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節
確實,即便考察冰川的學者也只在冰川外圍考察,因為即使大多數冰川會伴隨著冰縫這種解構,但都是不允許通過的,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就像是划船比賽的人逆風而行一樣,結果絕對是輸。
我沒有回答熱哈曼的話,原本最初,我就沒想到他會跟上來,至於接下來的路,他是一起去,還是在原地等我,對我來說都沒有太大的意義,於是我吃完最後一點牛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睡吧,我必須要去,你隨意。」
熱哈曼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只是搖了搖頭,一臉不可理喻的表情,原本由於我是他的財主,因此他對我的神情,一直算恭謹,現在已經震驚的完全無法掩飾了,甚至有種懷疑我是神經病的感覺。
走到這個地方,手機就已經完全沒有信號了,雖然太陽落山,但實際情況,也才晚上的7點鐘左右,雖然疲憊,卻了無睡意,我翻出了手機裡的短信。
事實上,我周圍的人發短信的幾率屈指可數,一般都是直接講電話,再加上認識的多半是老爺們,抱著手機膩膩歪歪實在不像話,因此我手機裡唯一的三條短信,一條來自於胖子,是轉給我的葷段子,剩下兩條都是我媽發來的問候短信。
當然,別以為我是在想娘,我想的是另一件事。
年初,我們一家人團年時,飯後圍坐一起,我曾問過二叔,關於他宅子裡我照片的事情。之前出海斗時,我問他地下研究室的事情,他說是為了對付它而產生的手段,如今已經過去,就別提了。
他不願意告訴我,於是我沒問。
研究室的事情,不提就不提唄,我已經被蒙慣了,也知道真相往往伴隨著一些代價,所以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放棄了,但照片卻不是什麼大事情,總不至於也藏著掖著吧?
二叔的回答並不讓我滿意,他似乎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隨口道:「哦,那是你的兩張生日照,你小時候可比現在讓人省心多了。」
敷衍,絕對的敷衍。
如果真是兩張普通的照片,為什麼會有人來盜走它?
就在這時,我媽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大概聽到我和二叔的對話,她奇怪的問道:「照片?你小時候不喜歡照相,還真沒有留下過照片,他二叔,你什麼時候給小邪照的?我到時候沖印幾張。」
二叔的臉色頓時變得很尷尬,這是我第一次看二叔陷入窘境,這也讓我認識到一個事實,照片的事情、地下研究所的事情,或許,遠遠不像二叔說的那麼簡單,不止是為了對付它的手段,肯定還有別的什麼事情。
第十五章 投影
還有二叔出海前寫給我的信,信中提到的那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人,後來不管我怎麼問他,他都不再開口了。
二叔不像三叔,三叔我可以纏著他一直問,他如果不答,我可以搖他脖子,甚至在他做事的時候故意搗亂,在被我煩得不行時,總會露出一點口風。
但二叔完全是油鹽不進,我不敢去搖他脖子,更不敢故意去搗亂找茬,不管我怎麼問,他淡然,不開口,所以直到年後我回家,依舊什麼都沒有問出來。
後來我死心了,只要從那灘漩渦裡跳出來,過去就過去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蒙,但想是一回事,關於照片、關於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我心裡總是有個疙瘩,甚至冒出了一個很古怪的想法:或許,那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我。
人在孤獨的時候就特別容易胡思亂想,就像此刻,我只能拿著手機看。
無聊之下順便翻一翻胖子發的葷段子,越看越覺得不行,在這麼下去就要走火了,這冰天雪地,我咋整?難不成抱著那個雪人滾床單?
