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節
熱哈曼有些無奈,這個問題,他已經回答過一次了,他道:「真的沒人,我可以發誓。」他看著年輕人似乎迷茫的眼神,又忍不住道:「不過說不準,或許有呢。」
「或許?」年輕人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冷漠,他沒什麼表情,語氣也是淡淡的,但並不好讓人覺得討厭。
熱哈曼於是道:「這裡面不可能住著人,但是這裡面又確實有人,有很多死人,我曾經就看到過,大多數是一些自主冒險的遊人,被埋在冰層下面,如果你有毅力走三天,就可以看到那些人。」
年輕人搖了搖頭,顯然對於熱哈曼的回答不滿意,於是兩人不再交談。
熱哈曼想,難道他是想證明這裡面住著活人?
這絕對不可能。
但緊接著,熱哈曼突然想起了一個很古老的傳說。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一批遠道而來的客人,遷居進了茫茫雪山裡,再也沒有出來過。
雪山當然是無法讓人生存的,裡面沒有動物,沒有糧食,人無法在裡面生存,所以那批遠道而來的客人,最終都死在了雪山深處。他們的行為……就像飛蛾撲火,好像刻意去送死一樣,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但這種行為,給當時的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因此口口相傳,留下了無數種後人杜撰的結局。
比較現實的人說:裡面的人死光了。比較文藝的人說:他們開闢了新世界。比較迷信的人說:他們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當然,這個傳說,除了像熱哈曼這樣土生土長在當地的人以為,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即便格爾木現在的居民也只知道玉石。
玉、玉、玉!好像格爾木除了玉,便沒有什麼拿的出手似的。
熱哈曼想著,便將這個傳說告訴了年輕人,說完,他突然愣住了,因為他發現年輕人漆黑的眼睛,散發出了一種明亮的光芒,就像星星一樣。
第二天,他們繼續啟程,熱哈曼認為自己至少應該做好一個導遊的職責,介紹一下周圍的風物,但無奈,這裡除了雪,什麼也沒有,實在沒什麼可介紹的。
越往下走,積雪就越深,到後來,一腳踩下去都拔不出來,外面的衣褲,即便是隔水的材料,時間久了,也有種潤沁的陰冷感,褲子穿在腿上,形同虛設。
年輕人的毅力簡直驚人,他不吭一聲,一往無前,不像在探險,更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莊重肅穆、嚴謹不屈。熱哈曼覺得自己這次真是接了個苦差事,這個年輕人,真是太倔了,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事實上,現在的天氣已經很惡劣了,熱哈曼凍的包裹在厚厚衣服裡的皮肉都在做痛,而年輕人臉色也呈現出一種青白,顯然也並不好過,雖然從頭到尾,他沒有搓一下手,但熱哈曼知道,這個年輕人也很冷。
這一刻,熱哈曼終於覺得不對勁了……這不是一個普通的遊人,他一定是有某種目的的,沒有那個人會用自己的命去完成一場旅遊。
熱哈曼不傻,第二天,他們走出溝壑,溝壑前面是一道峽谷,峽谷是完全沒有路的,走勢一路向上,到了山腰,又往下,完全看不見前路究竟再何方。
年輕人還是沒有停下了的意思,熱哈曼不得不去勸了,但他的勸說一點用處都沒有,最後年輕人對他說:「你回去吧。」
他說的是你回去,而不是我們回去。
熱哈曼覺得自己頭皮都炸了,這人還要走下去?他是想送死嗎?
