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他臉一下子就紅了,馬警官臉上抽搐了一下,待楊警官出去之後,手使勁地往門上擦。我並沒有再說楊警官拉翔不擦屁股的事情,而是吩咐馬警官說:「你去,或者找人去菜市場或者最近的農家,買一個剛下的土雞蛋,要最新鮮的。然後還要紅線和黃紙符,這些到靈祭香燭店裡面都有得賣,要快,越快越好。」
他說好,立刻吩咐下面的人去辦,而我則被領到了一個辦公室裡面坐著,馬警官陪著我聊天。我們聊了一下碎屍案的事情,沒多久楊警官就拿著紅線和黃紙符進來了。我就跟他們說,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他們說知道,說兩起碎屍案手法一樣,但是我第一次已經有不在場證據,所以嫌疑雖有,但不大,只是上面催得緊,他們想在我這裡試一試,找突破口。
我心裡暗罵這些屌毛,不過既然已經和解,也就不說什麼了。
等一個眉清目秀的制服妹子拿了一個土黃色的雞蛋進來的時候,我拿起來放進了他們接的開水杯裡放著,然後拿紅線分別捆住楊警官的手腕和腳踝,然後用力拍打。兩分鐘之後,我叫他脫下上衣,我將泡好的雞蛋先滾他的肚子,慢慢地滾,從胸滾到肋骨處,一直滾到盆腔處。
大概有過了兩分鐘,我把黃紙符燒了,解開紅繩。
馬警官問好了麼?我雖然並沒有經驗,只是照著書上做,但是此時此刻也只有硬著頭皮說可以啦。楊警官被一陣敲打,臉憋得通紅,說又要上廁所,我說這是好事,餘毒都要排出來,這一次是沒有蟲的。他將信將疑地跑了出去。
馬警官繼續跟我談碎屍案,我說李德財找到沒有?我懷疑碎屍案根本就不是人做的,而是矮騾子做的。他說何出此言,我幫他分析了一會兒。見我貌似專家的樣子,馬警官想起來一個離奇的案子,給我看卷宗,說讓我幫忙分析分析。
我也不拒絕,拿過來看:死的是一個小女孩,才六歲半大,是縣城裡一個有錢老闆的小女兒,是離奇死亡,無病無災,突然連病數日,就雙眼翻白、口吐黑血而死。那個老闆十分傷心地把那個小孩給葬了,但是老闆的老婆覺得事情有蹊蹺,於是報警求助。偏僻小縣,一般都流行土葬,也沒幾天,所以老闆很反對,結果後來實在拗不過老婆,就同意驗屍。沒成想到一去,發現屍體給人盜了。
我說雙眼翻白、口吐黑血而死,有點像是被下了藥蠱,也有可能是生疾病。
當時如果能夠驗屍最好,現在屍體都被偷了,扯這些有個雞巴用?
都是半年前的事情咯。
這個時候楊警官進來了,他來到我面前像日本人一樣大幅度鞠躬,說:「對不起,陸左先生,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高人,幸虧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一馬,我楊宇一定銘記在心。」我看他說得蠻誠懇的,就擺擺手說不用了,我也是為了脫身才給你下蠱的,你別忌恨我就行了。楊警官連忙說不敢,神情虔誠。
我怕他嘴上這麼說,心頭還忌恨,就說:「你也別太想多了,我這次雖然讓你吃了點苦頭,但是也幫你把脖子神經痛的毛病治好了,也算是兩不相欠了。」他經我提醒,一摸脖子,發現脖子果然沒有再一抽一抽了,高興得跳了起來。
這裡說到,其實蠱最初的目的並不是拿來害人,而是用來治病救人的,也叫巫醫,在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便有記載,這裡面的原理我就不說了。只是後來人們發現用來害人比用來治病要好用多了,濫用,這才傳出的壞名聲。
楊警官說要請我喝酒,縣城裡面最好的飯店擺一桌。
我沒有推辭,長期在外漂泊的我知道一個道理: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
