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9節

  要知道,修行者也是人,被插一刀,照樣會死,何況是那讓人畏懼的雷電之威呢?引雷之所以讓人感覺到恐怖,就是在於其恐怖的殺傷力,在進無可進的情況下,大部分人終於放棄了進攻,抽身朝著後面逃遁而去。
  這一倉惶逃懈,那大三才陣立刻面臨崩潰,依然還在咬牙堅持的楊坤鵬看見那些起意逃離的同伴,不由得氣得哇哇大叫:「跑,跑個毛?跑能夠免得一死麼?」
  這個二代弟子中的翹楚倒也是一個腦筋極為清晰的角色,果然真的如他所料,時間實在是來不及了,雜毛小道咒文念完,不過短短幾秒,當他口中的「赦!」一出了口,廣場上空立刻傳來了一陣驚天的霹靂巨響:「轟隆、隆——」
  這聲音在我們的耳邊炸響,頓時間腳底震動,頭皮發麻,一道嬰兒手臂粗的藍色閃電便從著那飛速旋轉的雲團之中陡然冒出來,然後化作了十來條叉形閃電,朝著下方的劍陣道士劈下去。
  我的心都要跳了出來,不知道雜毛小道這離自己這麼近的引雷,會不會牽連自身,一同犧牲的幹活呢?至於其他人,說實話,我的心中也充滿了懼怕,只怕這落雷一下,不知道有幾個運氣好的人,能夠活下來呢?一個,還是兩個?
  被雷劈而不死的人有是有,但是這種奇跡會出現在我的面前麼?我深表懷疑。
  不過在瞧見這場面之後,楊知修終於知道那個膽敢口出狂言的傢伙,卻是有著一搏性命的底氣,他也不敢讓著這清池宮前死太多本門弟子,只有硬著頭皮往後退去,我本來一直在關注廣場之中,但是楊知修閃退的速度實在是驚人,餘光中僅僅只能夠瞧見一縷虛無的身影,接著我聽到有用肉掌擊打在了那鎏金銅鼎爐之上,一聲恢弘如山風海浪的聲音從大殿中傳了出來。
  接著我看到這整個大殿廣場範圍之上,有一道金光虹膜生出,將這殿前廣場給護出一個巨大的防護罩來。
  那十餘股叉形閃電又快又疾地射了先來,有的直接就被這層蘊含著先前大典所請英靈的虹膜給吸收,或者彈射出去,然而卻也有四五條被削弱了威力之後,如那細小游蛇一般,擊打在了劍陣道士,或者旁邊那些來不及收回去的黃巾力士身上。
  那黃巾力士沾到這藍幽幽、白晃晃的雷電,立刻一聲厲喝,化作了虛無,而人則淒慘一些,那一身新備的道袍立刻炸開來,人兒也被雷劈得烏漆墨黑的。
  在一片遍野的哀嚎中,有一個人挺入了雜毛小道身前,手中的鐵樺劍朝著雜毛小道脖子處抹去。
  這一劍趁的是雜毛小道精力過後,有些後力不濟的空子而刺出,精準而老道,眼看著即將抹到雜毛小道的脖子上面來,只見那雷罰已經脫離了雜毛小道的手掌中,化作了一條游龍,與楊坤鵬手中的劍絞殺作了一團。
  一陣叮鈴鈴的撞擊聲響過後,楊坤鵬握劍的手掌給弄得酥麻,再也拿捏不住,忍不住扔開了去。
  那雷罰並不停頓,嗖的一劍,將面前這個幾乎是要拚命的青袍道士身上拉出了一條很長的血口子來,接著他「啊」的一聲叫喊,飛身跌落而去。
  至此,那讓人驚恐無定的大三才陣終於被雜毛小道一舉破去,乾乾淨淨,利落得讓人簡直就不敢相信。
  說實話,倘若不是那殿中傳出來的恢弘之氣,只怕這廣場之上躺倒的,不再是一群哀鴻遍野的道士,而是一個又一個直挺挺的漆黑屍體了。
  雜毛小道拿著渾身閃著藍色光芒的雷罰朝前指去,一道黑影閃過,正好擋在了這劍的前面。
