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

  倘若楊辰現在還有意識,他一定會認出這座祭壇,儘管這祭壇與之前的樣子有了很大變化,但它在許久以前盛著霖的魔尊之血的樣子卻深深刻在楊辰的記憶之中。哪怕它被砸得粉碎,楊辰也能夠依靠這一地碎石在腦海裡還原它的本來樣貌。
  此刻這祭壇上早已沒有霖的血液,那上面懸浮著的那一滴血卻遠遠凌駕於魔族之血。那滴蚩尤血不斷變換著光芒,從白到黑,再由紅橙黃綠等七色過度,最後由紫轉成銀色,又由變換到金,最後歸於無色,繼而循環往復。數不清的咒文形成四條光環圍繞著這滴血旋轉,讓其充滿了古樸玄奧的氣息。
  楊辰在這祭壇前駐足,時間彷彿過了許久,卻僅僅只是轉瞬,最後楊辰終於伸出手去,他的手停留在那滴血的上方。楊辰的手掌好像有著無窮的引力,四條咒文組成的光環猛地顫抖了一下,接著旋轉的速度加快百倍不止,它們劃破空氣產生的振動最後形成了雷鳴一般的巨大轟鳴聲。
  所有的光環打開,咒文首尾相接連成一條光帶,順著楊辰掌心的紋路盤旋,最後刺破楊辰的手掌,沿著他的體脈奔湧,在他的身體中遊走著。
  循環四十九周天後,這些文字終於在楊辰眉心處匯聚,全部文字聚集成一個刺目的光球,那光球收縮了八十一下,最後又散開,分裂成八團不同色彩的火焰——那是楊辰早已飛散的兩魂六魄。
  楊辰的體內驀地又飛出兩團火光,三魂七魄終於齊聚,他空洞的眼睛中迸射出霸道而冰冷的光。楊辰的魂魄借由蚩尤之血中蘊含著的那些玄妙信息所重生,他自然而然地接觸到了蚩尤故意封印在這滴血液中的記憶。而蚩尤居然借助自己的通天本領,讓這殘存的記憶擁有自己的意識,能夠與楊辰進行短暫的交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楊辰突然笑了起來,只是一瞬間,他便將那些符咒中所蘊含的信息全部通讀了一遍,他不僅知曉了戰神蚩尤與黃帝軒轅之間那一場涿鹿之戰,同時更是知道魔界的由來以及他自己的真正身份。
  當年蚩尤戰敗被軒轅活捉,軒轅令人將蚩尤戴上枷鎖並將其殺死。蚩尤的頭和身體分別被葬於相距遙遠的兩處,那枷鎖也被棄於荒山,最終化作一片血紅色的楓林,據說每一片紅楓葉都是蚩尤的斑斑血跡。
  蚩尤死後,九黎部族亦離散,而部族中的九個首領卻悄悄聚集了部分死忠於蚩尤的族人,妄圖將蚩尤的遺骸找出,並用族中秘法令其復活。不料此時卻被軒轅知曉,軒轅率大軍圍剿,九黎餘眾最終被逼入那片血楓林中。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當初用以禁錮蚩尤的枷鎖居然在蚩尤之血的侵染下化作一件兵刃,那是一把威力大到可以弒神的弓——也就是後來的魔界至寶戮神鎮獄弓。
  這張弓被那九個九黎的部族首領找到,並用以威脅軒轅,軒轅若是不退兵,他們就用這張足以弒神的弓殺光軒轅身邊的至親。軒轅無奈,只好退而求其次,答應不對九黎趕盡殺絕,但卻要他們用這張弓破碎虛空,帶著九黎餘下的族人進入開闢出的這一方空間,再不能返回人間。
  九黎部族最後選擇避入那新的一界中,這一界後來被人稱為魔界,而魔界中人自然就是身上流淌著九黎部族血脈之人。
  那九個首領則是九曜星君,他們以大法力一代代傳承著自己的力量和記憶,且為了謹慎起見,不到自己的力量足以與軒轅對抗之時,他們絕不會將記載著以上這些真相的那一部分記憶的封印解開。
  即便將九黎全部封入異空間中,軒轅卻從未有一刻安心,他一直都在提防著九曜星君,他猜想九曜星君早晚會帶著九黎欲孽找出蚩尤的身體,並令這魔祖再度現身於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楊辰依舊在瘋狂地笑著,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淚都流出眼角,笑著笑著,他的表情突然凝固了,然後嘲諷的笑容掛在他的臉上。