年輕人將剩下的錢付給他,他發現年輕人的錢夾子裡,現金並沒有他猜測的那麼多,只有一張銀行卡,規規矩矩的插在皮夾裡,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但年輕人將錢夾子,很鄭重的慢慢收進自己的褲兜,順帶拉上了褲兜的拉鏈。
熱哈曼接著錢,看著他這一連串的動作,知道自己是勸不了了,他到底不是個沒良心的,便道:「前面我也去過,我再送你一程,等到了地方,我就真的回去了。」
年輕人點了點頭。
接下來,依舊是年輕人在帶路,熱哈曼像是陪行的,他們走到峽谷深處時,積雪漸小,雪凝結成冰,冰下露出了一個人形黑影。
年輕人對那個人形黑影視若不見,踏過那個黑影繼續前進,然後攀上山腰,又下山,越往前,熱哈曼發現年輕人的眼神越茫然,他一路很有目的性,顯然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但年輕人顯然不知道這個東西的具體方向,他在雪海裡行走,讓人覺得如同在大海裡撈針。
但即便迷茫,年輕人依舊沒有停。
最後,熱哈曼在一片峽谷的冰崖前停住了腳步,他道:「只能到這裡了,前面我也沒去過。」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回去吧。」年輕人搖了搖頭,卸下裝備包,從裡面摸出一些裝備,熱哈曼一看,眼皮頓時跳了起來,那是一根冰鑿和一根繩索,看來年輕人是準備下到冰崖下面。
熱哈曼又勸了幾句,年輕人不聽,他仁至義盡,只能歎氣的往回走,期間,熱哈曼回頭過幾次,年輕人蹲在冰崖前擺弄冰鑿和繩子,陽光從開闊的冰崖上射入峽谷,照在了年輕人的身上,走的越遠,便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光影。
熱哈曼在回程的途中,還一直想著那個奇怪的年輕人,當他走到其中一個地方時,突然朝旁邊的狹縫看了一下。
他記得年輕人一直是像前走,只有路過這兒的時候,他似乎往狹縫裡看了一眼,難道裡面有什麼特別的事物?那個年輕人太過奇特,以至於被他所注意過的地方,油然而生出一種神秘感,熱哈曼克制不住這股好奇,便朝那個狹縫而去。
那是斷層間空出的一條狹縫,寬約兩米左右,在廣袤的雪原上,這點位置實在不夠看。熱哈曼走進去時沒發現什麼,只發現了一塊凸起的,被學覆蓋的石頭。
石頭實在沒什麼好奇怪的,熱哈曼有些洩氣,踢了石頭一腳,上面的雪被震落了一些,熱哈曼一看,頓時愣住,是一塊原石。
這便是所有事情的經過,熱哈曼講完,遺憾的對我說道:「我一直沒看到那個年輕人回來,他如果回來,肯定會經過我們這裡,至少要歇息一晚……當然,也有可能他覺得我這裡比較貴,所以住了別的旅店……但是……」他頓了頓,盯著我的眼睛,道:「他進了很深的地方,非常深,恐怕很難回來。」
第六章 計劃
熱哈曼說完,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坐在老舊的沙發上,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事實上,我這次來格爾木,完全是抱著試運氣的心態,但我沒想到,真的會有這麼大的收穫。
2010年的11月14號,悶油瓶進入了雪山深處,這個時間,離我們出海斗的時間相隔大概有半個月的時間。
在悶油瓶跟我分開半個月後,他來到了這裡。
也就是說,在那半個月裡,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所以才會促使他走入雪山深處。熱哈曼說,悶油瓶重複的問過他一個問題:這個雪山裡真的沒有人嗎?
我仔細琢磨著這句話,難道說……悶油瓶想去雪山裡面找人?
我的想法和熱哈曼一樣,那裡面,找到死人到是可能,但活人絕對沒有。
雖然我已經見證過很多奇跡,也看過很多違背世界原理的事情,但如果他要找的是人,那麼就不可能有人在那樣的條件下生存下來。
沒有植物,沒有動物,甚至海拔過高,有可能連火都升不起來,那樣的條件下,怎麼可能有活人?
我腦海裡一片混亂,但緊接著,我將這些問題都放下了,因為它不是我最需要關心的,我現在真正應該想的是:悶油瓶究竟有沒有從裡面出來?
格爾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哪怕熱哈曼對悶油瓶的印象很深,也不可能再這樣一個城市裡,去特意留意一個人,如果悶油瓶從雪山下來後,已經將熱哈曼這個路人甲給拋之腦後,隨便找了家旅館,那麼熱哈曼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悶油瓶的真實情況。
如此一來,線索又斷了。
但如果悶油瓶真的沒有出來……兩年的時間,只有死人才能在裡面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