  梅浪手持浮塵,闖入了這空空蕩蕩的廣場,站在了雜毛小道的身前兩米處,面色變換地瞧著跟前這個威勢滔天的男人,語氣變得低沉而深邃:「好了,你可以了!」雜毛小道神劍引雷,渾身皆散發出恐怖的氣息,眼睛裡面儘是炙熱的殺意,死死盯著身前的梅浪,彷彿蒼鷹在盯著草原上面的獵物。
  這梅長老行走江湖數十年,又在茅山潛修日久,然而與雜毛小道這熾熱的眼神相觸,也不由得一陣心跳加速,呼吸都不自然起來。
  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此刻的雜毛小道,已經成為了能夠與他比肩,甚至讓他不願意面對的對手。
  這樣的傢伙,已經有問鼎那宗門長老的資格了。
  雜毛小道將雷罰指向了梅浪長老,然後開始深呼吸,兩道白色的霧氣在他的鼻子間吞吐。
  那劍尖穩定,然而他的胸膛卻一直都在起伏。這劇烈的起伏牽動了我們所有人的心情,在那一刻,雜毛小道獲得了所有人的關注,他當之無愧地成為了大家眼中最為重視的角色。
  我擔心雜毛小道這戰得血液沸騰,熱意燒身,當時頭腦一發熱就朝著梅浪發難,然而他終究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將頭抬起來,看向了重新出現在殿門台階上面的楊知修。
  這一老一少,兩個人像一對離散多年的好基友,深情凝望,在那一刻,時間似乎停住了。
  一秒、兩秒、三秒……面無表情的楊知修捏了捏雙手,上面餘熱未消,經過了短暫的沉寂之後,他深深呼了一口氣,平靜地望著地上躺倒的劍手,以及被那落雷嚇得倉惶無措的道士,緩緩說道:「呃,這不是神劍引雷術,不過已經快到達了那種威力了,難以想像,你究竟是怎麼學會的這些;好吧,既然你已經破了這九九歸元的陣法,說明你有足夠的實力,重歸山門——你證明了自己的實力,那麼在這裡,我很榮幸地宣佈一件事情……」
  楊知修說到這裡的時候,將頭抬起來,眼睛環顧四周,看向了旁邊的每一個人,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謹代表掌門師兄陶晉鴻宣佈,從即日開始,蕭克明將重入我茅山門牆,作為我茅山子弟,行走於江湖!」
  這短短幾句話語,似乎注入了許多讓人震撼的力量,聽到了我的耳朵裡,有著嗡嗡嗡的迴響聲。
  話音剛落,那些圍在廣場中的三四代弟子不由得齊聲歡呼起來。
  這些傢伙的腦子裡並沒有注入太多事關利益的東西,只是看到這樣一個將楊坤鵬等人組成的大三才陣給強勢破除、身具傳說中飛劍的猛人加入了茅山宗,頓時感覺到一種與有榮焉的興奮感,覺得能夠與面前這位強悍的傢伙作為同門,怎麼說都是一件讓人覺得倍感榮幸的事情。
  隨著這些年輕的弟子在歡呼,那些與雜毛小道、大師兄等人交好的二代弟子也都放下了矜持,高聲朝著場中的雜毛小道祝賀。
  面對著諸人的祝賀和祝福,雜毛小道也終於收斂起了備戰的狀態,將雷罰背負於身後,主動地將地上躺倒的同門給扶了起來——力量展示過了,現在該是表現仁義的時候了。
  勝利者,必要有勝利者的姿態。
  當一切忙完,雜毛小道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伸出了手,他也伸出手來,與我相碰。
  好兄弟,辛苦了!
