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這是一個很強的「氣」的場域。
  我該走哪一步?我有些著急了,這種情況,就好像一個初中畢業,僅僅會解「一元二次方程式」的學生,突然被拉到了空間解析幾何、微積分的考試現場,而且還必須要考出滿分的成績。我能麼?這種情況,若是雜毛小道在就好了,他在道學世家中成長,耳聞目染,飽受熏陶,自然不在話下。
  而我,十二法門裡最擅長的還是實用的部分,至於玄之又玄的命理部分,幾乎是看一會兒,就打瞌睡。
  好吧,我會告訴你們我高考數學只拿了59分麼?
  我閉著眼睛想了一下,這個房間裡的陣眼,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個石鼎,而將朵朵吸走的,也很有可能就是它。它在哪裡——左首的角落裡,我若能夠破壞那石鼎,應該有可能將這陣法給毀掉。我深住氣,站起來,朝向了左邊的方向。左邊有兩個迷霧氣團,形為巽、離兩卦,這是大吉大利的生門麼?
  生門居巽宮入墓,居離宮大吉,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選擇,按常識,應選離門。
  然而若僅僅如此,這陣法又有何厲害之言?它會不會是反其道而為之?
  誰能夠猜測到設計者心中的想法。
  我看著左邊的方向,整個世界,黑茫茫,唯有模糊的八卦在前方飄蕩,巽、離二門,我到底要選擇哪一個?一步天王,一步死亡,我從來沒有像今天一般,面臨著如此艱難而沉重的抉擇。
  我咬著牙,邁出了第一步,朝向了離字門。
  平地裡無端升起一股陰風,吹得我脊樑骨發抖發顫,冷,我的眉間一陣亂跳,感覺四周的黑暗變換,自己好像站於陰風深淵。不對,不對,「離」從卦象來看,乃是外實內虛,外表上看安定,內有凶藏之象。反而是「巽」,五行屬木,春暖風和,陽氣旺盛,生機勃勃,定是的,我的直覺不會騙我的。
  我一旦決斷,心中大定,也不管周圍變換的氣旋,朝著巽字門直走,我每走一步,就感覺四周的黑暗淡了一些,走到第四步的時候,青朦朦的,就像冬日裡有濃霧的清晨,能夠看見前方,有一個比我還高的巨鼎在,我心中大定,一下子躍上了離我兩米的大鼎上,手扒著石鼎邊緣,伸頭往裡瞧去,只見裡面白色霧靄中,有一物在奮力掙扎。
  自從有了金蠶蠱,我自身的夜視能力就十分的強,凝神一看,這白色霧靄中翻騰的竟然是朵朵,小妖朵朵。
  小傢伙好像溺水了一般,頭髮像野草一樣飄浮著。
  我連忙伸手去抓她胡亂舞動的雙手,手浸入那霧靄中去,發現黏稠如糨糊。我更加焦急,一手穩住身體,一手使勁地扯小妖朵朵的手。那石鼎之中的白色霧靄,彷彿有著很強的吸力,我拔得很艱難,但是一點點、一點點,我終於把她的頭拔了出來,黏乎乎的,讓人看著美麗中,帶著噁心,或者別的感覺……
  白色霧靄能夠隔絕聲音,所以她一出來,我就聽到她的大喊大叫,哇哇的哭聲,顯然她也是嚇壞了。我一邊安慰她,一邊把她給整個拔出來。終於她的腳也脫離了白色的霧靄,我抱著小妖朵朵,跳下了巨型石鼎,下來的時候,感覺她的身體好像沉重了很多。她顯然被剛才的遭遇給嚇壞了,一直發抖,也沒有跟我說什麼話。
  我緊緊地摟著她,雖然知道她是靈體,但是也想要給她一絲溫暖和安慰。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沒抖了,小聲地叫陸左哥哥,沒事了。
  我摸著這石鼎的其中一隻腿,心中感慨,這用來祭祀的玩意,莫非是法器?要不然怎麼能夠把朵朵給吸進去呢?還有,那白色的霧靄到底是什麼呢?我摸著小妖朵朵濕淋淋的身上,像糨糊,又像鼻涕。能夠將一個靈體身上留下這些東西的,想來也是有講究的。
  這些不管,我一邊默念著最為純熟的九字真言,一邊緊緊地拉著小妖朵朵,生怕她再給吸走。
  怎麼破這陣眼?
  若是普通凡物,我移動一下,換換位置就好,但這石鼎重達好幾噸,我又不是「變形金剛」的柱子哥,哪裡挪得動?不過我眼睛一轉,立刻有了法子,從背包裡面拿出一袋黑狗血,這是來之前準備的。我打開袋子,把血淋在了石鼎上,然後圍著這石鼎轉了一圈。淋完,整個空間突然一陣顫抖。
  這時,身後有暖黃色的亮光傳來,我扭頭一看,石室的景象又出現了,門口處出現了一個拿著火把、衣衫整潔的男人。
  是周林。
第八章 死亡,或者……
  「周林!」
  乍一看見周林,我高興得要命,幾步就衝到他的面前,問他們跑到哪兒去了?
