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林麒被藍色光芒吸引住,感覺藍色光芒之中有一道人影在掙扎,怒吼,忽地他心中升起一股狂熱暴戾之氣,往日種種苦難,屈辱在他心中升騰而起,他情不自禁的站起來,隨著藍色光芒中那個人影舞動,想要掙破這天地,想要發洩出心中種種不平,怨氣。
他雙眼在這一瞬間突然變得赤紅,眼前那黑色尺子散發出來的五色光芒幻化出,黑狐,馮提司,關婆子,的身形,這些人咧著嘴,朝著他冷笑,眼光之中說不出的輕蔑,不屑,怨毒,凶狠……
「啊啊啊……」林麒被藍色光芒吸引得神智漸漸失去,瞪大雙眼,幾乎要流出血來,一步步朝著那黑色尺子走過去,此刻他的眼中再也沒有了應龍,魔神,只有那個尺子五色光芒中的仇人。
林麒愣愣前行,一步,一步向前而行,如此劇烈的顫抖竟然對他沒有絲毫影響,應龍和魔神看見他癡癡傻傻的朝著尺子而去,怒吼連連不顧身邊魔神糾纏,聚集起莫大法力朝著林麒轟去,水汽,雲氣,如山一般當頭罩下。
林麒恍若未覺,仍然一步一步又一步,艱難卻又絕不停留朝著尺子走去,那翻山倒海般的雲氣,水汽,竟是無法阻止他分毫,不知為什麼遠古凶神突然圍繞著林麒戰鬥起來,眼看那雲氣水汽就要壓下,九頭魔神神竟然用身體替他擋了下來,轟轟……巨響之中,林麒離那尺子越來越近。
藍色光芒耀眼妖艷,引著林麒不斷向前,兩個遠古凶神實力相當,一時間不分上下,但不管應龍如何發力都會被九頭魔神阻擋下來,在他們眼中開始如螞蟻般的人,竟成了這場廝殺的關鍵。
「啊……啊……啊……」瘋狂怒吼中,林麒雙眼愈發赤紅起來,像是這一生所有的屈辱都要在這一刻迸發出來,終於他靠近了那個矗立在青銅鼎爐中的尺子。
他慢慢的伸出手,朝尺子抓去,此刻那尺子彷彿也感覺到了不對,五色光芒猛然收縮了一下,突然光芒大盛朝他雙手刺去,林麒心懷激盪,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將那尺子拔出來。
「嗤嗤……」五聲輕響,尺子所發出的五色光芒竟然刺穿了他的手掌,他手掌心刺破五個小洞,鮮血流了下來。
巨大的疼痛令林麒更加瘋狂「啊啊啊……」狂吼中帶著鮮血的手掌猛然抓住了尺子,全身力道瞬間凝聚在手上,他向上用力一拔,尺子光芒猛漲,猶如一根根發光的尖刺,他手掌中的鮮血竟然侵入尺子之中,尺子吞噬了林麒手中鮮血,五色光芒猛漲,但並未被他拔出來,五色光華籠罩住獨眼巨神,竟然就將他壓迫的身形漸漸小了下去,獨眼巨人仍在掙扎,眼中藍光更盛,有如實質一般,一點點的射進林麒的眼中。催促著林麒繼續去拔那尺子。
林麒被迷了心智,雙手鮮血淋漓卻仍然緊緊握著尺子不放,尺子被林麒抓在手中,一股清涼順著手臂流傳到身體中,尺子本身的清涼之意中正平和,頓時將他心火壓了下去,眼前幻想一失,他愣愣站在青銅鼎爐旁邊,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
也就在這時,應龍與那魔神,身影漸漸淡去,消失無蹤,那獨眼巨人的身形在五色光芒籠罩之下也漸漸消失,尺子的光芒也漸漸黯淡,整個大殿陷入一片黑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剩下林麒還在一個勁的發蒙,不曉得剛才所經歷的,是夢境還是現實。
耳邊忽然就傳來一聲無奈蒼茫的歎息之聲,聲音不大,卻是迴盪不休,彷彿就是從遠古傳來。
林麒突然感覺無比的慌張,就覺得這個地方無論如何也呆不得了,鬆開握住尺子的手,掏出懷裡的笛子,藉著散發出來的幽幽光亮四處尋找銅門,就見這雄偉宮殿並沒有變化,可剛才見到的兩位魔神拚鬥是怎麼回事?難道只是一場幻覺?