  我們相視一笑。
第二十章 祈福法會
  落雷之後,廣場的地上一片狼藉之色,有清池宮中的弟子上前來收拾殘局,也有頭戴白色頭巾的道人走上前來,給那些被雷電劈暈的陣中劍手把脈,所幸經過了楊知修的防護,這些人都只是表面漆黑,身體發麻而動彈不得,並不是什麼要緊的傷勢,休養幾天便好了。
  瞧見這些劍手在清池宮弟子的引領下,朝著側殿頹然離開,梅浪緩步踱到了雜毛小道旁邊,輕聲問道:「蕭克明,倘若不是話事人引發神力防備,你是不是就真的將這落雷,擊在了自己的同門身上?」
  這問題有些誅心,大師兄眉頭一皺,剛要發言,雜毛小道哈哈一笑,說怎麼可能?我雖然離開茅山十年久矣,但並不是不知道三茅峰上,清池宮中,有著防止強力攻擊的手段,我這小小的一個引雷術便能夠在這大殿之前的廣場之上,隨意殺人,那麼我茅山的底蘊,是不是也實在太過於淺薄了?
  聽到雜毛小道這機智無比的回答,梅長老也笑了,他伸出手,拍了拍雜毛小道的肩膀,說不錯,小伙子,出去十餘年,你終於有了些長進,至少不會像以前一般莽撞了,可喜、可賀。
  說完這些話,梅長老離開,而此時已是日頭正高,大典也暫時告一段落,長老們自然都前往後院去商量要事,並且吃些齋飯,解決中午的五臟廟問題,大師兄被一個道童叫走了,而符鈞也在與我們點頭招呼之後,隨著一個道童朝著後殿行去。
  一同離開的除了諸位長老之外,還有一些和他們兩人一般比較有地位的門中弟子,在主事人紛紛離開之後,大殿之前便跟我們以前讀書時早操散場時一樣,大家三三兩兩地圍作一團,氣氛一下子就顯得熱鬧起來。
  我和雜毛小道沒有資格入那後殿,便在廣場東側一處懸空木台上的石桌前落座,屁股剛剛挨著石凳,之前我們在登山石道的路上碰到的絡腮鬍子龐華森,英俊小生李雲起、黃臉漢子朱睿和美女道姑程莉,以及一些相熟的同門便紛紛上前來祝賀,好是一番熱鬧。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很現實的,此前雖然雜毛小道因為跟著大師兄而得到大家的寒暄問候,但是並不代表他們在心中,真正地認同這個當年功力盡廢之後被逐出茅山的曾經同門。
  修為分兩種,一種是境界,一種是實力,這境界之分,實在很難看出,不知道是裝逼還是真高人,不過實力,卻可以實打實地瞧得出來,雜毛小道剛才露出來的那兩手,一項飛劍,一項引雷,都是頂端的道法,讓人仰望的手段,而他以一人之力,硬生生破了以楊坤鵬這些二代弟子組成的大三才陣,更是讓人震驚。
  雜毛小道剛才或許被楊知修逼到了絕路,幾乎身死,然而富貴險中求,他也不是沒有得到好處,那就是一戰成名,他以一種極為強勢的態度,重歸茅山,這樣的勢頭讓他實實在在地證明了自己,所有可能會有疑問的茅山弟子,都會選擇乖乖地閉上自己的嘴巴。
  衣錦還鄉,不外如此。
  圍著雜毛小道的這些人,大部分人都對他在剛才九九歸元中所使出來的手段趨之若鶩,問這些都是怎麼得來的?雜毛小道與這些人其實都是從小熟絡的好友,也並不隱瞞,只說飛劍乃觀摩仿製那青城山老君觀李騰飛的除魔而篆刻,後來又偶得劍靈灌注,實屬幸運,至於那引雷之術,也是因為這雷擊桃木劍本身的屬性,而他也是揣摩著本門傳言已久的神劍引雷術許久,弄出來的山寨版而已。
  他的這說法半真半假,不過也端的是幸運之極,讓人心生羨慕,李雲起忍不住心中好奇,說能不能摸一下這把神奇的劍——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真正的飛劍呢?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