  周林舉著火把,跳動的紅色火焰將他的臉渲染得明暗不定,他沒回答,反而問我怎麼進來了?我牽著小妖朵朵,說洞口前殺來了幾個贛巨人,也就是神農架野人,個個都是擲彈兵的翹首,老薑死了,我躲過,跑外面怕躲不過追殺,就跑進來找你們匯合。我家朵朵,已經制服了一個,還有兩個在洞口裡守著,不知道為什麼沒進來。我一路尋來,找到的秘洞,就跟了進來。
  噫,三叔還有老蕭呢?
  我很奇怪怎麼就他一個人,他聳了聳肩膀,說三叔他們在那邊探路呢,說聽到這邊有動靜,便派他過來看看,沒想到是我。他對老薑的死並不在意,反而嘲笑,說越怕死,越早死,活著的都是些膽兒大的。
  這句話不但在戰場上管用,這裡也是。說完,他又問我怎麼會在這裡呆著?
  我說這個布有一個陣,八卦鎖魂陣,專門製造幻覺,迷惑陣中之人,我剛剛給破開。他大笑,說你傻了吧?就這麼一個破房間,哪裡有什麼陣法?哪裡?我回過頭去,指著左邊,說就是那裡,有……我話說完一半,便停住了。
  我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前方——石鼎不見了!
  空曠的房間裡,沒有石鼎,沒有青磚,沒有堆積在地上的旗子,什麼都沒有,連我方才丟落的狼牙手電都不見了……空空如也。
  這是怎麼回事?
  周林問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我說這怎麼可能呢!我剛剛,就在剛剛,淋了一袋子的黑狗血上去,才把那陣法破了呀……還有朵朵,她剛才被吸到了大鼎裡面,差一點被裡面像糨糊一樣的白霧給淹死,是不是,朵朵?小妖朵朵驚魂未定地點頭,說嗆死了,差一點就昏死去。
  周林哈哈大笑,說怎麼可能?一個鬼魂、一個靈體怎麼可能被淹死?他雖然主修相、命兩學,但又不是白癡。
  我說朵朵雖未靈體,但是也因禍得福,成為了鬼妖,具有一部分實體的性質。
  他不與我爭辯,只是問我帶了幾包黑狗血。我說三包啊,我們不是每人有三包麼?我掏出背囊裡面給他看,一包、兩包……三包!三包完整的黑紅色液體整整齊齊地摞在我的面前,無言地揭穿了我剛才的話語。我呆住了。難道,我剛才在陣中的境遇,是幻覺?是麼?剛才一踏進這個房間,就感覺有一些奇怪,方位、視覺、空氣,所有的聯繫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強大的「氣」之場域,然後,將我陷入了幻覺的陷阱裡。
  是啦,是啦,定是如此,不然怎麼可能在黑暗中浮出八個卦象之門,像是3D電影一樣?
  我說我頭暈了,出現了幻覺——這裡面,確實古怪,金蠶蠱不敢出現,小鬼都著了道,我彷彿處處受到克制,難受得很。我說我們趕快去跟三叔匯合,然後從這裡出去吧。這裡,我是一刻鐘都呆不了了!周林說好,我們便出了門,順著甬道往前走。這甬道安靜,火把安靜地燃燒著,沒有發出一點兒油脂的響聲,也不熱。
  我們靜靜走著,幾乎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
  我耐不住靜,問找到小叔了沒有?
  他說沒找到,但是有線索了,在前面,就在前面,好像是掉到一個地方去了,三舅和表哥正在結繩子,想要下去看看,應該沒有問題,放心。他說的話讓我奇怪,又不是我小叔,他居然反過來安慰我,呵呵。我突然覺得周林這小子開始有趣起來。走了幾分鐘,我發覺有些不對勁,停下來,說不對。
  他扭過頭來問怎麼了?
  我說我們都走了一百米了,怎麼還沒見三叔他們?這麼遠,他們就放心你一個人過來?
  他很不在乎,說總共就三個人,正在救人呢,不派他來,派誰來。你這麼說,是哪樣個意思?他繼續往前走,過了一個轉角,見我沒動,便催我,說走啊?就在前面了,幾腳路,伸伸腿就到,別嫌累。
  我不走了,抱起突然變得安靜了的小妖朵朵,說等一下,你是周林麼?
  他愣了一下,看著我,像看到一個神經病,說為什麼這麼說?
  我說看你這乾乾淨淨、整整潔潔的樣子,不得不讓我懷疑,一個鐘頭裡,你居然從一個濕漉漉的泥猴子便成了偶像劇的男主角,這變化……怎麼不讓人懷疑?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