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我說你覺得呢?
他抬起頭來,眸子裡發出了血紅色的光,臉一下子就變得無比猙獰。他沒說什麼,一個跨步就衝到我面前,將我撲到在地。我雖然有些準備,但是想不到他立刻就翻了臉,被狠狠壓在地上。這狗曰的也是個煉家子,比那個日本小子還厲害,緊緊地壓著我,喘著粗氣,大叫著讓你往前走,讓你往前走!怎麼這麼囉嗦?
他壓上來,特別重,幾乎像一頭牛,我平躺在地上,頭暈,重重的喘氣。
他發什麼瘋?
或者說,這個周林到底是不是周林?
小妖朵朵被甩在一旁,趴在地上,站起來,竟然像一個陌生人,一臉得意,幸災樂禍地看著我。
周林叫罵完,伸出手來掐我的脖子。他的雙手像一對巨鉗,死死地箍住我,讓我喘不過來氣。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漸漸往下面沉下去。發不出聲音來。我要死了麼?
肥蟲子,朵朵,我要死了麼?
對於黑暗死亡的恐懼,讓我全身在那一瞬間,迸發出了巨大的力量來。我屈著腿,奮力扭身把他掀下來,往旁邊一滾,貼著甬道的牆壁使勁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讓自己肺部舒展。周林身手矯健得很,一個「鯉魚打挺」便跳起來,封住來路,小白臉上全是殘忍的笑容,肌肉扭曲,張著手又朝我撲來,我往後一閃,叫朵朵快跑。小妖朵朵沒有動,置身事外,看我們生死相搏。
我沒辦法,只有朝前面的甬道跑,周林在後面追。
過了拐角,我心中突然湧出了一陣驚悸莫名的恐懼,我停住了腳步,往前一看——前面哪裡還有路?只見在我腳步前的半米之處,是一個黑黝黝的深淵,我的腳碰到了一塊石頭,那石頭立刻就掉落下去,黑暗中不知道有多深,但是半天都沒有回聲傳上來。
難怪他要讓我往前走,原來是想把我往著深淵裡面帶。
這時周林已經追來,我幾乎沒有反應的時候,往後面一退,就感覺撞上了周林。這傢伙往日看也就是一個子高高瘦瘦的小白臉,這時候卻化身成了史泰龍,身體強健得厲害。他抱住我,一下子又把我撲到在地,狠狠地掐著我的脖子,我死死地封住他的手腕,不讓他用力。他蠻橫如牛,一點一點把我往路前面的深淵裡面推去,我奮力掙扎,用膝蓋撞他,但而卻幾乎沒有什麼用。
終於,我的頭已經懸空到了黑暗深淵的邊緣。
我用盡胸中最後的一點氣,吃力地問他:「你到底是誰?」他一愣,氣力稍微少了一些,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詭異地笑,說你這個攜帶著憎惡印記的男人,居然還敢問我是誰?被做了如此標識的人,都是所有幽冥之物的敵人,你的下場,只有死,以死亡,來洗刷你犯下的罪惡吧!
他大聲嘶吼著,這神態,簡直不是一個人類所能夠模擬出來的。
他是中了邪,還是被鬼上了身?
掐在我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大了,簡直是精鋼鑄成,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脆弱的脖子,居然能夠經得住他這番的折磨。我臉憋得通紅,上半身被推得幾乎懸空,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我的頭上,充血,想必我的眼球此刻必定紅得厲害。我唯有用一雙手阻著他雙手的合攏,爭奪著那一點點的呼吸空間。
大腦的缺氧讓我的思考有些停頓了,我似乎忘記了某種東西,但是又想不起來。
是什麼?
朵朵!是朵朵啊,我被弄成這樣子,幾乎就要死去,為什麼她就袖手旁觀、無動於衷?經過這幾天的調整,朵朵和小妖朵朵已經能夠平分靈體的操控權了啊?若只是小妖朵朵恨我,想要擺脫我,那麼她也必定會被我的朵朵所擾亂,重新奪回靈體的操控權,過來幫我的啊?
小妖朵朵,難道你就這麼希望我死麼?
