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節

  再之後……再之後便沒有我了,我失去了所有的知覺,意識像混亂的野馬,狂奔不羈。
  當我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臭烘烘的床上,身上蓋著的被褥,有很濃重的霉味,以及臭腳丫子散發的那種恐怖怪味。
  我試圖掀開被子,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都被手銬給綁在了床的兩邊,而腳上,則有沉重的鐐銬給鎖住,呈現出一個「太」字,躺在床上,不得動彈。
  我的腦門上,依然貼著一張符菉,如同長在了我的額頭上面一樣,無論我怎麼吹,都吹不掉。
  我吹了幾口氣,自己就放棄了——我雖然只是一個剛剛入門的畫符者,但是也知道,高級的符菉,是可以死死吸在人體身上的,那不是一種材料的技術,而是純粹的符文語言,以及上面所蘊含的法力。
  我腦袋疼得厲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做了什麼手腳,一想起是吳臨一那個老烏龜在我後面搞的鬼,我就心虛,不知道事情的進展,到底怎麼樣了。
  我試圖動一動手腳,然後被鎖得死死,根本就沒有什麼活動空間,長期的手銬腳鏈穿戴著,使得我的四肢發麻,根本就沒有多少力量。
  肚中飢餓,從胃袋的收縮來看,我陷入沉睡的時間,一定超過了12個小時。
  我開始無比懷念起往日的時光來,在東官開事務所養傷的日子,在家中悠閒的時光,乃至沒有被外婆下金蠶蠱時,那種整日忙碌、為了賺錢養家而辛苦的生涯……幾個朋友,一頓美食,曾經心愛的姑娘,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地讓人懷念。
  然而此時的我,卻如同一隻蛆蟲一般,躺在熏臭的床上,不得動彈。
  我不由得想起了當日在緬甸大其力街頭,見到古麗麗那時的場景。
  那是如此的憋屈,讓人忍不住怒吼。
  不過這所謂的苦難,嘗過了之後,我的心智終於開始堅強了一些來,知道自己各種緬懷和回憶,都只是懦弱的表現,此時的我,應該努力讓自己強大一些,也好在接下來的發展中,不至於被身體所拖垮。
  於是我開始凝神靜氣,然後三條經脈齊走,將剩餘的那一點點暖流,行於氣,運遍全身,努力讓發麻的部位,開始回血。
  這般堅持了差不多一個鐘頭,我聽到有響動,鐵門匡啷響,有一男一女在門旁邊對話,過了一會兒,有人走了進來。
  沒多久,白露潭那憔悴而柔美的臉龐,出現在了我的視野裡。
  驟然看到這張我見猶憐的臉孔,本來已經很淡定的我,突然身子就繃得挺直,瞪著憤怒得噴火的眼睛,大聲叫罵道:「白露潭,你這個賤人,你居然還敢過來見我?」
  聽到我的這污言穢語,白露潭的眼圈頓時就紅了,兩行清淚,就從她那水潭一般清亮的眼睛中,滑落下來。
  她抽泣了一會兒,哽咽地說道:「陸左,我知道你很恨我,但是我還是求他們讓我過來,見一下你。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做的,但是如果我不把你陷進來,他們就要拿我,去頂楊知修的怒火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家裡面,還有三個弟弟妹妹,他們都還小,而我們家好窮的我從小到大,到了十八歲,都沒有穿過一件新衣裳,後來成了落花洞女,才有了第一件。我窮怕了,不想我弟我妹他們再受苦了,我若進去了,他們就沒人管了。所以,我才會……」
  我看著白露潭那委屈的模樣,咬著牙,說難道就因為這,你就可以隨意誣陷我麼?
