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節

  自入行來,我見過的暗器也不少,平凡些的如家鄉晉平所遇到的殺手飛刀七,個中佼佼者,如集訓營的同學朱晨晨,然而卻很少有見到這麼迅疾而威猛的暗器,似乎並不比慧明和尚的那蓄勢一擊,差個幾分。
  但見那些念珠,簌簌飛出,朝著那黑衣蒙面女人射去,那女人倒也靈敏,身手舞動得眼花繚亂,牆壁天花,如履平地,那些佛珠如同子彈飛出,抵近,然而卻沒有一顆,能夠粘到她的衣角。
  倘若拋開立場來看,這女人的本事,不由得讓人擊節讚歎,別的不說,至少這身法,絕對是頂尖的水準,那身子,竟然如同小妖她們這些非人的精怪一般,彷彿不受地球的重心引力控制一般,就在短瞬之間,帶給我們一場大師級、教科書式的閃避。
  我突然心生荒誕,感覺這女人似乎不是過來搗亂,而是前來赴一場盛大的舞會,而她,則給我們這些觀眾,展現出一次絕世的舞蹈來。
  然而她完美的表現很快就結束了,一個幾乎如同倫珠大師翻版的老喇嘛,突然一聲大喝,整個大殿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般,他也騰身而起,雙掌如同烙鐵,懸於空中,果斷拍出幾掌,結果空氣中有一股焦臭的味道,那個正在天花板上行走的黑衣女人身形一歪,竟然跌落下來。
  原來,她並不是真正的能夠飛簷走壁,而是依靠著我們肉眼看不到的絲線,在大殿中行走奔逃。
  事發之後,幾乎不用吩咐,白居寺在現場、地位次一級的喇嘛,立刻訓練有素地守住了通道和門窗。
  這個女人一從天花板上跌落在地,一直蓄勢待發的般覺上師果斷卡位,伸出肉掌,朝著黑衣女人拍去。
  似乎感受到了危險,黑衣女人在半空中竟然又停頓住,堪堪避開上師全力的一擊。
  不過她也是轉得勉強,臉上的黑巾仍然被上師的掌風刮到,狼狽蹲落在地上的時候,露出了一張俏麗而倔強的年輕臉容來。
  我在人群之後,刻意地往旁邊躲閃,避開茅山刑堂長老的注意視線,所以只能夠從人群的縫隙中,看到一抹側臉。
  就這一瞥,我莫名地感覺這個女人的側面,跟兩年前好萊塢電影《功夫之王》裡面的金燕子,有朦朧的相似。
  能夠有膽獨闖這佛殿,潛伏於此、而且竟然連達到虹化境界的倫珠上師都沒有能夠察覺,並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倫珠上師所化虹光收走的角色,自然不是普通之輩。
  她剛一落地,再次騰空而起,而在此之前,她已然跟堪布般覺上師對拼了一掌。
  那個眉毛長長的老喇嘛雖然沒有和我交過手,但是從他在天湖邊的表現來看,這含怒而發的一掌,絕對有驚天的氣勢和掌力。
  然而他就在這隨手一拼間,竟然受不住巨力,反而被逼退了三步,而那黑衣女子藉著這一掌,翻身朝著靠後的我們這邊,翻騰過來。
  硬碰硬,居然還將這在白居寺中修行了一甲子以上時間的老傢伙,給一掌逼了個踉蹌,這是什麼概念?
  我和雜毛小道都嚇得半死,唯恐被殃及了池魚,紛紛朝著人群裡面鑽去。
  好在我們附近這些人,都是些社會賢達,以及自治區官員,大都是一般的德性,我們這抱頭鼠竄的樣子,倒也並不顯得特殊。
  就在我擠入一個渾身羊騷味的大胖子旁邊時,突然殿中想起了一聲大喝:「我道是誰這麼大膽,竟然是邪靈教的右護法。吃我劉學道一擊!」
  聽到這雷聲一般的巨響,我回過頭去,只見一直靜坐在前面的茅山宗刑堂長老劉學道突然出現在半空中,朝著那個黑衣女人一掌拍去。
  不愧是大師兄都沒辦法的刑堂長老,劉學道的這一番出手,整個空間裡的空氣,似乎都被他一力壓縮到手掌心,然後一掌擊出,迅猛而果決,後發先至,即將就要印在騰於半空中的黑衣女子身上去。
  我的心中狂震,納尼?這個年紀輕輕的黑衣女子,竟然是比邪靈教十二魔星,還要高一級別的右護法?
  難怪她敢當著這麼多高手的面前,獨闖佛殿,原來是真有那一身本事啊!
