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節
魯迅曾經說過:世界上本是沒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便有了。
而唯一打破這兩個規則的,只有雪山和沙漠。它們很廣袤,你從遠處看時,會覺得,只要我認定一個方向,就絕對不會迷失,但等你真正走近裡面,才知道什麼叫一葉障目,因為到那時,你已經無法辨別方向了。
狂沙和風雪,每天都在改變著沙漠和雪山的地貌,即便今天被人趟出了一條路,明天就又消失了,什麼也不會留下。
除了最初進雪山的地方有沿途的補給站可以判斷路徑,到了山腰,基本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這次行程一共就兩個人,熱哈曼和年輕人,他曾經問過年輕人的姓名,年輕人話不多,沒有回答,他自找了個沒趣,只能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但他留意到一個很怪異的事情,那就是年輕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普通人要長。
我之前沒有將年輕人和我要找的人作出聯繫,直到熱哈曼說到這裡,我才驚覺。
自己之所以對這兩年前的事情,聽的如此專心,或許就是熱哈曼嘴裡所說的那個年輕人,和我要找的人極為相似,因此我不知不覺的被吸引了,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是我要找的人。
兩年了。
我甚至覺得這一輩子都沒希望了,完全是抱著一種盡力而為的態度在尋找,但我沒想到,這次格爾木之行,居然會有如此大的收穫,我幾乎立刻就抓住了熱哈曼的手,急切的問:「然後呢?」
潛意識裡,我很珍惜悶油瓶的消息,生怕再出什麼意味,甚至有一種怕熱哈曼突然消失的感覺。我這幾年,對於這種突然看到希望,又突然被摧毀的感覺深有體會,甚至已經到了有種偏執的境地。
我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一定會一次性做到底,因為如果不這樣,我總覺得這件事會再生出波折。
胖子說:「天真,這是病,得治。」
我問他該怎麼治,他想了想,說:「要不……試試六味地黃丸?」我當時直接罵道:「去你大爺的,不懂中醫,就別瞎扯。」
大概是我的舉動太過反常,熱哈曼被嚇了一跳,道:「你、你這是……」
我反應過來,察覺自己失控,這才放手,道:「那個年輕人是我的一個朋友。」
「什麼?」熱哈曼一愣,道:「您別開玩笑了,這恐怕太巧合了。」
是的,確實很巧合,我仔細一想,這種巧合的存在,並不是不可能,我這次之所以第一站就來格爾木,完全是因為想從療養院入手,現在看來,我要找的人沒有回西王母過,他反而進山了。
但這是兩年前的事了,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我道:「無巧不成書,我朋友兩年前到過這裡,然後再也沒出現過。」
熱蛤曼無不惋惜,歎了口氣,說:「恐怕他很難再出現了。」我道:「為什麼?」潛意識裡,我知道,熱哈曼接下來的回答,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緊接著,熱哈曼開始跟我說起了後來的事。
由於知道那個年輕人是我的朋友,因此他接下來的講述,也更為詳細,甚至在我腦海裡形成了一幅3D立體投影。
第二天,兩人進入了雪山。
熱哈曼所攜帶的,是兩天的食物,原本一般攀雪山的遊客,只需要準備一天的吃食就足夠,但他們的行進方向不一樣,為了以防萬一,所以他備的比平時多。
年輕人自己也準備了食物,熱哈曼一看,不由皺眉,裡面全是壓縮餅乾,而且是那種密包裝的,裡面沒有塑料盒,大大增加了容量,一包裡面就有很多。
熱哈曼目測,這包食物,吃個十天半個月不成問題,他心裡忍不住好笑:難不成這人還真打算進雪山深處探險?估計要不了一天就得往回跑,這些東西算是白背了。
其次,年輕人沒有帶水。
水有時候比食物更重要,但雪山裡,抓一捧雪就能當水喝,不過一半攀雪山的人都會自己帶水,畢竟有純淨的礦泉水,誰還願意去吃踩在地上的雪呢?