銅門就在身後,卻關得緊緊的,連道縫隙都沒有,林麒驚惶去推,又那裡推得動了,使了半天勁,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銅門卻連點灰塵都沒落下來,林麒真的慌了,此地沒水,沒吃的,困上個兩三天就要餓死在這裡面了。
「入娘的,開門啊!」瘋癲了一樣的林麒,對著銅門又踢又踹,可除了腳掌震麻震痛之外,沒有半點收穫,林麒頹然坐在地上,沉思了會,忽地想起先前那應龍出現的十分詭異,或許就有條路,通向外面。
這個念頭興起,也就有了精神,急忙站起來四處尋找,可這神殿巨大,卻連個耗子洞都沒有,這裡暗無天日,也不知道尋找了多少時辰,就覺得口乾舌燥,還是什麼也沒找到。
林麒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腦中轉個不停,想著該如何才能走出這看似恢宏實則卻是一座巨大墳墓的地宮,想了半天又想起那條黃蟒來,既然黃蟒救了自己兩次,就能救第三次,這宮殿巨大,想要完全探個究竟,不是短時間辦的到的事,黃蟒在這河底之下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聽到笛音,或許就能尋到這裡,帶自己出去。
想到這裡,林麒急忙跑到銅門下面,靜了靜心,恢復了一下體力,橫笛在手嗚嗚嗚……吹奏佘鈴鐺教給他的引蛇之術,神殿空寂,笛音吹響在這巨大空曠的世界裡深沉迴盪,吹出去的音符迴盪過來聽在林麒耳中說不出的彆扭,這一段音符還沒落下,下一段又迴盪過來,林麒又不敢不吹,堅持著不停。
也不知道吹奏了多少次,幾十次?幾百次?林麒已經沒有了概念,卻絲毫沒有黃蟒的動靜,不要說黃蟒,就算是一條小蛇也未曾出現過,佘家的引蛇之術天下第一無二,不管是什麼蛇,只要聽到了笛音都會被吸引過來。
如今卻一條也看不到,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聲音傳不出去,所有的笛音都在這宮殿內迴盪,來來往往的笛音形成一道莫名的音浪,一波波的往來反覆,如同催眠一般,這個時候林麒本來就已經疲累得全身酥麻,還能吹笛也只是勉強支撐,如今在這單調反覆吹奏之下,就感覺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第六十六章 索命
林麒飄飄蕩蕩不知道身在何處。又能看見東西了,可這裡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週遭沒有半點顏色,天空低沉壓抑的彷彿觸手可及,灰濛濛的世界看不到任何東西,只有陰冷氣息充斥著天地之間。
林麒茫茫然不知該向何方而去,睜大雙眼,很是不解,剛才不是在吹笛嗎?怎麼就到了這麼個地方?茫然中,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花香,香氣之中充滿誘惑,溫暖,彷彿在召喚遊子歸家。
林麒情不自禁朝花香處飄了過去,毫無徵兆的,眼前出現一片無盡的花海。紅色的花朵妖嬈美麗,在陰沉的天空下連綿不絕向天邊蔓延。陰霾的天空壓的很低,帶著一股無窮的陰森冷厲之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這裡看不到一絲陽光,彷彿自恆古以來就是如此。
花海,無邊無際的花海,所有的花朵只有一種顏色,鮮艷如血的紅色,古老傳說,人死後魂魄要走很長一段路,這段路叫黃泉路,黃泉路上有火紅的彼岸花,相傳彼岸花花只開於黃泉,是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花如血一樣絢爛鮮紅,鋪滿通向地獄的路,且有花無葉,是冥界唯一的花。花香傳說有魔力,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在黃泉路上大批大批的開著這花,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又因其紅得似火而被喻為「火照之路」,也是這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當靈魂渡過忘川,便忘卻生前的種種,曾經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著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獄。
彼岸花林麒認得,關婆子後院就種了不少,但關婆子種的跟這裡的一比,就好比仙女與村婦,全然沒有這裡的彼岸花靈動,更無眼前的壯觀。
林麒心中沒有害怕,一步步在花海中向前,有微風掠過花海,發出哭泣的聲音,彷彿有無數的女子在呼喊,哭泣,哀求。一眼望去,所有的彼岸花開的更加鮮艷,所有的花朵都像是活了一般。在這死寂的世界裡,充滿無盡的妖艷誘惑。
彷彿耳邊有一個聲音如附骨之疽輕輕的響起:「忘記吧,忘記吧,忘記過去的一切吧,人生在世不過是一場浮生夢境,只有這裡才是永恆的歸宿,那些曾經的痛苦,歡樂,只是虛幻,何必還記得,忘記吧,永遠的停留在這裡,忘記吧……」
彼岸花帶有魅惑力量,可林麒個半大小子,沒有過情愛之歡,不懂得愛恨纏綿,就覺得這些花實在有些莫名其妙,分外妖異,竟然會說話,而自己居然就聽懂了。正覺得稀奇,花海中突然竄出一個怒氣沖沖的人來。上前拉住他大聲道:「終於等到你這小畜生了,走,閻王面前評個理去。」
這人來的突然,嚇了林麒一跳,再一看還是個熟悉的,竟然就是陰神出竅時,攔著自己不讓去扔簪子的青臉大漢,不出意料的話,就是黃河裡的那條惡蛟了。林麒聰明,這麼一琢磨心裡也就恍然,自己不是陰神出竅,就是死了。
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嗎。不過這惡蛟倒是個不好惹的,事到如今給他來個死無對證,任你找誰評理,老子一推二六五,你又能耐我何?
