坐你的車來這兒,是你們自己不願意談,我有什麼辦法。」
  維吾爾族人和熱哈曼對望一眼,最後像是下了什麼決心,熱哈曼道:「老闆,您說的對,這做生意講究個誠信,既然如此,我也就是話跟您說了,發現這條玉脈,還是兩前的事情……」
  緊接著,熱哈曼跟我講起了他的經歷,然而,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段經歷,居然會跟我想要尋找的人有莫大的關聯。
  2010年11月,格爾木陷入了一片冰天雪地,將近年關,所有的生意都淡下來,不管是旅遊的還是跑玉石的,全都回家準備過年,一直以來喧囂的格爾木,在冰雪下安靜了。
  這裡位於中國的西部,依著崑崙山,左靠西藏,右靠甘肅,前臨巴蜀,後靠新疆,一如冬,便是大學肆虐的天氣。熱哈曼是本地居民,平日裡主要靠給遊客賣特產瓜果為生,當然,偶爾也倒騰原石,但大多都是一些被判定為劣質的原石,在背地裡搗鼓,日子也算平順。
  但僅僅只能算是平順而已,來格爾木的,很多都是寶石界的富豪,那有錢的氣派,讓人羨慕不已。
  誰不想有錢?熱哈曼也想,但他就跟大多數普通人一樣,僅能想想而已,想完了,還得老老實實的做生意。
  熱哈曼記得很清楚,時間是11月得14號,那天已經是下大雪的第三天,路面都凍了一層冰渣子,冰渣子上面覆蓋了厚厚的積雪,馬路上沒有車輛,行人也少的可憐,家家都是關門閉戶,躲在家裡烤火爐。
  但偏偏每年這個時候,總有一些神經搭錯線的遊客,就喜歡來看雪,一門心思要看冬季的崑崙山脈,崑崙山綿延無際,入山的地方有很大,但格爾木算是比較官方的登山地,因此即便到了淡季,依然會有一些遊客,只不過僧多粥少,本地做生意得,大多都歇業,唯一正常營業的,恐怕只有熱哈曼這種,將錢看的很緊的人。
  即便是快要過年,即便已經白雪皚皚,他還是想抓住今年的最後一撥遊客撈一筆。
  讓熱哈曼印象深刻的是當天他接待了很多遊客,比往年這個時候都要多,並且還成交了兩門地下生意,當天快要收攤的時候,他接待了最後一位遊客。
  那是一個二十多歲左右的年輕人,熱哈曼說道這兒,指了指我,道:「比您要年輕一些,但都長得挺好看。」
  那個年輕人身體似乎很好,不像其他遊客一樣,將自己裹成一個胖乎乎的包子,熱哈曼想:這沒準兒是練過功夫的人,否則怎麼會這麼耐寒?
  由於是冬季,熱哈曼儲備的瓜果不多,當天生意出乎他所預料,所以當年輕人走到他的攤前時,他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已經賣光了。」
  年輕人雙手都揣在褲兜裡,他看了看熱哈曼空蕩蕩的攤位,道:「附近的旅館都關門了。」
  熱哈曼愣了愣,反應過來,道:「是,就一家旅館開著,今年生意比往年好,你來這麼晚,肯定是住不上了。」他明白了年輕人的處境,大概是一個人來旅遊,沒有找到住得地方。
  熱哈曼有時候很不理解大城市的人,為什麼都要跑到這地方來折騰,這裡除了雪山便是戈壁,唯一的城鎮也總是被沙塵侵襲,如果自己有錢的話,肯定不會呆在這個地方。
  熱哈曼當然不放過這個賺錢又能做好人的機會,他對年輕人說:「可以去我家住,按旅館的正常價格收費。」年輕人話不多,點點頭就同意了,然後住進了熱哈曼家。
  熱哈曼的要價是兩百,事實上,當地的旅館一晚只需要一百二,但年輕人根本沒有還價,淡淡的點了點頭,也不挑食,吃了碗麵條就休息了。
  熱哈曼喜不自勝,這麼好招待的主顧,可是頭一次遇上。
  我當時聽到這兒的時候,是沒有將這件事與悶油瓶做任何聯繫的,比較這種巧合的幾率太小了,但當熱哈曼說到後面時,我卻開始心跳加速,隱約覺得,這個年輕人,或許就是我要尋找的人。
  熱哈曼說,年輕人在他家住了一晚,第二天起床時,風雪肆虐的更加厲害,他看見那個年輕人望著遠處的雪山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熱哈曼以為這是個想攀雪山的旅遊者,被風雪阻隔了,所以心情沮喪,他知道這是頭肥羊,自然不願意放過,於是對年輕人說:「到明天大雪就會緩下去,年年都是這樣,這裡的天氣我熟的很,如果你想攀雪山,我可以給你當嚮導。」說著,又報了一個很宰人的價格,一邊報價,一邊看年輕人的臉色。
