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五雷正法即是雷法。雷霆為陰陽之氣所生,依《洛書》五行之數,『東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數之祖而中央五焉』。而雷霆行天地之中氣,故曰五雷。
  修煉上,五雷分屬五臟。五臟之氣攢聚,會聚為一,方能達於大道,掌握五雷之妙用。此稱作攢簇五雷,亦即是指雷法內功修煉達到五氣朝元的境界。《道法宗旨圖衍義》:希賢曰:五氣朝元,一塵不染,能清能淨,是曰無漏,肝為東魂之木,肺為西魄之金,心乃南神之火,腎是北精之水,脾至中宮之土。是以聖人眼不視而魂歸於肝,耳不聞精在於腎,舌不味而神在於心,鼻不香而魄在於肺,四肢不動而意在於脾。故曰攢簇五雷。王樞曰:東方木雷在肝宮,南方火雷在心宮,西方山雷在肺宮,北方水雷在腎宮,中央土雷在脾宮,斬除五漏,寂然不動為道之體,感而遂通為道之用,斯五雷之妙也。
  修習五雷正法甚難,使出五雷正法更難,九種不同雷法聚合在一起使出來,就不是難了,而是不可思議,這也是為什麼張青山問林麒你要逆天的原因所在。也不怪林麒吐血,不要說一般人使不出來,就算勉強使用出九種雷法,身體也是承受不住,也只有林麒這種怪物,體內有陰陽二氣,加上身軀強健才沒事,饒是如此激盪之下也不得不吐血。
  張青山見林麒吐血,關心詢問,林麒搖搖頭示意沒事,突然站起,晃晃腦袋,這一口血竟是吐的神清氣爽,忍不住道:「奇哉怪也,不但沒事,反而精氣充足!」張青山瞧了瞧林麒。見他雙目更加明亮,身上勁氣迴盪,忍不住苦笑,這小子因禍得福,連使九種雷法,非但沒什麼大礙,反而九種雷法迴盪體內沖刷。竟是將他體內的雜質凝聚到一起,隨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張青山難免有些酸酸的,老天委實太偏愛林麒,除了他這愣頭青,誰敢九種雷法一起使出來?使出來非但沒事,反而讓林麒體質更純。日後修煉起來,勢必更加得心應手,這小子,就是個怪物……
  林麒又蹦又跳,覺得身體無甚大礙,這才問張青山:「你怎麼來了?」
  「我是怕你出事,才讓兩個童子守在這裡。」
  林麒嗯了一聲道:「放心吧。伽璨真那些個徒弟,奈何我不得。」張青山道:「倒也是,不過小心無大錯,可你將個龍相劈的猶如烤乳豬一般,這梁子可是越結越大,難不成你真要在這一直守下去?」
  林麒道:「我不是個以德報怨的人,他不仁,我不義。那也沒什麼好說的。」說完走到屋子門前盤膝坐下,淡淡道:「此地甚好,正可研習你教我的符菉之術。」張青山啞然,知道林麒起了性子,勸也無用,這時來了個道童請張青山到天師府去,說是掌教真人有請。
  張青山跟著道童到了天師府。張正言也沒睡,衣衫整齊的在地上轉圈子,一邊轉,一邊惱怒道:「這小子。怎地如此不懂事,這小子,怎地如此不懂事……」唸唸叨叨的見張青山來了,皺眉道:「青山,你與林麒那小子交好,你再去跟他說說,讓他忍了這口氣,將伽璨真帶來的人放下山去。他若不聽話,便讓他去後山守祖宗陵墓,三年不得出山。」
  張青山嚇了一跳,張正言真要這麼做了,照著林麒的性子,不鬧個天翻地覆才怪,就算不鬧騰,還指不定玩什麼花心眼子呢。急忙道:「不可,事情已經鬧起來了,白天那麼多人都看在眼裡,這種事,瞞不住人,早晚天下皆知,何況林麒守關是伽璨真的意思,他都沒說要換人,咱們卻幫他換了,傳出去,天下人該如何看你?如今天下未定,如此做,豈不是讓人以為咱龍虎山一心一意為大元朝廷辦事……」
  「你說的這些我也知道,可不放伽璨真下山,難道就讓他們在山上待下去?天下人又該如何看我?咱們龍虎山又成了什麼?豈不是變成了伽璨真的禪院。青山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委實看到伽璨真那禿驢就鬧心。你說他去哪裡不好,怎地偏偏就找上咱龍虎山了呢?」
