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

  等一切結束,我們從局子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
  有郭一指在,一切都開了綠燈,不但我將麒麟胎拿了出來,那本來被當作證物的黃鼠狼,也被雜毛小道以銷毀妖物的緣由,帶了出來——年輕人不信這個,領導信。在返回郭一指住處的路上,這個假瞎子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指著雜毛小道手中的黃鼠狼,說這黃大仙膘肥體壯,鬍鬚微白,瞳孔泛黑,怕不得有三四十年的光景了啊?你們兩個幸運的傢伙,我怎麼說來著,撿大便宜了吧?
  我說問這黃大仙到底有什麼好處?
  雜毛小道得意洋洋地說:「這成精了的黃大仙有三樣東西最值錢,一為這身裘皮,它毛色金黃鮮艷,針毛細密,底絨豐厚,用來做玉符、木器的拋光布,有增強法力的功效;二為尾毛,以前高明的制符師都是用黃大仙尾毛做成的狼毫筆,來畫符紙的,功效和成功率遠遠大於極品的紫羔皮,是畫符者的至寶,可惜現在黃大仙越來越少,所以更加珍貴;三嘛……這黃鼠狼屁臭,但是用肛門附近的腺體,卻是製作頂級春藥最重要的原料,據說還會有情蠱一般影響人心靈的用處。嘿嘿……」
  郭一指眼睛發亮,說我倒是懂得一些丹藥之道,嘿嘿……
  雜毛小道見他笑得發歡,毫不猶豫地說:「此次我兄弟二人前來金陵,對郭哥多有叨擾。這兩天的事情也是讓你操碎了心,實在有些過意不去。這黃鼠狼菊花我和陸左都用不上,便讓給你,表示感謝,還請郭哥請不要推辭。」郭瞎子嘿嘿笑,依然假意推辭一番,雜毛小道說哦,那你不要我就留著了?氣得他顧不上開車,擂了雜毛小道幾拳,兩個好基友嘻嘻哈哈一番笑。
  雜毛小道轉頭看向我,說這黃大仙皮毛做的拋光布他正好有用處,尾毛可以做兩支毛筆,他一支我一支,如此可好?我緊緊摟著絨布袋笑,說好,反正我只要找回麒麟胎來,就已經很滿足了。
  雜毛小道搖搖頭笑,說你這個傢伙啊,好好想一想怎麼留住小妖朵朵吧,看把你緊張的。
  路上的時候雜毛小道到百貨店裡買了些用具,回到了郭一指家中,雜毛小道便將這黃大仙給肢解了,按之前說好的各自分配。郭一指拿著分給他的菊花腺體,臉也笑成了菊花,問雜毛小道為何不要這等泡妞神器?雜毛小道眉毛一跳,說不用了,他這個人向來習慣靠個人魅力來解決問題,實在不行,就用買。
  忙活了一陣,我們坐下來喝功夫茶,郭一指跟我們說起了案情。
  事情基本上已經證據確鑿了,我們這邊的首尾也都由他擺平,他說的是這一夥人的來由。
  他讚歎我的對破案的天賦,說整件事情的經過,確實如同我之前所猜想的一樣,是那個叫做鄭梅的包廂公主給中年人報的信,他們是老鄉,一個村子的。其實說來也巧,雙方也是剛剛搭上線不久,由鄭梅確認客人身上的財物,然後由中年男人一夥下手偷竊。他們本來一向都是在停車場出入口下手,但是因為鄭梅說我懷中的東西很珍貴(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於是就在門口下了手。