想到這裡,他向外一蹦,瞪著眼對那青臉漢子道:「你是誰?老纏著我幹什麼?老子一沒偷你的娘子,二沒打你的兒子,怎地就如此糾纏不放?」
青臉漢子怒氣沖沖道:「我就是你和那臭道士用銅簪殺死的黃河青蛟,我修行千年,眼見著就要化龍,沒著你,沒惹你,偏偏你和那道士傅綁了兩個童子命的母子沉到河眼,吸取河底地氣,這東西最是邪性,若是惹來天雷怒火,還不是將我劈死?又化的什麼龍了?我不過是稍微懲戒爾等一番,你和那道士就害了我性命,可憐我千年修行毀於一旦,我又怎能與你善罷甘休?」
說起來這惡蛟也是遭了無妄之災,被陳友諒算計的死死的,到現在都不知道誰才是真正害它性命的人,其實這也算是他咎由自取,當日周興陰神破散,最後一根銅簪沒有扔下,頂多損失幾百年道行,也不必落到個必死的下場。
但它深恨周興與林麒,就想找個機會報仇,卻沒想到,其中黑狐搞事,天還沒亮馮提司就帶人將周顛和林麒沉了河,若說這惡蛟也是個倒霉的,林麒沉了河,你一口吞了也就是了,那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偏偏它認為該給這些個螻蟻般的凡人一個教訓,讓他們見識一下自己的神力,以後也少來招惹,騰水將林麒和周顛衝到半空中,再張口將這二人吃了。這氣勢倒是夠了,也的確嚇壞了馮提司一干人等,卻沒想到,陳友諒繩子並沒綁緊,更沒想到林麒手中還有一枚銅簪,順著它張的大口就扔了下去。
三個銅簪聚齊,可就不再是損道行的事了,要知道銅簪在地下埋了千年,土煞陰氣十足,何況銅簪本身就屬金,主殺伐,陰煞之氣濃重,到了它肚子裡,形成個小陰煞三才陣,相輔相成,將他五臟六腑搗了個稀巴爛,頓時身死,它死的冤枉,一口怨氣不散,神魂晃晃蕩蕩到了這幽冥地界,卻仍然記著害他的周興和林麒,想著自己最後蛟尾那一擊,林麒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也承受不住,就守在這裡耐心等待仇人。
竟就真的讓它等到了,但這惡蛟不知道的是,林麒並不是真的死了,而是陰神出竅,實在是這幾天折騰的太過虛榮,身體被困在那巨大宮殿之中,神魂卻飄乎乎到了冥界。
可這神魂也就是陰魂,只要林麒回不去,也就真變成一隻鬼了。
青蛟的一番話,說得又快又急,但林麒還是聽的清清楚楚,越聽越不對勁,照青蛟的意思,是有人先冒犯了它,這才發怒,黃河發水,只是想給暗裡使壞的人一個教訓,被沉河童子命的兩個人,不是關婆子母子還能是誰?
當初土地廟裡,陳友諒殺死了關婆子母子,又是他自告奮勇要燒了這兩人屍首,怎地就沉到河底,吸取什麼地氣去了?莫非沉河的不是關婆子母子?可這世界上又哪有如此湊巧的事?
「等等!」林麒大喊一聲,道:「這其中有古怪。」
青蛟聽他喊的大聲,怒氣更盛,道:「能有什麼古怪,還不是你和那道士搞鬼,害了我性命!」
「不對,你說的那兩個童子命的,是不是一個老太太一個六七歲的小孩。」
「是你害的,當然知道什麼模樣了,你這小子裝模作樣的不是個好人,走走走,咱們去那閻王殿,我要告你一狀,讓你永世不得超生……」說著話,伸出手來,一把將林麒夾在胳臂下,怒氣洶洶,邁開大步朝前疾走。
林麒就是再傻,也知道一切都是陳友諒在搞鬼了,真想不到表面上看起來豪邁,仗義的一個人,心思竟然如此歹毒,林麒回想了一下,陳友諒對這些事著實熱心了些,簡直比馮提司都要上心得多,原來竟是另有所圖。
「我跟你說,這事都是那個叫陳友諒的在搞鬼,我師傅對付你,那是因為你水淹了兩岸,死了無數百姓,又被水道衙門的馮提司逼迫,這才不得不做法……」
林麒大聲喊叫,那青蛟卻只是認定了是林麒和周興害了它,不管林麒如何解釋,將個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也不為之所動,林麒暗暗叫苦,就覺得這傻蛟真是個一根筋的,卻不知道這傻蛟連那一根筋都被人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