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節
回轉過身子的楊操高喝了一身「無量天尊」,這一聲猶如獅子狂吼,振聾發聵。接著我聽到有拳肉交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夾雜其間的是吱吱的叫喊聲。
其實我們這裡僅僅只是這空間戰場中很不起眼的一起打鬥,矮騾子這一夥生物所針對的,其實還是那些操持著武器的穴居人。所以我們後面雖然有敵手追逐,但是壓力卻並不是很大,中心石鼎的陣法已然到了尾聲,火焰燃盡,空間又回復了一片昏黃的顏色。
在這黃昏之中,處處都有著追逐和圍鬥。
楊操既然能夠不顧生命地返身與之搏鬥,我也不再裝孫子了,放開恢復過來的胡文飛,雙手快速結外獅子印。此印結完,在這危急重重、極度困難之際,立刻從心中湧起了一股倔強果敢的意志來。
依舊是那句老話:「人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
越是怕這伙畜牲,便越容易被其所趁。戰場之上,最容易活下來的人,往往都是那些最不怕死的人。我這幾日被各種紛繁的邪物欺負得厲害,早就窩著一肚子的火,當下印結於前,胸腔中戰意濃烈,一聲「統」字真言出口,便跟著楊操衝了上去。
我們的對手,是一條三米長的毛鬃短吻鱷、幾朵害鴰以及五個矮騾子。這些是從橋頭就一直注意到我們,並且一路相隨而來的。楊操從背包中掏出根三寸長的骨頭棒子,如同打了興奮劑,揮著這棒子就朝著那條短吻鱷的腦袋敲去。
那畜牲倒也狡猾,搖頭晃尾,就是不正面接觸,這個時候的楊操,瞳孔裡面一片孤獨的白色,發狂了一般,撲下身,緊緊摁住這爬行動物,左胳膊一摟,將其大張的嘴給封閉住,然後骨頭棒子猛烈敲擊,邦邦邦,如同敲擊木魚。
我騰空而起,將最近的一朵害鴰給扯了下來。
我這一雙手在異變出鬼臉之後,越加地厲害起來。有的時候,連我都控制不了,感覺掌間一陣灼熱、一陣冰寒,被我扯住的這害鴰瘋狂地抽動,四處拉扯,然而卻始終沒辦法逃離我的手掌,三兩秒鐘之後,奄奄一息,垂落在地。
死去的害鴰如同一張乾枯的海蜇皮。
也就在此刻,三隻矮騾子跳躍起來,分別從左、中、右三個方向,騰空朝我抓來。這些宿敵的爪子又黑又硬,尖銳得很,我也不敢硬拚,退後兩步,竟然被那條毛鬃短吻鱷的尾巴所絆倒,跌落在地。我們所在的是那片石俑林邊,後邊三米處便有一個俑人,兩個矮騾子藉著它的身子,反踏過來,就要抓到我的臉上。
我閉上眼睛,往旁邊翻滾,以為就要中招了,結果聽到槍聲響起,一大片溫熱的鮮血灑落在頭上。
第二十二章 穴居人老巢
這槍聲是從我們剛才進來的那個洞口處響起的,而且還是自動步槍的點射聲,我心中一激動,該是援軍過來了。往旁邊翻滾著,我手上摸到一物,睜開眼睛,竟然是一個眉心中彈的矮騾子。它已經死去,腦殼前流著泊泊的藍色血液,眼睛瞪得很大,裡面有不甘的光亮,眼窩子裡堆積著泛黃發黑的眼屎。
我扭頭朝上望去,只見在高高的台階上面,雜毛小道、吳剛、馬海波和小周出現在那裡,開槍的正是採用跪式射擊姿勢的小周。
在他們的後面,我還看到了渾身直顫抖的老金和抱著布袋的小苗女悠悠。
他們竟然全體出動,過來營救我們了。
我們之間的距離,足有五十多米,雜毛小道見到我們這副狼狽模樣,也沒有半分猶豫,轉頭吩咐了一聲,大踏步,朝這邊飛奔而來。我剛一分神,旁邊就有一個矮騾子朝我的身上咬來,這狗東西兇猛得很,口中的牙齒長得不齊,縱橫交錯,流著熏臭的口涎,倘若咬實,我定然會掉下一大坨肉來。
我也是完全忘記了害怕,右手抓住了被槍殺的那頭矮騾子腳板掌,拎起來,往前一送,攻擊我的這矮騾子一口啃在了同伴的身上。它倒也是果決狠戾,一口咬住同伴身上的肉,竟然也撕扯下來,腦袋一甩,狂叫一聲,又復衝上來。
我的手一直在地上摸索,突然摸到了一把殘舊的破劍,有著硬物在手,心中立刻安穩許多,見這道黑影又衝上前來,舉劍便刺去。這殘劍很容易就穿透了矮騾子的腹腔,只是因為衝力過大,劍又古舊,卡嚓一下折斷了。我執劍的右手被這矮騾子給重重撞到,劍上的斷茬將手背給擦傷了一道口子,立刻就流出了鮮血來。
我左手捂著右手站起來,不管這個跌落在地上哀慟悲鳴、即將死去的傢伙,朝著另外一個矮騾子一腳踹去。
短短十幾秒,生死兩重天。
雜毛小道舞著桃木劍衝到了我們身邊,口中大罵道:「你們這伙傻鳥,怎麼就跑到這魔窟賊巢裡面來了?要不是小黑回來報訊,我們還不知道你們遇險了!」我看到遠處那頭身型如同狼狗一般狂奔而來的食蟻獸小黑,心中充滿了感激。
賈微被附體,最先感受出來的,應該就是它了吧?