這種進山不帶水的做法,一般是為了減少負重,不錯,年輕人的裝備包裡太齊全了,整個背包鼓鼓的,背在身上,幾乎可以遮去年輕人一大半的身影。
一般的遊客不會幹這種事,幹這種事的只有一種人,那就是進山的專業科考探險隊,因為他們裝備很多,為了節約體力,一般都是煮雪水。
但年輕人這樣做……熱哈曼心裡覺得不對勁,他覺得年輕人的表現,就像一個要冒死入山完成任務的科考探險隊員,但,他似乎與同伴失散了,因為他只有一個人,冷淡的,沉默的,看起來很孤獨。
對於年輕人帶這麼多裝備,熱哈曼是有些不滿的,因為他覺得,年輕人一但背不動時,自己肯定是要承擔一部分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年輕人的體力比他想像中要好太多,甚至當熱哈曼因為爬雪山而劇烈喘息的時候,年輕人也只是臉色微紅,沉默的繼續跟在身後走。
有時候,中途休息時,年輕人也會停下來張望,但他張望的方向又恰好和他們的目的地相反,他是向東張望的,有時候,他們歇半個小時,年輕人就會看半個小時,彷彿以後再也看不見東方一樣。
第五章 起源
他們是凌晨六點出發的,朝陽的光芒柔和而動人,將潔白的雪染上了一抹暈黃。而到交接帶時,是下午的四點整,由於臨近過年,遊客極少,雪山又比較大,遊人之間碰頭的幾率也很小。
交接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
熱哈曼指著西方,道:「就是這兒,要往前走嗎?」他朝年輕人確認,往西他也帶人走過幾次,那地勢太過惡劣,實在是扒人一層皮,雖然年輕人的錢給的很不錯,但有命賺沒命花可不是好事,如果能折中一下,走比較正常的旅遊道,他也是很樂意的。
年輕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神情卻沒什麼波動。
這讓熱哈曼覺得意外,因為很多要向西探險的人,在第一眼看過去時,就足以露出震驚的神色。
因為西面是一片大型溝壑地貌,從這個位置望去,底下白皚皚一片,不知有多遠,溝壑對面那座雪山,也不知究竟隔多遠,看在眼裡,就如同浮在雲端一眼。
老話說望山跑死馬,看著離的不遠,事實上稍微懂山路的人都能看出,這片溝壑地很廣大,也很讓人震驚,畢竟這樣千里冰封的場景,還是很難見到的。
年輕人卻像是見慣了,望著遠處如同浮在雲端的雪山,不發一語,片刻後,他先熱哈曼一步踏了出去,反倒像是他在帶路一樣。
這片溝壑地熱哈曼一共走過四次,其中三次都在半途返回,原因是後來遊人支持不住,自己先放棄了,只有第四次,他走過了這片溝壑,到達了更遠的地方。
那次是帶領一支古生物考察隊,據說是要往崑崙山深處,尋找古生物化石。這些考古隊,大多是國家人員,給錢比較大方,因此熱哈曼在盯上這支隊伍後,主動上前搭話,成了他們的嚮導。
那次走的最遠,花一天多的時間走過溝壑後,他們還進入了一片山谷,後來生物考察隊裡有位女隊員,頂不住風寒病倒,這才退了出來。
事實上,年輕人似乎用不著他帶路,他在看到遠處的山之後,便似乎是給自己定下了目標,便一直朝著那座山前進,以至於熱哈曼最後都跟在了他身後。
這真是個怪人。熱哈曼想。
他們從傍晚走到天全黑,直到夜晚的風雪肆虐的極其厲害時才停下來扎帳篷,而這時,熱哈曼已經凍的四肢都僵了。他沒想到年輕人有這樣大的毅力,既然頂著夜晚的風雪行走了這麼久,他拿出吃食和水,想了想,還是將水袋遞給年輕人。
水袋是特有的羊皮水袋,特別能保溫,否則在這樣的天氣下,裡面的水早就凍成冰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