  張青山沉吟道:「咱龍虎山一脈興盛,起自有元一代,到如今已是達到了巔峰,世間萬物皆是盛極而衰,到了巔峰,不管怎麼做,只能是向下,咱們龍虎山同樣如此,大伯,此事雖小,影響卻是極大,試想若日後蒙古人被趕出中華,後代天子知道了事情始末,咱龍虎山不僅幫伽璨真受菉不說,還著急的將這些人放下山去相助順帝,會如何想法?」
  「伽璨真的意圖,大伯想必也是知道,定是想讓這些人輔佐當今朝廷,與天下義軍為敵,若是林麒真能擋住伽璨真一段時日,任誰也說不出什麼,畢竟此時龍虎山還在大元管轄境內,迫於情形不得不受菉,但擋住這些人下山為禍,可不也正表明了龍虎山的態度。」
  張正言歎息道:「我也明白這個道理,若是朝廷若是怪罪下來,如何是好?畢竟現在還在朝廷馬足之下。」
  張青山嘿嘿一笑道:「大伯,別忘了,最後守關之人可是伽璨真親自挑選的,過不了關,又怨得誰來?這官司就算打到順帝面前,咱們也是有理,畢竟傳道受菉都做了,前兩關咱們挑的人,可沒有使壞的,都放他們過去了,卻偏偏被攔阻在他們挑的人面前,這能怪咱們嗎?」
  「伽璨真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知道林麒的厲害,實不相瞞,剛才林麒接連使出九種不同雷法,已是將伽璨真的大弟子劈的狼狽而逃,龍相都不是對手,其他的人,更難過關,如此擋上幾個月,也給伽璨真一個教訓,否則得了甜頭,日後他又帶人上山來,咱們是不是還要像今日一般給他們傳道,受菉?不如就借此機會,讓他知難而退,以後再也不敢上龍虎山來,以絕後患,豈不就是一舉兩得。」
  張正言雙眼一亮,越琢磨越是這麼個道理,卻還是歎息道:「每日裡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們我就鬧心,難不成還要陪著他們待上幾個月?林麒這小子不聽話,誰也不放過關,龍虎山上只會越來越亂遭,若是伽璨真來求我換了林麒守關,我是答應不答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該如何是好?這就是個泥潭啊,只會越陷越深……」
  張青山笑道:「龍虎山從伽璨真上山那一刻起,已然就是亂了,既然亂了,何不讓它亂到底?亂的讓人眼花繚亂,亂的誰都莫名其妙,誰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那就誰也都挑不出咱們的毛病來。大伯,我又豈能不知道你的尷尬,如你所說,你在山上待著,這裡就是個泥潭,只會越陷越深,既然明知是泥潭,為何還要往裡面陷?何不置身事外。」
  張正言砰然心動,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張青山笑道:「三十六計,走為上,把這爛攤子扔掉,就算日後有什麼事,大伯不在,誰也說不出什麼,也有個緩衝的餘地。」
  張正言明白張青山的意思了,正如他所說,只要他不在山上,不管鬧出什麼亂子,大不了也只能說他管教不嚴,卻不能說他犯了什麼錯,畢竟他不在山上,出了什麼事,也不可能都知道,這就是個以退為進的法子。
  「好好!」張正言想明白此中環節,頓時身心都是一陣輕鬆,說了兩個好字,瞧著張青山道:「青山啊,我無子嗣,好好幹,將來這山門還需要你們這年輕一輩的來支撐。」
  張正言暗示的意味很濃,張青山如何不懂,急忙道:「小侄不敢,大伯,既然要走,不如早走……」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道童傳下張正言張天師的法旨,說是近日天師夜觀天象,終南山上紫氣升騰,又感體內龍虎交合,有金丹大成之相,又夢到歷代天師來賀,天人感應,怕是要白日飛昇,已奔終南而去,山上各弟子,謹守本位,一切照舊……
  法旨一下,龍虎山上下一片嘩然,掌教真人要成仙了?真的?假的?有腦袋不夠用的就信以為真,聰明點的琢磨出掌教真人這是出門避禍去了,什麼紫氣升騰,什麼龍虎交合,還天人感應,白日飛昇,白日飛昇用得著去終南山?龍虎山上就不能飛昇了?
