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

  我依然在大踏步地狂奔著,心想這頭黃鼠狼定然是民間所傳的那般,是個活了幾十年、成精了的傢伙,不然哪裡會這麼凌厲。要知道,朵朵雖然戰鬥經驗不足,但她是稀有的鬼妖之體,底子厚,一股氣力堪比常人,而且修煉了《鬼道真解》許久,就像剛才那條土狗一般的小動物,向來都是手到擒來,轉不過幾個回合的。
  果然,當我用「氣」之場域去感應前方那矯健得不像話的身影之時,只感覺有一道濃濃的氣息在它身邊縈繞,如同一層氣障壁壘,呈現出淡淡的黃色,同樣的感覺我曾經在小妖朵朵凶性大發的時候見到過,是一抹淡綠色。此物必是妖無疑,想來它定是潛伏在這附近,然後被這麒麟胎的寶氣所吸引,然後聞味而來。這等妖物平日裡其實也怕人,特別是人多陽氣壯的時候,更是恐懼。
  所以,民間傳聞黃大仙、狐大仙附體纏身,多為老人小孩,或者體弱多病之輩。
  它定是趁剛才房間裡的眾人因為害怕警察,紛紛跑出屋子來,所以才出手奪玉,因為朵朵在門口堵著,肥蟲子在後窗守候,所以它才朝我這邊突圍。
  雜毛小道曾言:「反常必為妖」,這東西若說厲害還真厲害,說不定能夠迷惑人心志,附身於人,然而正面與我交鋒,我自信它並不是我的對手。術業有專攻,這小畜牲偷偷摸摸有一套,也僅此而已。我正這樣想著,幾次想翻牆逃脫而不成的它扭過身來,眼睛瞬間瞇成了一條縫,正在急追而至的我突然感到一絲眩暈,彷彿小腦失去了作用,平衡感瞬間降低到警戒線。
  哼,小意思!
  我雙手立刻結出不動明王印,然後大喝一聲「靈——」,所有的負面效果全部消失不見。
  也正是在此刻,我終於追到了它面前,二話不說,大腳丫子就往它的身上踩去。
  關鍵時刻它倒也是好有本事,也沒見腳怎麼動,倏然就滑行好幾米,避開了我的泰山壓頂。它唧唧地叫了一聲,身子突然弓了起來,前身低伏而屁股高高拱起,如同動物世界裡面捕捉獵物的獵豹,刺溜一下,渾身竟然瀰漫出了一股子「妖氣」。它也並不與我爭鋒,這突然一下的爆發,卻是為了逃走。眼見著這傢伙叼著麒麟胎消失到巷道盡頭的黑暗中時,手拿著震鏡準備照一下的我氣得吐血。
  這傢伙太狡猾了,我以為它要衝上來跟我干一架呢?
  十幾米,震鏡的距離不夠啊?
  牆頭上的朵朵本來還準備躍下來助戰,然而看見這黃鼠狼居然轉變了方向,朝著巷道狂奔而去,也有些發愣。當她反應過來,拔身追去的時候,那傢伙已然快消失到我視線的盡頭。奮力直追的我心中緊張得要死:「靠,不會要跟丟了吧?千辛萬苦得來的麒麟胎,就這麼被我眼睜睜地再次丟失了?」
  答案是否定的,一把桃木劍出現在狂奔的黃鼠狼前路上,此劍深得劍術精髓,一出便密如網,封鎖住它所有的逃竄方向。而這持劍者,口中還高誦著「縛妖咒」,那條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的黃鼠狼一聽,頓時精神委靡,痛苦不堪地反轉逃來。
  卻是雜毛小道在最合適的時間和地點,果斷出現。
  見到朝我這邊竄來的黃鼠狼氣勢弱了許多,想從牆角的內裡溜走,我不慌不忙,手中的震鏡便朝著它腦門頂招呼去:「無量天尊!」經過這些日子的磨煉和契合,震鏡不再是如同以前段譽的六脈神劍一般,時靈時不靈,人妻鏡靈早已蓄滿了威勢,一待我話一出口,一道精光便朝著疾奔的黃鼠狼,當頭照去。
  此光一入黃鼠狼頭頂,它竟然瞬間直立起來,絕望地尖叫一聲,渾身抽搐發抖,眼神發愣。
  緊跟而來的雜毛小道桃木劍已至,下挑橫劈,將這條四十公分長的畜牲往那牆上重重地甩去。轟!此勁道又急又重,牆上頓時發出一聲骨頭碎裂的響聲,然後有殷紅的鮮血往下流。