這時候那個眉清目秀、胸脯脹鼓鼓的年輕女警察進來了,指著桌子上的東西,問這些要不要撤了。我說好,她就找個塑料袋裝著要拿出去丟,馬警官開玩笑說這個雞蛋又沒破,給小楊當早餐好了,買的時候花了大價錢呢。我搖頭說不行,幾個人都奇怪為什麼,我說打開看看就知道,馬警官把雞蛋磕開,蛋清已經凝固了,剝到蛋黃的位置,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白色黑色的細小蟲子,還在蠕動翻滾。
幾個人嚇得臉色發白,那個女警察更是嚇得驚叫。
我其實也嚇得夠嗆,但還是要裝作高人的樣子,說:「這個要拿去爐灶裡面燒,不要隨便亂丟,免得蔓延流傳出去。」
他們都說好,然後用敬畏的眼神看著我。
那個時候我心裡面超滿足。要知道,我雖然在07年的時候混得還算好,但是每次工商稅檢這一家子穿制服的人一來店子裡,我立刻就要點頭哈腰,巴結得跟二孫子似的,就怕他們給我找點麻煩。所以,我雖然手頭有點閒錢,但是被人如此的對待卻是頭一回,心裡面那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像曬太陽一樣暖和。
公共安全專家又怎麼樣?還不是照樣被我耍的團團轉?
那個時候,我突然就對外婆留給我的東西感了興趣,這些神秘的玩藝讓我覺得,有了它,我就不用卑微得跟一個屌絲屁民一樣,小心翼翼地生活了,我可以昂著頭、挺著胸,在這個世界上過著有尊嚴的日子,讓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刮目相看。這樣一想,當時內心就極度膨脹。
晚上我們在衫江大酒店吃的飯,包廂裡面,琳琅滿目地擺了十五六個菜,都是硬菜,酒也是好酒,五糧液,作陪的卻只有馬警官、楊警官和那個在局子裡面看到的女警官三個人,這闊氣的場面讓我這個小氣巴拉的小老闆(還是個體戶?)有些瞠目結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間正酣之時,楊宇(熟了就不用叫警官了)拉著我的手叫兄弟,他說他生下來這一輩子,還真的沒有服過誰,他爸是州領導,老媽是林木公司的老總,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對誰都驕傲,但是今天他就真服我了,窩心巴適的服!以後有什麼事情,一句話的事,誰說不能辦,誰是王八蛋。
我說今天是情非得已,但是,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以後有什麼事情,都相互照應。
馬海波是個老油條,話裡話間老是要套我話,問我到底怎麼弄的這些東西。我自己都一知半解,半瓶子水晃蕩,一瓶子水不滿,哪裡能夠跟他解釋這個,只有故弄玄虛,雲山霧罩地胡吹亂侃,跟他說是家學淵源,不足外人道。
楊宇拉著我的袖子羨慕得直哭:有一個州領導的老爸,還不如有一個有真本事的外婆呢。
我平時是個吃貨,東官那邊的美食基本都吃了個遍,饞嘴得很,有時候跑一個多小時就為了吃一頓好的飯菜,而且吃得特別難看,也猛。這毛病是早年間落魄的時候養成的,那時候肚子餓,又沒錢,除了猛喝水,就是勒緊褲腰帶。現在美女在旁邊,我倒是也收斂吃相,顯得很斯文。不過那個叫做黃菲的妹子並沒有放過我,不斷地朝我灌酒。
我這人也好個面子,不想叫人說不爽利,別人敬我我就喝。
結果沒一會兒,一斤白酒下了肚子,人就開始有些飄了起來,迷迷糊糊答應了什麼,卻又實在想不起來,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卻越發的腳步飄忽,看著這個叫做黃菲的美女笑顏如花的在我近前,久久沒有悸動的心,這個時候卻突然地跳個不停,只想著拉著美人兒的小手,摟到懷裡恣意憐惜。
「陸左,幫幫我們嘛……幫幫我們嘛,要不然我就要被領導批評了!」這聲音嬌滴滴,從一個警花的嘴裡說出來,讓我男子氣概大漲,心中豪氣頓生……妥妥地!
