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

  根據熱哈曼的描述,悶油瓶當初穿的本來就不多,他還把衣服脫下來,難道是覺得這地方太熱?
  我的大腦一時有些當機。
  雪人身上的衣服,已經與雪人本身凍結在一起,即便寒風凜冽,也沒有被吹走的趨勢,那是一件藍色的衝鋒衣,衣服上有很多口袋,當我目光移向那些口袋時,我突然發現口袋是鼓鼓的。
  裡面有東西?
  我心中一動,摸了上去,硬硬的,由於被冰雪凍住,手根本沒辦法打開口袋,我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快要完全落山,於是我吩咐熱哈曼紮營,而我則開始去脫那件雪人的衣服。
  事實上,我並沒有用脫的,而是用一柄小鑿子鑿開表層的淺冰,潛意識裡,我覺得這是悶油瓶留下的東西,不管是出於何種用意,在沒有弄明白的情況下,我不應該私自動他。用胖子的話來說,我就是悶油瓶的狗腿。
  很快,那個鼓脹的口袋被我從冰雪下清理出來,我掏出了口袋裡的東西。
  怎麼說,那是一個比較奇怪的碎片,像是某個銀器的一個碎塊,表面有一些文字,但由於是殘片,因此文字也是破碎的,再加上看字形,有些像藏族文字,因此我無法辨認出來。
  這個碎片,讓我想起了雪山下小賣部的老闆,他曾說過,悶油瓶曾在手裡把玩過一塊銀箔,而這塊銀箔,在悶油瓶最初進山時,顯然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說,這些東西,都是他在雪山深處某一個地方得到的。
  緊接著,我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因為這個銀塊的出現,我覺得我之前是想錯了。
  我以為,悶油瓶是在前進的過程中堆了這個雪人,而現在很明顯的,他是在回程的途中堆了這個雪人,並且將衣服脫下來,將這個碎塊放在裡面。
  這究竟有什麼寓意?
  悶油瓶是絕不可能童心未泯的,他已經是個扮正太的老怪物了,這個雪人堆在這裡,一定是有某種意味,它的地點、它的寓意、它想表達的東西……
  我皺著眉頭,和用冰球作眼睛的雪人大眼瞪小眼大,但瞪到最後,我只有一個想法:真想一腳踢爆它!
第十四章 遺留的記號
  不多時,熱哈曼紮好了帳篷,帳篷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我跟雪人對視半天,也只覺得渾身都冷透了,那塊碎銀塊,任憑我怎麼看,怎麼在腦海裡搜索信息,都無法找出相對應。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雪山中,確實存在了一個文明,或許就是傳說中,那批從遙遠地方遷徙而來的人。
  那雪人身上的衣服脫不下來,再加上被我敲碎了一些冰殼,矗立在寒風中,顯得十分搞笑,我看了半晌,突然又生起了一個疑惑。
  到處都可以堆雪人,悶油瓶為什麼要把它堆在這裡?
  雪人面朝著東方,除了兩顆冰球做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沒有,細看下來,其實做工很粗糙。不過這也不能怪悶油瓶,他這種生活能力九級殘廢人士,能堆成人形,已經很難得了。
  雪人在夕陽下站立,冰凍的衣角被寒風吹起,矗立向東,似乎是在等待什麼。
  熱哈曼勸我進帳篷休息,我沒動,看著這個雪人,我心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在看悶油瓶留下的遺產一樣,心境特別壓抑。
  直到我覺得冷得受不了時才打算進帳篷,然而,就在這一刻,我突然明白過來這個雪人詭異的維和感究竟來源於哪裡,因為它的位置,它矗立的位置,是在冰川的邊緣。
  這片冰川,造型千奇百怪,有些連成一大片,有些則開開合合,形成了一道道狹窄的細縫,小的細縫,大約只有小手指粗,而大的細縫,有些則能容人穿過,透過這些細縫往裡看,全是堅深的玄冰,裡面冰刃縱橫,根本不適合人在裡面行動,但我此刻看著這個雪人,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
  它的姿勢、它所矗立的方位,太像了……就想一個從冰川深處走出來的人一樣。
  雪人的背後,恰巧就是一道一人寬的冰縫,目光所及之處,冰縫裡佈滿了形狀各異的堅冰,有些如刺,有些如刃,人如果走上去,就跟爬刀山差不多。
  但這個雪人,恰巧堵在了冰縫前,背朝冰縫,面向東方,衣衫被風雪吹的獵獵作響,就如同一個從冰川裡走出來的人,正要向東方去一樣。
  我腦海裡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悶油瓶想表達的是一個方位?