胡文飛一直在跟兩個矮騾子周旋,掩護楊操。他也是個厲害之人,只是因為前兩日左手脫臼,雖然經過肥蟲子給疏通筋脈,但還是有些不靈活,所以才會顯得如此狼狽。
不過即使如此,他也已經光憑著右手,將一個矮騾子的腦門給開了瓢。
矮騾子最厲害的地方在於迷惑普通人的心智,出其不意地偷襲,對於常人來說,是相當厲害的角色。然而捨本逐末地正面進攻,根本不是我們這些人的對手。害鴰浮空游動,唯一最具有威脅的,就是地上那頭毛鬃短吻鱷,它在這裡面屬於肉體力量最恐怖的。
只可惜,它碰到的是請神上體的楊操。
這位剛剛經過痛苦蟲噬的仁兄化身成了打虎的武松,將毛鬃短吻鱷給緊緊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然後那不知道來自什麼野獸身上的骨頭棒子死命地捶打,咚咚咚,初如木魚,後面竟然如同打鼓一般,十分具有節奏感。
毛鬃短吻鱷被敲得頭昏腦脹,一腦子糨糊。
然而楊操顯然也並不好受,這冷血爬行動物可不是洋娃娃,可以任他揉捏,受痛之下的一番掙扎可是兇猛得很,饒是請得有不知何方神靈附體的他,這肉體也終究是容量不夠,僵持之下也是肌肉酸軟,叫苦不迭。
兩者在相持,雜毛小道卻並不忌諱一對一的騎士精神,衝將上去,從百寶囊中拿出一個瓶子,擰開塞子,就朝這毛鬃短吻鱷的口中灌了進去。
沒三秒鐘,這條蠻力十足的冷血畜牲竟然四腿一伸,倒斃當場。
我自然是十分奇怪,一邊與空中那害鴰糾纏,一邊問怎麼回事?雜毛小道得意洋洋,說與這邪物拼蠻力,乃下下之策,智取方為上。他前兩日出去採藥,正好碰到罕有的雙生薺草和托盤根,長勢頗好,這兩樣東西可以熬製一味湯藥,並無其他用處,單單能夠防蛇,而倘若灌入冷血動物的口中,掐動經訣,使其血液灼熱,便能瞬間致其死亡。
這東西顯然是苗寨中為防範毒蛇所栽植的,只可惜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就被破了寨子。
遠處的吳剛等人在給我們做火力掩護,只可惜彈藥不多,稀稀拉拉的。我們也不敢多作停留,站起來撒腿就跑。然而也許是血腥味引起了周圍的注意,後來的闖入者很多居然放棄了對穴居人的追逐,紛紛朝著我們這邊奔來。我們且戰且退,因為沒有趁手的武器,我的速度要快一些,拚力衝上了台階,正想要走,卻發現那通道的盡頭,湧來了密密麻麻的蛇群。
我心中大駭:之前的那些蛇並不敢靠近這洞穴,怎麼現在卻一起湧上來了呢?
我大聲喊叫著,吳剛和馬海波等人也都看見了,頓時魂飛魄散。肥蟲子精力有限,並不能夠隨時給這些人提供庇護,即使是我,也不敢獨自一人去闖這蛇群。我們無奈,只有沿著高台,往旁邊繞去。
情況在一瞬間,變得十分糟糕了。
失控了,完全失控了。
我們往旁邊繞開的時候,小苗女悠悠一開始還處於人群的中間,走了幾步,她竟然領在了前頭。她似乎對這裡的地形並不陌生,一邊跑,一邊招呼雜毛小道跟著她走。她的話我完全聽不懂,但是雜毛小道答應著,一邊揮著桃木劍去驅趕附上來的害鴰,一邊緊緊跟著。
蘿莉和大叔十分默契,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溝通的。
跑了十幾米,出現了一個僅能容一人可通行的石縫,悠悠率先朝裡面走去。我跑到旁邊,藉著後面的手電看,只見裡面是一個朝下的溶洞通道,兩側有幽暗的光,而小苗女悠悠則已經跑到了一半的路程。緊要時刻,我們只有選擇相信這個小女孩子,紛紛魚貫而入。
正走著,從頭頂突然掉下一個黑影子,包覆在準備進洞的老金頭上。
我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當老金絕望的尖叫聲響起的時候,我才看到他頭上有一個籃球大的肉紅色蜘蛛。它的八條腿緊緊抱著老金的臉,口器喀哧喀哧地嚼食著。好幾個人都已經鑽進石縫之中,跑道了盡頭,而在外面的只有小周、我還有楊操。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楊操,他伸出左手,作虎爪狀,去抓那抱臉蜘蛛。然而老金受痛之後,立刻倒在地上,翻滾不止。在我們旁邊的小黑逮到機會,舌頭一舔,竟然如同標槍一般,直搗入那肉紅色蜘蛛的頭部,接著伸過頭去,將其嚼食。老金渾身不斷顫抖著,手腳不斷亂晃,顯然是中了劇毒。我連忙喚出肥蟲子,想要給老金吸毒。
然而肥蟲子剛剛一飛出來,老金雙腿一蹬,竟然就沒了氣息。
我俯下身子,將那被小黑吞食一半的抱臉蜘蛛給奮力拉扯下來,只見老金的整張臉都是血肉模糊的,變成了一張平面,鼻子、嘴巴全部都給腐蝕成了黃色的爛肉——好烈的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