  我快步走過去,將地上掉落的絨布袋撿起來一看,我丟失的麒麟胎確實在裡面。看著玉中的小妖朵朵抱膝蜷縮著的柔弱樣子,我長舒了一口氣:剛才在追趕這條黃鼠狼的時候,我心中還在焦急一個問題——莫非我要中了那調虎離山之計?所幸不是,那一夥賊人也許就是他們所說的猴三比較有本事一點,其它的,都是不入流的毛賊而已。
  舒完這口氣,我問雜毛小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雜毛小道拎起這條黃鼠狼毛絨絨的大尾巴,倒提起來仔細瞧著,見我問,說他是過來找我的,結果路過這巷子,感覺瞬間有一大股妖氣噴薄。他是誰?他可是訓練有素的茅山道士,捉妖煉鬼實乃分內之事,於是提著劍就奔過來了,竟然沒想到在這裡與我相遇。
  他笑著看向我手裡的麒麟胎,說怎麼樣,找回來了吧?是不是覺得失去的東西最珍貴?你自己回憶一下這兩天你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整個就他媽的一個失戀的狀態,熱鍋上的螞蟻!我說吧,以後你可要好好對待小妖這狐媚子,要不然就給我來養,怎麼著都比你強!
  我將麒麟胎捧在手裡,越看這個花生米大小的小妖精,越發覺得如同心頭肉一般珍貴。
  可是想起她之前跟我說過的,我並不強大,不足以保護她,又有些氣餒。想一想,我竟然被一個小毛賊從我懷裡偷走,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把小妖朵朵執意要離開的意思和原因告訴雜毛小道,他沒有再說什麼,搖搖頭,說你這個傻逼,我都懶得說你……
  我說我們趕回去捉賊吧?肥蟲子還留在那個院落呢,那幫狗日的,我非饒不了他們才是。
  雜毛小道跟著我走,說那是,狗日的也不看看是什麼就偷,真的是太歲門上動土,老虎的菊花也敢摸?膽子的毛怕不得有三寸了。他提著手中沉甸甸的黃鼠狼,笑了,說:「郭瞎子那廝說得真不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嘿嘿,你看看它的鬍鬚,這條黃鼠狼至少得有四十歲的年齡,在這個城市裡活這麼大,真夠不容易的,也不知道吸了多少人的性命。不過它倒是一身是寶,可遇不可求。」
  我問這黃鼠狼可是妖了吧?它這一身臭皮囊,能做個甚?
  雜毛小道賣了個關子,也不肯講,從百寶囊中掏出一罐茱萸水,全數灌進了這死活不知的黃鼠狼口中,說回去之後再詳細說給你知曉。我怕那幾個賊偷偷溜走,便讓朵朵趕緊先行過去。當我再次返回那個平房院落的時候,才發現這一夥人橫七豎八地躺在院子裡,而金蠶蠱則得意洋洋地看著我,一副高傲樣。
  我下意識地捏了捏拳頭,我說過的話,是時候要兌現了。
第十二章 黃大仙有三寶
  院子裡躺著四個人,包括昨天在包廂裡面的與我逢場作戲的公主小梅,全部都四腳朝天。
  我朝金蠶蠱豎起了大拇指,它在空中跳了一段「8」字舞,自我感覺良好。在緬甸飽受挫折的它,終於在普通人身上找回了丟失已久的自信。不過當它看到我手中緊緊攥著的絨布袋時,立刻飛奔過來,鑽進袋子裡去確認了麒麟胎的存在之後,黑豆子眼終於高興得瞇成了一條縫。
  小傢伙永遠都不是一個記仇的性子,對於朋友,它比我們這些心思複雜的傢伙,更加真誠。
  我讓雜毛小道看著前院,自己跑到了平房的後面去。只見後面的陰溝處伏臥著一個瘦弱的男人,而窗戶緊閉,竟然只開了一扇氣窗。也就是說,這個男人是從氣窗之中跳出來的,果真是個奇人,他這一招,莫非是縮骨功麼?我將這人的身子翻了過來,一看,相貌堂堂,左眼角有一顆帶毛黑痣,果真就是昨天晚上,從我懷裡偷走麒麟胎的那個小子。
  他也就是所謂的賊王八手神偷的徒弟,猴三。