  這會不會悶油瓶害怕遺忘什麼,所以留給他自己的一個記號?
  在雪山深處,他如果想留下記號,就不可能像以前一樣用刀刻下某種符號,因為不管他把記號刻的多深,在無情的風雪下,記號都會很快被淹沒,唯一可以長久保存的,就是在一個不該出現雪的地方,堆上一個雪人。
  這個雪人足夠大,並且被風雪凍成了一種半冰化的狀態,再大的寒風也不可能將它吹走。
  假設有一天,悶油瓶真的失憶,重新回到這個地方時,那麼他肯定會注意到這個雪人。在這樣一個地方出現雪人,無疑是很扎眼的。
  緊接著,悶油瓶給雪人批上衣服,而批這件衣服的意義,並不是衣服本身,而是衣服裡裝的這個銀塊。
  或許,這個銀塊可以提醒失憶的悶油瓶去某個地方……
  我越想越覺得可能,之前的各種疑惑引刃而解。
  不錯,這不是悶油瓶童心未泯的行為,而是為了防止自己失憶,所以刻意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假設多年之後,悶油瓶真的失憶,然後循著線索來到這裡,那麼肯定就會發現這個自己曾經留下的記號。
  這條被雪人堵住的路,這個銀塊,無一不在說明著一個事實,這前方,有我、有悶油瓶要證明的東西,這個雪人是用來指路的,而這個銀塊,則是我和悶油瓶的目的地!
  大約是我的神情太過於古怪,熱哈曼看了我一眼,沒敢打擾,自發的取出無煙爐點燃,取了些牛肉餅乾烤,他問我:「老闆,你跟這個雪人認識?」
  從發現這個雪人開始,我幾乎就沒說過一句話,一直在高速運轉著自己的大腦,因此,當熱哈曼說出這句話時,我過了片刻才反應果然,忍不住嗆了一下,道:「你看我和它可能認識嗎?」
  熱哈曼乾笑一聲,道:「看您瞧的那麼入神,還以為……」頓了頓,他道:「隔了這麼久,我已經不記得您朋友當時穿的衣服是什麼款式,不過這雪人身上這一件,似乎有些相像。」
  他對於一個兩年前的人所穿的衣服,自然不會有太多印象,但我不一樣。說實話,悶油瓶是一個沒有太多物質慾望的人,衣服款式不多,即便帶他去買衣服,也總是幾件相同款式的,對此我深有體會。
  這件衣服雖然不是我給他買的,但這風格,貨真價實的張起靈穿衣經,絕對錯不了。
  我點了點頭,給了熱哈曼肯定的答案,道:「就是他的,看來,咱們明天要很辛苦了。」
  熱哈曼一邊撕牛肉,一邊抬眼看我,顯然是在詢問我什麼意思,於是我指了指雪人後面的冰縫,熱哈曼撕牛肉的動作頓時就停住了,露出一臉茫然的神情,連一向流利的漢語也變得結結巴巴,帶出了新疆語婉轉的音調:「您、您什麼意思……要去、去那裡面?」
  我點了點頭,起身一邊嚼著牛肉,一邊凝視著眼前的冰川,由於我們現在就在冰川腳下,因此只能看到刀刃一樣縱橫的稜角,但在我們下懸崖的過程中,我曾經俯覽過冰川的全貌,那是高低不平、顏色不一的古老冰川,這些古冰川是冰河世紀的遺物,分佈的層次不一,造型差異更是大,高處鳥瞰,就像一片冰雪鑄成的刀原,一望無際,看不到盡頭。
  我已經可以想像接下來的路程會有多麼艱辛,但悶油瓶既然能進去,又從裡面出來,那麼我也可以。我一定可以!
  事實上,光是看一眼雪人後面的冰縫,已經需要極大的勇氣,那種寒冷的、鋒利的冰刃,幾乎無處不在。
  熱哈曼明顯震驚了,臉色都扭曲了。
  許久,他才聲音古怪道:「我見過爬雪山的、見過冒險沖雪的,但我從來沒見過……有人敢往冰川裡面走的。」熱哈曼的神情已經完全變了,他看了被雪人堵住的冰縫一眼,道:「絕對不可能,冰川裡面,大多是封閉的堅冰,即便沒有封閉,也全部是蜘蛛網一樣的冰刺,除非你是身體上罩了機甲,否則不可能進去。」
《盜墓筆記續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