  就在我心情跌宕起伏的時候,那個邪靈教右護法竟然憑空與刑堂長老又對拼了一掌。
  這一掌的威力十分恐怖,空間中生出了如同鐵炮一般的壓縮空氣炸響,然後那右護法化作一道黑線,朝著虎皮貓大人所在的那個氣窗處,飛射過去,破窗而出,消失無影。
  這變故根本沒有多少人能夠想到,劉學道幫了倒忙,惱羞成怒,身形一扭,也消失在窗口處。
  我緊繃的心臟一鬆,便見雜毛小道緊緊拽著我,低聲喊道:「走!」
第十四章 暴露,佛塔
  當時的局勢,簡直就是亂作了一團,小喇嘛江白第二個衝出,好幾個來自拉薩的高手也都站起來,魚貫而出,去追擊那個黑衣女子,而白居寺為首的幾個喇嘛急促商量了一下,有幾個就衝出那破碎的窗口,朝著塔下飛躍過去;至於留下來的,則指揮佛殿裡面慌亂的人,疏散到塔下去。
  我看到茅同真剛一站直起身子來,卻被兩個神情悲憤的中年喇嘛給攔住,控制起來。
  想來是剛才劉學道的出手,使得白居寺一方草木皆兵,誤以為他們同那個黑衣女人,是一夥的,故而將其扣押。
  茅同真雖然不願,但是倫珠上師的虹光被收,不但不能登頂極樂,而且還要被人控制這股能量,為非作歹,他面前的這一群喇嘛,此刻的心情,只怕比死了爹娘還要難受,雖不能說「哀兵必勝」,但是他們一旦瘋狂起來,厲害如茅同真,也不敢造次。
  再說了,他們也沒有必要翻臉,於是舉起雙手,不再動彈。
  我和雜毛小道暗自一笑,跟著那擁擠的人群,往塔下跑去。
  當我們到達塔底,出了吉祥多門塔時,才發現整個寺院都已經亂作了一團,到處都是沒頭蒼蠅一般跑來跑去的紅袍僧徒,這些底層的僧徒大概知道了一些,但是有不曉得全部,於是全部都人心惶惶,如同世界末日來臨了一般,彷徨無助。
  而剛才從五樓跳出的那一夥高來高去的人,早已渺無蹤影,不知了去處。
  我仰望高高的塔頂,猶能夠看到那一抹淡淡的虹光,若有若無地斜掛在塔尖上方,似乎有著無限的遺憾。
  我和雜毛小道既不是收虹光的邪靈教一方,也不是上師被奪的白居寺僧眾,過來也只是打一壺醬油,故而沒有什麼切身的體會,只是怕被茅同真等人瞧見,露出了馬腳,於是越過無數佛殿和扎倉,匆匆趕回了我們容身的僧房。
  走進房中,火娃正在老老實實地看守著行李,我們趕緊過去收拾妥當,也來不及跟般覺老喇嘛和小喇嘛江白告辭,估計這二位也沒有時間來理我們,於是出了門口,就朝著寺院大門那裡跑去。
  本來約定好集合的虎皮貓大人,並沒有前來,我不用想,都知道這肥母雞定然是有熱鬧好看,於是跑去看追擊結果了。
  對於這個狡猾的肥鳥兒,它的安危,我們倒也不用擔心,反倒是等待著它回來,跟我們講一講這事情的後續發展。
  再次走出房間,經過這一番周折的時間緩衝,寺裡面的氣氛已經不像一開始那般崩潰了,寺中各派的中層喇嘛都站了出來,正在四處維持秩序,人們的心情才安寧下來一些,當我們走到靠近大門的門廊處,小僧徒尼瑪找到了我們,講般覺上師吩咐,說他要隨大部隊去追擊兇徒,讓我們在僧捨等他們回返,再商量之後的事情。
  我捏了捏這個臉蛋兒肥肥的小僧徒,說我們這裡,也是嚇得心肝兒亂顫,不敢久留,既然已經觀摩完了倫珠上師的虹化,那麼我們便不久留了。
  兩位上師若是想要找我們,直接去我們的住處便是。
  尼瑪有些懵,他得到的吩咐只是在僧捨裡照顧好我們,並不知道我們一心想要離去,故而有些為難,拉著我的衣角,為難地說:「般覺上師說了……」
  雜毛小道蹲下來,跟這個一根筋的小屁孩子解釋了幾句,然後推了我一把,想要朝著門口快步走去。
  然而他剛剛一站起來,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站住!」
  我回頭一瞥,只見是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精幹男子,額頭上面有道新傷疤,瞇著的小眼睛裡,忽閃忽閃,狐疑地瞧著我們,說道:「朋友,看著很面熟啊,能不能過來一敘?」我的眼皮一跳,這個男子,不就是除夕那晚,我救雜毛小道時在地下室裡所擊倒那個龍金海麼?
  這個雜毛小道同一個師父的同門,還真的是山不轉水轉,又碰面了。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