  但掌教真人這麼說,你懷疑也好,不信也罷,難道還能阻止他去尋仙問道?就算最後沒成仙,又回來了,一句機緣未到,誰又能說什麼?
  不到半日功夫,龍虎山上下全都知道了掌教真人要成仙了,頓時議論不休,歡欣者有之,不信者有之,疑惑者有之……消息傳到伽璨真這裡,國師呆了片刻,罵了句:「好個狡猾的老狐狸。」傳到林麒耳中,同樣暗罵了句:「老狐狸!」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符菉之術
  不知是張正言要成仙的消息太過震撼,還是因為伽璨真這兩天為龍相,虎相,豬相,三人療傷,總之這幾天很是風平浪靜,讓準備好大幹一場的林麒有些摸不著頭腦,可也不能總是這麼閒著,就找張青山借了幾本道家典籍,一邊看,一邊等待。
  這些日子,林麒將龍虎山的符菉之術與鬼巫所教的相互貫通,頓時有醍醐灌頂的感覺,往常有不甚明瞭的地方,總能在符菉之術中找到,龍虎山立派千年,門中藏書何止千萬,更有無數前輩留下心得經驗,張青山又不藏私,如此一來,林麒對於術數理解更高了一層。
  時光如梭,轉眼離張正言離開已經七日,這七日裡,龍虎山上下竟是保持了奇異的平衡,沒人鬧事,也沒人在強行闖關,但每個人心頭都覺得有些壓抑,彷彿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這一天,平靜終於被打破,清早,林麒坐在門外,前面擺著供桌,上面黃紙,硃砂,一應俱全,林麒如此做,也是因為屋子太過狹小,伽璨真這幫人若是硬闖,騰不開身軀,擺到門外,便是伽璨真來了,林麒也有信心鬥上一鬥。
  太陽剛出山,就見一群人簇擁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大步而來,林麒睜開雙眼站起來,卻見這人到了跟前,並不出手,而是客客氣氣道:「在下楊文志,前來領教閣下符菉之術,不知如何算是過關?」
  符菉是天神的文字,是傳達天神意旨的符信,用它可以召神劾鬼,降妖鎮魔,治病除災。可用於為人治病者:或丹書符菉於紙,燒化後溶於水中,讓病人飲下;或將符菉緘封,令病人佩帶。有用於驅鬼鎮邪者:或佩帶身上,或貼於寢門上。有用於救災止害者:或將符菉投河堤潰決處以止水患。或書符召將以解除旱災等。至於道士作齋醮法事,更離不開符菉,或書符於章表,上奏天神;或用符召將請神,令其殺鬼;或用符關照冥府,煉度亡魂。整個壇場內外,張貼、懸掛各式符菉。
  符菉之血博大精深。不光龍虎山的道士會用,基本上道家門派多少都會,民間也有符菉傳承,楊文志就是其中一個小門派,柳葉門中的弟子,也曾學得符菉之術。雖然沒有龍虎山上符菉之術博大精深,驅鬼鎮邪,倒也有自己的心得。
  楊文志問道:「不知以往過符菉之關,如何個考驗法?」
  他這麼一問,還真把林麒給問住了,他這是趕鴨子上架,又未過過符菉關。如何知道以往是如何過關的?扭頭去看周顛,周顛甕聲甕氣道:「以往守關之人,都會出題,讓你畫什麼符就得畫什麼符,只要在時間規定內畫完,就算過關。」
  楊文志眼睛一亮,朝林麒抱拳,道:「請賜教!」楊文志此人倒是甚有禮貌。也不張狂,看樣子頗有些信心能過關,若是開始伽璨真的人就如此模樣,林麒也就放過去了,但如今,不管這楊文志如何謙恭,林麒都不會放他離開。正如他自己所說,既然已經得罪了伽璨真,何不往死裡得罪。
  林麒笑笑:「那是以前的規矩,現在是我守關。規矩可就有我來定,我也不為難你,你我相對設壇,我也不管你畫什麼符,只要比我快,比我先靈驗了,就算你過關,如何?」