  楊辰自語般地開口道:「老子本以為只有那個狗屁新世界是假的,沒想到連滅世的理由都是假的……什麼建立一個寧靜祥和的全新世界,什麼想要清洗這個骯髒的舊世界,什麼想要對這些自私的生命懲罰,都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既然已經決定要當婊子,又立什麼貞節牌坊……」
  說到這裡,楊辰的眼睛瞇了起來,接著他繼續說道:「原來那位至高神大人想要滅世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在害怕啊,哈哈哈,至高無上的神明,聲稱掌握這世間所有生命的命運,居然會害怕到想要把這世界毀滅……命運之神,你不是能夠知曉一切麼,你難道不知道就算有了返魂之術,蚩尤也不可能再活過來了麼……」
第三百八十四章 輪到你了
  「哼,你太小看軒轅那混賬了,他怎麼會不知道蘇生之術對本尊無用。」一個聲音在楊辰的識海之中迴盪著,楊辰可以想像得到那聲音的主人一定是個豪邁之人,王霸之氣側漏到二十包瞬息藍都攔不住的地步。
  「那他還滅個屁的世,安心呆在神界養老不就好了麼,而且從你殘留那些記憶中的種種跡象推測,那位至高神大人滅世的理由分明就是想把你的屍體徹底毀去。難道他搞這麼大的動靜就只是為了對你鞭屍洩憤?」楊辰一邊說著,一邊在心裡想,怎麼每個到我識海裡的傢伙都喜歡故作神秘,非要將自己的聲音搞得空靈悠遠才罷休麼。
  「他只是不放心,我九黎後人在他眼中終是後患。」
  「他不是至高神麼,隨便降下兩道九天神雷把整個魔界廢掉不就成了?」楊辰明知故問,小聲嘟囔著,他的手又一次摸上自己的鼻樑,這次他終於發覺自己的眼鏡早就不見,繼而他又發現自己現在的樣子完全繼承了現實中那副狼狽的模樣。
  楊辰打了個響指,他從頭到腳立刻煥然一新,而他的手裡也捏著一副嶄新的眼鏡。楊辰施施然將眼鏡戴好,又向上推了推,靜待著對方的回答。
  「既然已經成為神明,自然不能再隨意對普通人出手。」蚩尤回道。
  「若是動手了又會怎樣?」楊辰又問。
  「首先,神界是一個眾神的牢籠,他們身在神界便無法來到其他五界,更別說用他們壓倒性的優勢來碾壓下界的生命……」蚩猶如是說道,楊辰點點頭,沒有打斷他。
  「其次,就算真的有神明能夠僥倖通過那道無形的壁壘,他們到了這裡輕則會立刻被剝奪神格,重則形神俱滅。就算是神,也不可能打破天地之間的某些規則。」蚩尤繼續道。
  「嘁,那些神明大人們之前說得那麼牛逼,好像這世界就是那個至高神創造的一樣,弄了半天這土地根本不是歸他所有,充其量只有七十年使用權,壓根就沒有所有權嘛……也就是說他名義上歲雖然是這房子的主人,想怎麼裝修都隨他心意,但是他沒辦法砸承重牆,沒辦法隨便改煤氣管線,沒辦法私改供暖設施,沒辦法私接電源,對吧?」楊辰扔出了一堆蚩尤大概無法理解的通俗比喻。
  「……」對方沉默了片刻,道:「大抵就是你說的那樣。」
  「所以他們想降臨到我們的世界,就必須借助別人的身體……這事兒聽起來怎麼這麼齷齪……話說他們選擇的宿主——就是所謂的容器——應該有很多嚴苛的條件吧,而且越是厲害的神,容器就越難找?」楊辰悠然地說完上面那番話,又繼續嘀咕著:「沒準兒生辰八字屬相星座血型身高興趣特長都要吻合……媽的,比找媳婦都難。」
  「沒錯。」蚩尤冷聲說道,而後又說:「所以,你作為九黎後人,作為身上流著本尊血脈之人,阻止軒轅那小人陰謀便是你責無旁貸之事。」蚩尤。
  「哈哈,得了吧。」楊辰隨意地揮揮手,說道:「雖然我身上確實有你的血脈不假,但是經過時間的流逝,你的血傳到我這裡已經稀薄得可以忽略不計了……況且你不會不知道我本是一體雙魂吧,這身體裡可是連你的一滴血都沒有。」
  「哼,怎麼沒有,你面前不就有本尊的一滴精血?」蚩尤的聲音漸冷。
  「就一滴血夠干個屁的,頂多能驗個血型……嘖,話說我的血應該早就流乾了,現在應該是徹底空血的狀態吧,難道你這血還兼職做造血干細胞,一隻幫我吊著這條命來著?」楊辰挑了挑眉毛說道,這句話明顯是在套對方的話,想要從對方的回答中知道那滴血究竟蘊含著多大的能量。