不就是念了一篇「縛妖咒」麼?還是說,她對我的偏心已經到達了一個要爆發的巔峰期。
正想著,朵朵飄浮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心中先是一喜,隨後猛地沉了下來。這小妖朵朵一臉的紅色妖氣,身上覆著紅黃色嬌艷欲滴的鮮花裙子,冷冷地看著我,裡面的仇恨,不比那矮騾子怨毒的目光少多少。她的臉色是青黑的,一張嘴,森森的、犬牙交錯的口器,滴下了好多噁心的黏液來。
這黏液,黑色,冒白煙,接著,她向我咬來。
毫無招架之力的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只有召喚起金蠶蠱來——肥蟲子,你再不出來,那麼,我們爺倆只有黃泉下相伴了——如果這深淵之下,真有黃泉的話。
擦……周林放開了被小妖朵朵咬著的我,往前輕輕一推,我倏然感覺身子在往下急速墜落而去。
妖艷美麗的小妖朵朵、殘忍笑容的周林、道路盡頭的石壁……全部都瞬間朝上飄忽。
超重的感覺就像死亡的味道,一霎那襲上了我的心頭。
沉入黑暗,霎那永恆。
第九章 斷臂小叔,大廳壁畫
意識在某一個時間節點停滯冰凍住。
我無法知道我是不是死了過去,因為那時的我,幾乎沒有一點兒思緒在流動——沒有思考,沒有活力,一切都只是永恆的存在,波瀾不驚。
這時間有多久?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億萬萬年,也許是彈指一瞬間。
死亡也許只有一個維度,時間不存在,或者沒意義。
有一個小東西,在平靜的、永恆的、靜謐的死海中誕生出來,它開始發芽,然後茁壯成長。它有綠葉有紅花,於是出現了顏色;它呼吸,於是出現了聲音;它開始成長,於是就有了形狀……我的思緒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地復甦,人生中二十二年裡的記憶,就像電影一樣的回放,而後,我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是……死了麼?
不,我沒有死,我依舊能夠思考,我依然記得所有的事情,我在這個世界,依然是「唯一」的存在。我沒有死,這棵佔據我心靈的參天大樹,是金蠶蠱的意識,它呼喚著我,陸左、陸左、你醒醒,吱吱……接著,我感覺我就像一個海底裡誕生的泡泡,朝著海平面上迅速湧上去,沒有做一絲停留。
我沒有死,我依然要活著,好好地活著,為了所有我愛的人。
……
睜開眼睛,進入我眼簾的是一張猥瑣的臉孔,是雜毛小道。
我一骨碌就爬了起來,警戒地看著他,發現自己依舊還是呆在剛才那個「八卦鎖魂陣」的房間裡,石鼎、破旗子、青磚牆壁,以及我地上的手電筒和背包,都在。雜毛小道長歎一口氣,說你終於醒過來了。旁邊有人說是啊、是啊,都昏迷半個小時了。
我往旁邊一看,是三叔和周林,旁邊還有個一臉憔悴的中年男人,衣衫襤褸,左手齊肘而斷,用血布包紮著。
周林一臉戲謔的笑容,走上前來要摸我的頭,還說著是不是做春夢了?
我渾身繃得緊緊地,一待他的手伸過來,立刻擒拿住,欺身上去,死死箍住他的腰,奮力一頂,倏不及防之下,他這個一米八的高個兒居然被我一下子給頂舉了起來。他大叫,你發瘋了?
雜毛小道也一臉驚異,說陸左你幹嘛呢?
我攥著周林的衣服,潮濕,小心把他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來,喘著粗氣,說這回是真的。
聽到我這麼說,三叔走到我前面來,蹲下,問我剛才走進這八卦鎖魂陣了麼?
我點頭,說是。剛剛在陣裡面,碰到周林這小子,帶我到了一處黑暗深淵,然後把我推了下去。他讚歎了一身,把我扶了起來,說陸左你真的很厲害了,心志居然堅定到這種程度?這八卦鎖魂陣,我們蕭家也是有記載的,大部分闖陣的人,都是在陣中受到幻覺欺騙,以為自己死掉了,魂魄就自己歸於幽府,留下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沒幾天就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