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看來持有這一觀點的人,不在少數啊。
  不過這些並不是我所關注的東西,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胸前的那塊槐木牌上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原木顏色的木牌子,竟然變得一片碧綠,如同翡翠一般。
  我甚至感覺它跟那麒麟胎竟有幾分相像。不過手摸上去,依舊還是槐木芯的材質。我有些心慌,不過思感傳遞過去,我可愛的朵朵在裡面靜靜沉眠,如同嬰孩一般,這多少讓我的心平靜了一些。
  我找到了本商品的供應商,雜毛小道。他摘下槐木片,仔細端凝,表情嚴肅。
  過了一會兒,他扭過頭來,問我說小毒物,你有沒有感覺到在這塊槐木牌裡面,附著了很濃厚的癸水之力?
  我一臉茫然,問什麼是癸水之力?
  雜毛小道一副老教授看文盲的表情,說你丫的好歹也是個行內人,五行之力也不懂?自個兒回家翻你那本破書去!唉,到底還是虎皮貓大人疼媳婦兒,它宰殺了那頭年老成妖的鮨魚,所有的好處都集中在這槐木牌中了。這下你放心了吧,有了這癸水精華滋養,你家朵朵很快就能夠恢復,而且實力還更上一層樓。
  聽到雜毛小道這句話,我望著旁邊躺著如同死去的虎皮貓大人,這個嘴硬心軟的肥母雞,還真的是讓人喜愛啊!
  我喜滋滋地從雜毛小道手中,把碧綠槐木牌拿回來,得意地戴在脖子上,說什麼媳婦兒,老子可沒同意呢。
  切!
  雜毛小道朝我比了一個中指,然後回頭望了望,附在我耳邊嘀咕:「小毒物,話說這峽谷我感覺好像有些奇怪,有一種如在陣中的感覺呢。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們被困在這裡,活不出去了,那可怎麼辦?」
  我奇怪地看著他,說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雜毛小道含笑不語,我朝天望去,只見天空陰霾,彷彿像蒙上了一層薄膜,想起之前的時候,陽光照在身上,有一種隔離的感覺,彷彿此地是個塑料大棚的溫室一樣,心中不由得擔憂起來——雜毛小道家學淵源,眼招子厲害得緊,自然是能夠看出了一些端倪來的。
  見我眼中的憂慮浮於言表,雜毛小道用眼睛去瞥角落獨坐的賈微,低聲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男多女少,到時候你可別跟兄弟爭女人啊?
  我勒個去!
  我們兩個的嘀嘀咕咕顯然引起了賈微的注意,這個長相普通、一臉小驕傲的女人疑惑地朝我們這邊看來,死魚眼、蒜頭鼻、一字眉……如此爺們的長相,我、我還是敬謝不敏了。
  背包裡面有些作料,胡文飛烤炙的野兔肉倒是十分的香,旁邊堆積著些野瓜果,火堆裡面還埋得有澱粉充足的植物根莖,晚餐顯得還算可口,頗有野趣。要不是沒鍋子,我們還有蘑菇湯喝呢,美食在前,朵朵的安危又得到了解決,我的心情便愉快了一些。
  吃飯的時候老金指著這一片遺址,說聽老人家講以前青山界是山大王的後院,過了後亭崖子就有怪事,有小鬼巡邏,現在一看,莫不是指的這裡?
  我們看著這塵封已久的遺跡,笑,說對,這裡就是山神爺爺的後院呢。
  飯後已是入夜,因為這山谷之中並不安全,我們便在此宿營,等待明天天明再尋找出路。除了受了傷的賈微和雜毛小道之外,所有人都輪值守夜。本來我的傷勢也足夠嚴重,但是有著肥蟲子在,我恢復得到也不錯,所以便堅持值日。
  其實大家在洞子裡擔驚受怕,一番拚鬥,特別是從高高的瀑布上跌落潭中,早就已經精疲力竭,並沒有「圍爐夜談」的雅興,在排了值日的時辰之後,除了兩人一組的守夜人,其他人便各自找了地方,抓緊這短暫的休息時間,和衣而睡,恢復體力。
  為了照顧我,前兩個小時便由我和馬海波執勤。
  我們站在高一些的地方,看著黑黢黢的夜裡,望著頭頂方寸間的星子,和不遠處粼粼波光的溪水,心中又在一種難以釋懷的惆悵。馬海波從兜裡摸出一包蔫了吧嘰的香煙,解開一層又一層的塑料布,然後抽出一根來,問我要不要抽?
  我擺手說不抽,他笑了笑,說不抽也好,然後從煙盒裡面掏出打火機,給自己點燃,深吸一口,讓藍色的煙霧從自己的鼻子中噴出來。
  我盡職地將四周的動靜納於眼中,過了一會兒,發現馬海波夾煙的手不斷顫抖,眼睛亮晶晶的,流淌著好多眼淚水。
  我沒說話,也不想勸解什麼:吳剛和馬海波是幸運的人,因為他們經過萬般危險,作為一個普通人卻一直活了下來;然而他們又是不幸的,親眼看著自己的戰友和同事一個一個地死去,自己卻一點兒解救能力都沒有。
  徒有傷悲,奈何?