  「別跟本尊耍貧嘴,雖然只是一滴血,但一個不慎便能夠輕易要你的命,秦廣王那廢物當初就是沒辦法駕馭這一滴血,只能靠軒轅的幫助勉強將其中的力道壓制……不過你現在的情況與他不同,若是有本尊從中相助,你便有成功吸收這一滴精血的可能,由此獲得的好處絕不亞於你身上帶著的那兩件兵刃。」蚩尤說道。
  「……」楊辰沒說話,只是盯著那一滴依舊在變換著色彩的血珠。
  「如何?不過話說在前面,即便本尊幫你,你還是有九成的可能會直接被這滴血中蘊含的力量燒成飛灰,活下來的機會不超過一成。」蚩尤的話讓楊辰的眼睛又瞇了起來。
  眼見楊辰再度沉默,蚩尤繼續說道:「當然,本尊也可以助你將這滴血封印,讓你就像當初的秦廣王一樣。同樣本尊也可以助你從這險境之中脫困,不過本尊殘存的力量也只能幫你這麼多……接著你便在無止境的追殺下苟活於世吧,直到軒轅將這世界徹底毀滅。」
  「激將法什麼的從來都對我沒用,所以你就省省力氣吧……九成機會是會直接掛掉啊,還真他娘的是九死一生,只是我的運氣好像向來不怎麼樣,逢賭必輸,嘖……」楊辰說著伸出右手,手掌在那滴血的下方虛握,他的眼中透著一種放下一切的灑脫。
  這時換做蚩尤變得沉默。
  「佩佩曾對我說……男人要勇敢,雖然我不知道這麼做是勇敢還是魯莽,但我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對的……希望我的選擇沒錯。不過我可不是因為我身上曾經流著你的血脈,世界毀滅什麼的我也毫不關心,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女人被一個狗屁神明當做降臨的宿主,不想自己身邊的人不明不白毫無意義地死去罷了。」楊辰說完右手猛地一握,那滴血在他的掌心迸發出耀眼的光華。
  「還有件事,即便你成功融合了這滴血,你的身體也會有半年左右的適應期,在這期間你將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來適應身體上的變化,然後才會逐步恢復並獲得你難以想像的力量。」蚩尤的聲音響在楊辰耳邊。
  「操!」楊辰罵了一聲,他聽完這番話後立刻想到兩個月之後自己與童亮的約戰。半年的虛弱期,難道自己要坐著輪椅或是拄著雙拐和童亮打架不成?
  說到童亮,這位妖界聖主恐怕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能夠猜到楊辰並未死去的人。
  儘管現在靈能者的圈子以及各方勢力之間都已經紛紛揚揚地傳著魔尊楊辰死在帝都的消息,且說得有理有據有圖有真相甚至有視頻,證據鑿鑿,讓人不得不信;但童亮和楊辰之間是有血誓的,若是楊辰真的身死,他身上的那件用來當做賭注的神器戮神鎮獄弓就會立刻到童亮手中。
  「看來是成功了,都說禍害遺千年,看來是想讓我活下去繼續遺禍人間啊。」楊辰只是瞬間覺得自己眼前一黑,然後便又立刻醒來。他沒辦法估算這一瞬間究竟是多久,因為時間這個概念有的時候其實並沒有看上去那樣準確。此刻楊辰的意識尚未接管自己的身體,不過他卻已經切實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之中充盈著力量。
  「遺禍人間千年?做夢吧。」蚩尤不屑地道,這一縷殘存的記憶的聲音顯得有些微弱。
  「夢遺千年,這對腎的要求很高啊。」楊辰似乎心情不錯,隨口閒扯道,見蚩尤沒理他,他又繼續說道:「你不是說我會虛弱麼,我怎麼覺得自己這是要滿血滿狀態披著主角光環牛逼閃閃逼格滿滿地原地復活的節奏啊,你該不會是唬我的吧,還是說信春哥比信你管用——我可是很早以前就開始信春哥了。」
  「這種情況不會一直持續下去,用不了多久本尊就會徹底消失,屆時你便可以知道自己究竟虛弱到怎樣的地步。」蚩尤道,楊辰覺得對方的聲音已經微不可聞。
  「那看來我要抓緊時間給這些雜碎們一個今生難忘的教訓了,不過他們的今生怕是要走到盡頭了。要是有來世的話,希望他們能夠記得幾個道理,做人留一線,千萬別裝逼,不聽老人言,肯定要挨踢。」楊辰嘴角挑了挑,說著不找邊際的話。
《三點鬼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