  白露潭搖著頭,哽咽地說:「我也沒有辦法啊,我也沒有……」說著說著,她顯得十分內疚,淚水雨滴一般的掉落下來,將我的手臂都給染濕了。
  我盯著白露潭,直勾勾的,說小白,看在我們以前的交情上,告訴我,到底是誰在整我?趙承風,吳臨一,還是楊知修,還是別的我不知道的角色?告訴我!不要讓我做一個不明不白的糊塗鬼……
  白露潭停止哭泣,用手擦乾眼角的淚水,說陸左,你放棄吧,他們太強大了,並不是你所能夠抵抗的。
  而且你已經在審訊記錄上面簽字畫押了,鐵案落成,是不可能再翻案的了!還有,你的朋友蕭克明,已經被他們的人監視起來了,他是不可能過來就你的了。
  聽到白露潭的這話語,我心中莫名一陣晦暗,憋著的那一口氣洩了,再也沒有提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喃喃問道:「那麼……我接下來所要面對的,就是一顆子彈,結束我罪惡的一生了?」
  白露潭搖頭,說怎麼會?接下來,你將會和鬼面袍哥會的餘黨,一同押送到白城子監獄服刑,在那裡,他們答應我,你將會得到好一些的待遇。放心,你不會受太多苦的……
  我看著白露潭這清麗中又帶著一些嬌媚的臉龐,心中莫名有了許多說不出來的厭惡,閉上眼睛,說你滾吧,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白露潭的聲音在那一刻突然凝住了,我閉著眼睛,看不到什麼,但是能夠感受到她的目光在我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帶著一股香風離開。
  接著鐵門緩緩關閉,轟,好沉重的響聲,敲打在我的心頭。
  我想起了白露潭所說的話語,她告訴我,我已經簽字,認罪了。
  想來這是我在昏迷後,被吳臨一所迷惑,被動的手腳。
  我心中冷笑,吳臨一這個混入組織內部的大賊,他還真的是不擇手段,不過就這東西,能夠成為證據麼?
  現代社會,無論是做什麼,都是要講法、講證據的,他們這麼做,只會讓其內部崩盤。
  因為,總是會有正直不阿的人存在。
  這個世界,正義是永遠能夠戰勝邪惡的!
  我在那個小房間裡待了幾日,再也沒有人過來看我,想來他們是封鎖了消息。
  到了第四天,有人過來過來領我,說是要帶著嫌疑人到法庭去,審判之後,直接押運到白城子。
  我並沒有被套上頭罩,走出層層鐵門之後,我看到了久違的太陽。
  押運人員力,並沒有茅老道,而是幾個不認識的高手,出了門,我看見了一個熟人,就是手托瓦缽的秀雲和尚,只見他煞是厭惡地看了我一眼,說走。
  旁邊幾個彪形大漢立刻走上來,把我推上了防護森嚴的押運車裡。
第七章 陪你走天涯
  這趟押運,除了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傢伙,他坐在我對面,不停地拿眼睛盯著我瞧。
  我本就心情煩躁,被這土賊瞧得心裡面滿不自在,於是衝他大聲吼道:「看,看你娘咧?」
  那個土賊被我一通罵,先是一驚,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戲謔地說道:「哎喲,你不認識我了啊?想當初,你在洞子裡神猛得很,仗著跟那頭老殭屍的關係,弄死了大爺,還將我們這一夥人全部都給帶出了山腹裡,卻沒想到,最後還是落得如我一般的下場,怎麼樣?世事無常吧?」
  聽他這一番說辭,我不由得想起來,這個土賊,不就是洪安中最後帶出來的那個活口麼?
  能夠在那場合,還陪在張大勇身邊的,想來都是他的心腹。
  只是過了這麼久時間,怎麼都還沒有將他給審判,還要和我一起湊上法庭呢?我心中有些疑慮,但並沒有搭理這個傢伙,而是打量四周。
  我們待在的這後車廂,是經過特製的,窗口都焊著牢牢的精鋼,然後用布簾蓋著,偶爾有一絲光線透露出來,讓人知道這是白天。
  而在前面的隔間裡,有兩個全副武裝的軍人,正持著手槍,子彈上膛,全程瞄準著我們。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