  下手的那個人叫做候東,外號叫做猴三,是一個流竄的慣犯,縱橫南北,向來都是單獨行動,在很多地方都是有案底的傢伙,是冀北線上新生一代的賊王之一。他也是心血來潮,正好來南京遊玩,於是跟著這一夥老鄉同行混到了一起,昨天晚上算是友情客串……
  好嘛,敢情這一切都是巧合中的巧合,合著偏偏是我倒了大霉。
  說到這裡,郭一指的臉色就有些嚴肅了,他說陸左,雖然那猴三的手看著像是舊傷,但是他昨天還能夠出手偷你項鏈,今天卻十指皆廢,但凡是明眼人,都知道你們動了手腳。你這一招,太絕了,砸人飯碗。猴三的師父是八手神偷,這位老爺子可是東北三省的傳奇人物,小心人家上門來找你麻煩。
  雜毛小道笑了笑,說怕個鳥兒?來一個砍一個,來兩個滅一雙。
  他笑完,有些疑惑地問我:「八手神偷,這個名字好熟悉。小毒物,還記得我們去年在江城的時候,那個植物園主人胡金榮的師父,也就是發現修羅彼岸花的那個老千,叫什麼來著?」
  我想了一會兒,感覺背後生涼:「八手神眼!」
第十三章 兩塊錢的自助餐
  因為沒有了鐵齒神算劉的具體消息,雜毛小道跟我說既然無緣,那麼不如回去吧。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虎皮貓大人自己回來了,於是在中午與郭一指吃完飯後,我們在打電話與三叔、小叔等人一一作別,然後乘飛機從金陵返回了南方市。
  因為提前通知了阿根,所以一出機場,他便在門口等著我們。這個兄弟的氣色不錯,自從浩灣廣場裡面的那「聚陰煉魂十二宮門陣」被我們破解之後,附近的生意開始好了一些,而且現在也正是飾品買賣的旺季,所以他臉上倒是掛著抑制不住的笑容。見我們出來,阿根過來跟我和雜毛小道各來了一個緊緊的擁抱,又跟萎靡不振的虎皮貓打招呼,虎皮貓大人咕噥了一聲「倒霉蛋」,扭過身去不說話。
  上了車,從白雲機場到東官不過兩個小時,阿根將我們送到了東官的住處樓下,等待我們放好東西,一起去吃飯。這個時候已經七點多,我和雜毛小道上了樓,發現兩個女房客正在客廳裡看電視,因為天氣熱,穿著吊帶超短褲,十分清涼。見我們打開門進來,她們好是一陣熱情招呼。
  我們稍稍聊了幾句,把背包行李放到我的臥室之後,下了樓。
  虎皮貓大人睏倦得很,便讓它留在家裡,看守包裹裡面的東西。
  吃飯選在附近一家幽靜的餐廳,阿根另外還約了一個妝容精緻的女孩子,叫做歐立夏,在銀行工作,是他的女朋友。這個女孩子是本地人,個頭不高,但是待人接物還是極好的,人也精明。我們聊了幾句,感覺還算是比較靠譜,紛紛恭喜阿根,說他找到了一個好女孩子。
  阿根呵呵地憨笑,眼睛都笑瞇了。
  作為阿根最鐵桿的好哥們,他肯定是把我的事情跟自己女友分享過,所以歐立夏十分好奇,望著雜毛小道的髮髻說蕭大哥,你真的是一個道士啊?——因為我極力勸阻的緣故,雜毛小道除了出門擺攤,基本上還是普通人打扮,也沒有那麼標新立異了,不過頭上的髮髻倒是一直留著。
  雜毛小道正在吃一坨肥而不膩的東坡肉呢,抬起頭說是啊,怎麼了?
  歐立夏指著他筷子上的肉,說道士也能吃肉?