  這人看起來還像個大學生,對於他錢多不多,社會閱歷豐不豐富,熱哈曼真有些拿不準,他想,如果年輕人要還價,只要不虧本,那麼都在接受範圍內,誰知年輕人卻很爽快的點頭了。
  熱哈曼腦子一熱,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大肥羊。
  年輕人身後背了很大的裝備包,攀雪山的工具一應俱全,但熱哈曼自己沒有準備,他當天下午就去置辦了一些簡單的裝備,第二天便準備帶年輕人爬雪山。
  他問年輕人目的地在哪裡,根據路程不同,收費上可能還要加。
  但年輕人卻指了一個和所有遊客截然相反的方向,他的手,指向了雪山深處,那片被濃重雪霧所籠罩著的無人之地。
第四章 入山
  熱哈曼順著年輕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得見高雲、遠山、以及霧茫茫的雪氣,其餘的,便什麼也看不見了。他愣了一下,隨即準備勸解。
  來這裡的遊人,總有那麼幾個富有冒險精神,大多數都是年輕人,他們嚮往刺激和神秘,越是嚴峻的無人區,越是能抓住他們的好奇心。
  這樣的遊客,熱哈曼不是沒有遇到過,於是他開始勸阻年輕人,並且詳細介紹了雪山深處的情況。
  那一邊地帶,在當地人中,被稱為「剛查勒」,沿崑崙山支脈而上,盡頭處共有兩條路,這是崑崙山脈裡一條貫穿東西的褶皺帶,向東直蔓延入甘肅境內,但由於人氣比較旺,因此是大多數遊人都會走的旅遊路線。
  而往西,也就是年輕人所選的那個位置,便是綿延入崑崙山主脈,崑崙是條大脈,關於它的傳說描述數不甚數,甚至在崑崙深處,有很多深褶皺帶,是連衛星都難以監測到的,裡面有什麼,誰也說不清楚,從衛星地圖上觀看,可以看到在青、川、藏、隴一帶,可以看見大部分褶皺形白色山脈,這便是古來被譽為:綿延三千里,縱橫八百萬的崑崙山脈,如果說中國至今還有哪些地方是人類從未涉足的,那麼崑崙深處,絕對可以算在內。
  偶爾也會有遊客不顧導遊反對,執意往西邊深處尋求刺激,只要肯加錢,也會有導遊同意。事實上在這種時候,導遊所扮演的角色,已經不是帶路了,因為往西開頭一部分路他們熟悉,但深了,便無人知道,他們說是導遊,也不過是觀察地形天氣,預防危險罷了。
  往往,後來往西的遊人,走不太深就會退出來,原因是裡面的環境太惡劣了。
  首先是冷。
  一般的嚴寒,阻擋不了年輕人探險的熱情,他們會堅持前進,但如果冷到發燒酸軟、呼吸空難、渾身佈滿紫色凍瘡的時候,估計沒有哪個年輕人會為了滿足自己的探險欲而丟掉性命。
  其次是險。
  一般的困難,對於去探險的遊客來說,是一種興趣,有很多人都享受挑戰困難的過程,但如果轉過一個彎,擺在你面前的就是萬丈懸崖,恐怕就沒多少人敢繼續前進了。
  最後是自然災害。
  即便真有一批不怕寒不怕險的年輕人走到了深處,他們大多也很難再出來,深處是積聚了千萬年的冰雪,那裡沒有生物、沒有植物,如果沙漠的荒蕪是太陽一樣的黃色,那麼崑崙的荒蕪,就是送葬一樣的白色。
  哪怕稍微一點聲音,都有可能出現雪崩,終晝不息的風雪刮過,眼淚都會被凍成冰渣子。
  熱哈曼給年輕人說了其中的厲害,便道:「我也曾帶人去過,但裡面的環境太惡劣,走了一天,就頂不住,全撤回來了,你可以考慮一下,如果要去我也可以帶路,但說好,要加錢。」
  那年輕人凝視了那片白茫茫的地區,看了很久,最後他問道:「那裡面真的沒有人嗎?」他的聲音透著一種茫然,聽的熱哈曼很不是滋味,彷彿他如果回答沒人,年輕人就會痛苦的死去一樣。
  但熱哈曼還是說了實話,從小長在漢人堆裡,他已經被漢文化洗禮了,所以他說道:「青鳥難渡,我可以向你保證,裡面沒有人。」
  說完,他有些小心的去看年輕人的臉色,他當時不明白自己這種舉動是為什麼,後來反應過來,他才明白過來,那是一種潛意識的畏懼。
  年輕人聽完他的回答,並沒有想像中露出難過的感覺,他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卻黑的如同一團濃墨,他什麼也沒說,但去西邊的決心很明顯。
  熱哈曼心想:這個年輕人雖然話不多,看起來非常沉穩,但到底還年輕,富有冒險精神。
  他不相信年輕人能走多久,所以沒說什麼,準備第二天帶年輕人入山。
《盜墓筆記續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