第七章 命案疑蹤
那天晚上是我人生中最後一次醉酒。
第二天早上,我再次跟家裡面打電話報了平安,然後又在馬海波的陪同下看望了我那仍在醫院治療的小叔,中午的時候,我們就坐著那輛破爛警車前往青山界。
在車上馬海波對我一陣感謝,他說這件案子社會影響十分惡劣,上面催得比較急,他們這些小嘍囉忙得兩腳直跳,卻是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幸虧有我這個奇人異士幫忙。我感覺從昨天我下蠱解蠱之後,他對我的態度就開始變得很巴結了。我也不說話,點點頭表示知道,也不否認,瞇著眼睛想事情。
兩件碎屍案,都是發生在夜裡。第一個死者是色蓋村的閒漢光棍,三十二歲,平日裡靠去工地裡打些小工過活,不過太懶,混不出什麼模樣,喜歡湊熱鬧,要打架,幾十塊錢再加一頓好酒好飯就能夠叫動他;第二個死者是個外出打工回來的小年輕,沒什麼仇人,就好喝一口。這兩者一個村東頭,一個村西五組,根本就不搭邊,沒什麼聯繫。
唯一的是,兩人都被切成十幾塊,丟在荒野裡。
車過了青蒙鄉,路況就差了很多,路面上亂石多,到色蓋村去顛得我頭暈。不過這個時候我的身體已經好轉過來,心裡面一直默念著九字心經,也不覺得有多累。到了色蓋村,裡面還是緊張的氣氛,人心惶惶,公安局派駐在色蓋村裡的專案組,並沒有撤走,他們仍在排查,一個四十多歲的警官稍微問了一下馬海波,就沒有再問。
看得出來,馬海波在他們隊裡,資望還是蠻高的。
馬海波被叫去開了一個見面會,我則在村子裡閒晃。這是一個貧困的小山村,八成的房子都是破舊的木瓦房,住得也散亂,山窩字裡東幾家西幾家,不成樣子。村道旁邊有幾個穿開襠褲的小孩在玩泥,沒人管,一個瞎眼老漢在自己曬穀子的場院裡曬太陽,吧嗒吧嗒抽旱煙。
一個拉裡邋遢的漢子從村子那邊過來,看到幾個小孩在玩泥,跑過來笑著說:「來,給你們看,我撿到一坨金子呢,哈哈,我撿到一坨金子呢……」小孩一哄而散,邊跑邊叫:「瘋子來了,瘋子來了……」那個漢子光著膀子,臉歪眉斜地從我身邊跑過去:「我不騙你們呢,這不是牛屎。」一個十四五歲的後生跑過來扶著他:「叔,叔,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後生扶著漢子往村子後頭走去,漢子嘴裡還喃喃自語說:「這不是牛屎呢,是金坨坨啊!」
我總是感覺不對勁,於是跑去問那個瞎眼老漢:「阿公,剛才那個人是瘋子麼?」
瞎眼老漢把煙槍一放,白色的眼球翻了翻,摸索旁邊的凳子招呼我:「你是來村子裡的公家人吧?來,坐,坐。」我坐下來,他說:「唉,是勒,王寶松現在是個瘋子了。」我問,難道他以前不是麼?
「不是呢,他以前是村子裡的大孝子呢,都快四十了還守著這田地和他老娘過活。可惜,他前年子在山上撿到一大坨金子,本以為發財了拿去賣,結果被人家說成了詐騙,關了一年多才放出來,結果就這樣了。沒錢治,也沒人管,他老娘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更是管不了……」
我想起我小叔給我說的那個事,想不到居然就是我遇到的這個瘋漢子。
「他老娘現在怎麼樣?」我接著問。瞎眼老頭歎著氣:「唉,能怎麼樣?幸虧有青伢子照顧她呢,要不然這兩年早死了。」青伢子?——我很奇怪的說,瞎眼老頭告訴我,青伢子就是剛才那個後生,跟王寶松家有那麼一點兒親戚關係,所以就經常周濟他們,這兩年,都是青伢子和他家裡人幫忙照顧,王寶松家兩個人才活了下來。
是個好人呢!我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