  楊文志不是魯莽之人,皺眉道:「可是以前不是這般……」
  林麒哼了一聲道:「現在是我守關,還是國師親點的人選,你不服氣嗎?」
  楊文志現在知道了林麒是何等難纏,竟然拿出伽璨真來威脅自己,當真是哭笑不得,心中暗自歎息,伽璨真這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了,竟然讓這麼一位爺守關,這不是黃鼠狼和雞結老表,不是好親嗎。卻也無奈,只得道:「這地方只有一個供桌,如何是好?」林麒道:「讓你身後跟著的人去抬,難不成還讓我去給你搬來嗎?」
  楊文志在沒話說,轉身朝跟著他來的人道:「去借個供桌,黃紙,硃砂都要。」那人應了帶著幾個人大步而去,林麒盤膝坐下,靜靜等待,偶爾睜開瞧一下故作鎮定的楊文靜,不知為何,楊文靜竟是不敢跟林麒目光對視,總覺得他目光之中帶著說不出的嘲諷和譏誚,心中也是惱怒,他雖不是良家子,卻也自視甚高,若說打起來不是林麒的對手,但符菉之術也沉浸了十幾年,不見的就不是對手。倒是林麒,來的時候打聽了清楚,不過是跟他們前後腳上山的後代弟子,學符菉之術也就是這兩三個月,再厲害又能厲害到那裡去?
  要知道,符菉之術可不是動蠻,那要有真本事,林麒這般年紀,難道還能再娘胎裡就學符菉之術了?他就不信林麒能強的過他,如此這般等待了會,幾個人抬著一掌木桌來了,立在林麒對面不遠的地方,上面鋪上了黃布,擺好了狼毫,硃砂,桃木劍,黃紙……
  隨後一群人呼啦啦跟著過來,林麒心中不禁一緊,還以為這些人要強行闖關,不由得冷笑,暗自戒備,待靠近了才看得清楚,竟是龍虎山上大小的道士都來看熱鬧,若是張正言在,這些道士也不敢湊這個熱鬧,可掌教真人成仙去了,做好自己的事之後,再沒人管,林麒守關已經打到了伽璨真三位徒弟,這熱鬧,不看豈不是可惜?今天又聽得比的是符菉之術,雙方設壇作法,有事沒事的,呼朋喚友,一起趕來。
  林麒屋子後面是棧橋,前面這快地方倒也不小,方圓有兩三畝的面積,別說這百八十號人,來三四百個,也不見的就擁擠了,眾道士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有看好林麒的,有不看好林麒的,有給林麒加油的,有設賭局的,鬧鬧哄哄雜亂無比,竟是比伽璨真那邊來的人還要鬧哄。
  東西齊了,看熱鬧的人也有了,還等什麼?那就比吧,楊文志竟然朝林麒抱拳道:「符菉之術,有四種,第一覆文。多數由二個以上小字組合而成,少數由多道橫豎曲扭的筆畫組合成形。主要見於《太平經》。第二雲篆。據說是天神顯現的天書,實則模仿天空雲氣變幻形狀或古篆籀體而造作的符菉。主要見於《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第三靈符、寶符。由更繁複的圈點線條構成。第四符圖。由天神之形與符文結為一體的符菉。不知你要比那一種?」
  楊文志這番話不是說給林麒聽的,而是說給一幫看熱鬧的人聽的,畢竟這些人沒聽到剛才林麒說的話,這番話一說,一是顯得自己不是無知之輩,二一個也是讓大家做個見證,若是林麒還是那般說,可也不是欺負他。
  林麒自然知道他所想,笑道:「我還是剛才的話,你隨意畫任何符菉,我只畫雷符,在場這麼多人見證,不管你所畫之符多簡單,只要先與我靈驗了,這關你就過了,我也認輸。」
《鬼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