  所有的傷痛,還是由偉大的時間來把它沖淡吧。
  值完兩個小時的班,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睏倦得要死,把睡得迷糊的人叫醒,說了幾句話,然後直接躺在他原本的位置上,有餘溫,然後閉目,疲倦便如同潮水,將我很快就掩埋了。
  睡了不知道有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我聽到有一種悠遠的旋律在耳邊唱響,似乎十分熟悉,但是又陌生。這旋律是女人哼唱出來的,既遙遠又近在咫尺。我聽了一陣子,意識開始回歸,心中突然一驚,睜開眼睛,左右環顧,只見旁邊的好幾個人都不見了,篝火已經燃到了快要熄滅。
第四章 夜半歌聲,寨前新墳
  我連忙爬起來,只見在左邊的牆後,趴著好幾個黑影子。
  我二話不說,將隨身的手槍直接打開保險,貓著腰緩步走過去。來到牆邊的陰影處,吳剛、楊操、馬海波和小周都蹲伏在那裡,瞇著眼睛盯向了西面的方向。那是溪流的下游,也是斷牆的邊緣。
  我剛才聽到的聲音,就是從那邊傳來的。這聲音應該是個女人,她唱歌,如同夜鶯黃鸝一般清脆悅耳,用的不是漢語,有些像苗話,但是總感覺又有一些不同。
  後邊有動靜,差不多所有人都甦醒了,緩步走進黑暗中來。
  胡文飛湊上前來,輕輕咳嗽,說這聲音,似乎是古苗語?
  楊操點了點頭,說對,是古苗語,單純的苗語,好像是鎮寧那一帶的口音。我有些汗顏,作為一個苗家的後代,竟然連這都不知曉,著實有些說不過去。楊操側耳聽了一下,說好像在唱:月亮出來,如此潔白光明,璀璨佳人,如此美貌動人……賈微從旁邊扶著胸口過來,氣憤地說道:「她哪裡會唱得這麼文縐縐?」
  楊操則跟我們解釋,說這是《詩經·國風》中「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的苗語翻譯……
  我們都有些激動,此處有歌聲傳來,定是有人家;而如果有人家,那麼必定有通道折回地面。
  這個推測無疑是最合理,也是最解釋得過去的。
  我的心熱切起來,當下與幾人商量完畢,跟著楊操、吳剛和小周,一同小心翼翼地朝著歌聲的來源走去。我盡量地伏低身子,然後憑這清冷的月光,小心腳下。我們在這邊生了篝火,在靜謐的夜晚裡熊熊燃燒,照遍了半個空間,大老遠都能夠瞧見,然而她在遺址的西面歌唱,卻沒有過來,說明是心中有顧忌的。
  又或者,在引誘我們步入陷阱?如此說來,我們需要更加地小心才對。
  然而當我們緩步從遺址中間穿過的時候,突然聽到那聲音不見,反而傳來一陣陣奮力的廝殺聲和刀劍劈砍聲。這聲音是如此的真實,彷彿戰鬥就發生在前方一般,只是這突兀的轉變,讓我們有些接受不了,我跟著前面的人衝了過去,繞過前面幾處牆,黑暗之中,除了碎石、灰土和爬山虎外,便是一地的骨頭,早就已經接近風化。
  我望著對面黑暗中的樹林子,並沒有一點兒異常的動靜。
  然而這廝殺聲依舊在我們的身邊繼續,有男人憤怒的吶喊,有女人驚恐的尖叫,有野獸低沉的咆哮,也有飛鳥高亢的啼鳴,還有蟲子摩擦翅膀時發出的沙沙聲響……閉上眼睛,我可以在自己的大腦裡,憑著這些聲音去想像一幅慘烈戰鬥的畫面:寧靜的家園中,有野獸和敵人衝進來,男人們拿起了武器與刀劍,女人禁閉了房門,孩子則在門後瑟瑟發抖……
  然而睜開眼睛,一切都只是黑暗,別無它物。
  真的是活見鬼了。
  我們沿著西側的圍牆邊緣搜尋了一陣,確定僅僅只是聲音,而沒有確實的物體在。楊操將他那個探測負能量的電子儀器拿出來,打開後發現指針瘋狂轉動,從最開始的0一直飆到了紅色警戒區域,然後像擺鐘一樣亂動,最後,如同沒有電池一般,失去了作用。他往後退了幾步,差一點走到灌木叢中去,然後打量著西面這環形的圍牆群落,沉思一會兒,拍著各人的肩膀,說我們回去吧,這裡沒有什麼東西了。
  我們順著原路走了回去,在火堆旁邊,楊操告訴我們,說剛才出現的聲音,其實就是一個大自然的唱片。老胡昨天說這裡有一個巨大的磁場,也就是這磁場,在某種程度上變成了一個留聲機,記錄著以前這裡發生的某些片斷,在某些特定的時間裡,播放出來,達到了之前的那種效果。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