我暗罵一聲胖子害我,將手機一扔,縮進睡袋裡數羊,迷迷糊糊也就睡了。
第二天我收拾裝備準備走人,問熱哈曼要不要跟,他經過一夜,估計也是做好了決定,臉色不好的點頭,道:「跟,不過老闆。」
我看了他一眼,大約也能猜到他的想法,這小子估計覺得我肯定頂不住冰川裡的環境,受不了時自然會退出來,所以才執意跟上來,接著,我們沒再說話,收整了裝備,從雪人旁邊擠入身後的冰縫裡,開始前進。
這個過程是極其痛苦的,尖銳而寒冷的冰刺,一不小心就會劃傷皮膚,有些狹窄的地方,幾乎是肚子貼著冰縫劃過去的,等走過之後,整個肚皮都凍麻了,衣服根本無法保暖,甚至寒氣入侵,帶上了一層冷潤。
一路過去,都是我在開路,這條冰縫隙確實比較長,越往下走我就越有信心,因為這證明我的猜測沒錯,悶油瓶曾經來過這裡,雖然條件險惡,但沒有完全被冰封,依舊可以達到讓人通過的條件。
最後熱哈曼大約是良心發現,也許是看我劃出的傷口太多,他道:「老闆,你歇一歇,換我來吧。」我沒逞強,跟熱哈曼小心翼翼的調換了方位,又熱哈曼在前面開道,途中,他忍不住問道:「老闆,這個問題我很想問,您的朋友對您有這麼重要嗎?要知道,咱們現在已經是在拚命了。」
開道不過半個小時,熱哈曼身上也開始添傷,即便我們事先依舊將裸露的皮膚包裹,但也僅僅是初級防護,不可能阻擋所以的傷害。
頓了頓,熱哈曼道:「老闆,其實朋友也就那麼個事兒,用不著這麼當真,我看得出來,您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但用我的切身經歷來說,我覺得朋友就是個屁。」
「我以前也認識了一個哥們兒,那感情,用漢話來說,是生死之交,我們兩家都窮得時候,燉一次羊肉都要給互相端一碗,要人沒回來,還給他留著,當時窮得叮噹響,他媽生病,我二話沒說,將自己卡裡最後的四千塊錢打過去了,這夠義氣吧?」
我點了點頭。
熱哈曼又道:「後來他跟了一個老闆,也是搞玉的,闊起來後搬到了城裡,每年回來的時候,眼睛都是長在腦袋頂上,人嫌我家裡亂,連飯都不願意來吃一頓,什麼共患難的情誼,早他媽忘到九霄雲外了。」說完,他自嘲道:「所以啊,錢才是最親的,朋友這東西,只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老闆,您這麼折騰,究竟值不值?」
熱哈曼說的是事實,很多時候,朋友之間只能共患難,很難同富貴,但我知道,悶油瓶於我不只是朋友兄弟這麼簡單,更確切的說,是一種責任,無法逃避,更不能逃避的責任,我的良心時刻在督促我,如果你放棄他,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混蛋。
我沒接熱哈曼的話,兩人輪流開道往前走,但越往下走,我就越覺得焦躁起來。
冰縫裡的環境是極其狹窄的,我們在裡面,甚至連蹲下這個姿勢都辦不到,就是大便都只能站著,換句話說,我們也根本不可能停下了休息,只能一直走。
我們從早晨走到中午,其間只能站著吃一些食物,稍微停下腳步歇息,又繼續開始走,直到下午的五點多鐘,我和熱哈曼兩人幾乎全身都是被砸或被刮出來的小傷口,但這時,我們依然是行走在亢長的冰縫裡,依舊沒有走到頭。
此時,我和熱哈曼幾乎都是兩腿打顫了,從進入這個冰縫開始,我們就沒有坐過,甚至連蹲都沒有蹲過,一直保持著行走和站立的姿勢。
前方還是沒有盡頭,天將要黑下來,我們被困在了冰縫裡,往後退不可能,一是我不願意,二是即便再退回去,估計也是明天早上的事了。
我忍不住有些驚心,這條冰縫到底有多長?難道悶油瓶是不停歇的一直往前走嗎?不用休息不用睡覺?我簡直不知道悶油瓶是用怎麼樣的毅力堅持下來的。
這時,熱哈曼疲憊的問我:「老闆,這可怎麼辦,咱們被困住了。」
我不死心,道:「沒有被困住,一直往前走,前面一定有出口。」
他道:「還要走多久?」不等我回答,他便道:「誰都無法確定,萬一路途還很長,難道咱們要不眠不休走上幾天幾夜嗎?」
我知道他是在打退堂鼓,於是說道:「你要回去我不反對,但你現在走回頭路,就意味著要將白天走過的路程重複一遍,至少也有八個小時吧?」我並不是用這個威脅他,只是講明事實的依據。
熱哈曼臉上疲態盡顯,苦笑道:「要賺您的錢可真不容易,那您有什麼打算呢?」
我道:「繼續走,咱們走回去要八個小時,沒準往前再走幾十分鐘就是出口呢?很多事情是難以預料的。」熱哈曼內心掙扎了一陣,認命的點頭,我們於是繼續往前走。
這個過程實在枯燥而痛苦,實在不必贅述,總之我走到後來,眼皮幾乎在打架,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從黑夜,一直走到黎明,終於穿出了冰縫,身體瞬間得到了解放。
熱哈曼長長吐了口氣,喉嚨裡發出一種壓抑的驚喜叫聲,緊接著,一頭栽倒在雪地裡,再也沒爬起來。
這種緊繃、痛苦、而又高強度的行走,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事實上我現在也只有一個念頭,坐下,蹲下,哪怕是趴下,我也不要再站著了,但等我想往下蹲時,才發現膝關節都已經僵硬了。
由於是黎明,周圍的環境很難辨別,我累得只想睡覺,但在這種冰天雪地中,像熱哈曼這樣直接倒地沉睡,明顯是找死的行為,我只能強打起精神,將臉埋在雪裡,讓自己凍的清醒一些,便顫顫巍巍支起帳篷,將熱哈曼也拖進去,這才兩眼一閉,什麼也顧不得,直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