  我笑了,然後跟他解釋正一派的道士不但可以吃肉,而且還可以娶妻生子。話題也就這麼順下來了,阿根的這新女朋友彷彿是個好奇寶寶,循序漸進地不斷盤問起雜毛小道和我的事情,聊了一會兒,我感覺她問得有些太過仔細了,不像是一般的朋友聊天,而是警察查戶口了,便將話題岔開,問起兩個人是怎麼相遇的戀愛經歷了。
  很簡單,兩人最開始是顧客和客戶的關係,然後兩人互有好感,漸漸開始交往起來。
  從兩人甜蜜的敘述中,我感覺大概齊是女生主動多一些,以我阿根兄弟這個性,追女孩子的本領還屬於小學生的級別。有了上次的教訓,吃完飯,我便沒有繼續下半場的娛樂活動了,打了車返回住處歇息。而在雜毛小道卻死性不改,跟我預支了五千塊錢,便消失在燈紅酒綠的東官街頭。
  護失足這事情,我並不怎麼勸雜毛小道:需知朋友之道,貴在交心,管得太寬,將自己的道德準繩去束縛、衡量朋友,這樣不明智的行為只會讓別人覺得難受。
  次日清晨,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城南收破爛的掌櫃趙中華打給我的,問我是不是在東官。
  這個長得很像劉燁的哥們跟我在浩灣廣場事件中有一段同生共死的交情,這交情並不因為他是有關部門的人而轉移。我很高興地跟他聊了一會兒天,過了一會,他說既然我在東官,讓我去他那裡一趟吧。
  我說什麼事情?他說陳老大沒有跟你說麼?
  我這才想起來,在緬甸的時候,黑手雙城陳志程曾經跟我談及此事,說為了防止薩庫朗有可能的報復行動,讓我加入他們部門,到時候也可以隨時找人支援。也不用坐班,只是編外人員而已,就是說如果有什麼任務,適合的便可以讓我來接下,幫忙搞定一些即可,和趙中華一般,自由度極大。
  看得出來,這其實是一個外表鬆散而又緊密的同盟,其實也是為了像我們這些人度身打造的。
  為何?因為但凡是在這些領域上有所建樹的人,一般都並不是很缺錢,也有個性,自由懶散慣了,哪裡能夠接受苛刻的制度要求。所以將這些人集中到一起來,發一個編外人員的身份,實現攻守同盟的格局,既好約束,也好驅使其做一些事情。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大致如此。
  六扇門中好修行,因為會有大量的資源朝這裡傾斜,所以很多諸如茅山、龍虎山天師道之類的派別會讓弟子進入其中,謀得一席之位。畢竟,大家雖然都是修行之人,但也是身在凡塵,也要吃飯,也要拉屎,也要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受著世間的規則約束,特別是我這種有一定危害能力的人,更是要嚴格控制。
  以上,便是我這些日子來所思考到的東西,而我的選擇則是——加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多多少少,也算是找了一份工作。
  由於我的帕薩特停在了洪山,於是我跟還沒有回來的雜毛小道打了一聲招呼之後,乘出租車來到南城趙中華的廢品收購站。這是一個還算大的地方,看著趙中華在空地上招呼工人的模樣,好像是在正經地做生意。我們倆有段時間沒有見面了,寒暄了一會兒,趙中華看了下手錶,說走吧,我們去局裡面走道程序。
  路上的時候,趙中華跟我說他是陳老大的人,以前跟黑手雙城辦過好幾件案子,比如西川蓉城的殭屍咬人事件、太湖陰兵過道、泰山吸血蝙蝠事件都參與過,甚至99年那場轟動全球的事件中,他也跟大師兄在江浙一帶參與過。後來他結婚生子了,就在東官定居下來,不過陳老大一句話,好使得很,不要見外——再說了,咱們不也是共過命的戰友了麼?
  說話間,趙中華把車子停在了一處陳舊的建築群前。
  這裡最高的一棟樓,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那種老建築,在這個日新月異的城市裡並不多見。封閉的大門側邊開了一個小門,旁邊有棵樹。樹下面有石凳石桌,上面擺著功夫茶具,有一個老眼昏花的老頭在搖著蒲扇。我們走到近前,只見大門上掛著一個白底黑字的招牌,上面寫著「XXXX宗教管理局二處」。
  趙中華熱情地跟這個老頭打招呼,叫他張伯。張伯翻了下眼皮,看了我一眼,問是新人?
  趙中華說是,他叫陸左。我也隨著恭聲喊了句「張伯」,他點頭說記住了,然後慢悠悠地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問要來喝一杯麼?趙中華說不用了,要先帶他登個記,您老忙著。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