  我蹲身看著他那十隻纖細得如同彈鋼琴一般的手指,上面有著細微的繭子和傷痕,以及燙傷,一看就知道是久經訓練。俗話說高手高手,他身上最值錢的,莫過於這一雙能夠展示出神乎其技偷術的手。一想到就是這雙手,將小妖朵朵從我身邊摸走的,讓我這兩天的心情,在地獄與天堂之間坐著過山車,我心中就氣不打一處來,惡向膽邊生,隨手操起旁邊的一塊磚頭,將他的雙手平攤在地上。
  啪、啪、啪……
  磚頭上血跡斑斑,然後有骨骼碎裂的聲音從這雙施展神奇的手上面傳來。
  在這一過程中,猴三一聲也不吭,只是肌肉無意識地在收縮痙攣著——金蠶蠱的昏迷能力竟然如此之強。我看著這血肉模糊的雙手,心想這傢伙即使能再放出去,這輩子也只怕不能夠靠這門手藝吃飯了。
  我把磚頭往陰溝最深的地方沉去,將猴三拖到了前院,雜毛小道正在打電話,見到這個人血肉模糊的手,眉頭皺起,但是也沒有說什麼。
  過了幾分鐘,他掛了電話,說他已經報了警,並且聯繫了郭一指,讓他趕緊過來,畢竟他在警察面前還是比較有面子的。然後他指著我扔在地上的猴三,說用不著這麼狠吧,你這一下子,他手全部廢了不說,一會兒警察來了該怎麼說?這可不是正當防衛了,而是故意傷害。
  我一腳踹了下旁邊的那個小辮子,說還記得這幾個雜毛不?就是年後我們坐火車的時候,碰到的那個盜竊團伙。當時犯了事,結果現在又活蹦亂跳地跑來報復我們。特別是這個下手的,這手上的功夫太厲害,我都著了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偷過,我把他手給廢了,免得他過幾年又憑著這手藝,來害人——只有丟過東西的人,才會知道這些偷東西的蟊賊,有多可恨。至於故意傷害嘛……肥蟲子!
  我和金蠶蠱心意相通,我一聲令下,它便立刻附上了這血肉模糊的雙手。
  不到五分鐘,猴三的雙手就開始結痂了,變成了老傷的模樣。
  當然,指骨依然是碎的。
  雜毛小道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他笑嘻嘻地瞄起了院子裡的幾個糙老爺們,說一不做二不休,要不然將這些狗日的手全部給廢了,敢打小妖的主意,簡直是不要命了。我大為意動,正躍躍欲試的時候,聽到遠處有警鈴聲傳來——警察到了,我們可不敢再頂著風頭玩火,於是放棄了這個讓人心動的提議。
  當四五個派出所民警來到這院落,看到地上躺著一堆人時,嚇了一大跳,什麼也不說,先叫我們全部蹲下來,接受檢查。他們是另外一個派出所的,並不知道此事。我們雖然作為報警者,但是卻也不好反抗,唯有乖乖地靠牆蹲下。飄在空中的朵朵眨著大大的眼睛,衝我和雜毛小道笑。
  我手上的麒麟胎被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警察拿著,他是個識貨的人,將這翡翠項鏈放在面前看,眼睛在玉石的襯托下,冒著綠光。他眼神閃爍,左右地看了一會兒,似乎有著什麼想法。
  我蹲在地上冷笑,看著飄在他頭頂上的朵朵。
  普通人是看不到隱藏起來的朵朵,這個傢伙若是有那包天的貪慾,後面的朵朵便是索命的死神。也許是明白了領頭的意思,問訊我們的那個年輕警察語氣十分不善,當我們是犯人一樣,對我們所說的黃大仙害人(其實是金蠶蠱做的)一事,也嗤之以鼻。好在這場鬧劇並沒有持續多久,郭一指跟著另外幾個身份高一些的領導也過來了。
  郭一指這個人交遊廣闊,上至攤煎餅炸油條的小商小販,上至一定級別的領導,都熟識,是此處的地頭蛇,有了這層關係,我們終於擺脫了嫌疑人的待遇。麒麟胎被當作證物被人收著,我不放心,讓朵朵在旁邊監督,防止有人掉包。然後我們前往局子裡做筆錄。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