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1節

  虎皮貓大人用翅膀拍著自己的胸脯,說本大人專治各種不服,放出來,放出來……
  我無奈,只有將肥蟲子喚出,虎皮貓大人見到肥蟲子肉乎乎的身子,立刻忘記了所有承諾,一聲歡呼,大叫著飛向了肥蟲子,準備用它堅硬的鳥喙去啄,肥蟲子自然撒腿就跑,兩個小傢伙你追我趕,好是一番喧鬧。
  這是一對歡喜冤家,我且不去管它們,待到祭拜完先祖,大家坐在堂屋處,雜毛小道開始講起了數次遇見周林,並且最後將他給正法之事,個中曲折和凶險,讓聽者莫不驚歎,冷汗連連;便是小叔和三叔當日曾聽我們說過,此刻聽到細節處,也不由得不斷發出驚歎聲來。
  蕭老爺子的大女,也就是周林的母親此刻並沒有在蕭家大院裡面,她上次從三叔手中得到了半塊廢棄的黑蝠雕老玉珮,以及自家兒子已經伏誅的消息,便回到家裡去,拿著周林的舊衣服和那塊破玉珮,弄了一個衣冠塚。
  她在家裡辦了一個喪禮,但是並沒有通知蕭老爺子,想來不管自家兒子如何,多少還是有些埋怨這邊的。
  不過蕭老爺子談及此事,卻也頗多感慨,這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莫作惡,世間自有報應,她只是心裡面想不開,過些日子便好。
  當天蕭家擺宴,總共坐了四桌,我被叫到了首席,與主家喝酒。
  小叔是個資深驢友,也是個酒桶子,拉著我二話不說,灌了三碗酒,好不熱情,我晦氣一掃,自然不敢落後,與其拼起酒來,先是小杯,又是碗,接著對著瓶子吹,咕嚕咕嚕,好不痛快。
  朵朵和小妖也都出來了,跟虎皮貓大人上了席面,同桌的還有姜寶和小莫丹,雜毛小道的妹妹以及蕭家的幾個婆姨在旁邊照顧著,無須我操心。
  酒喝了不知掉多少,小叔瞧見我只是上廁所,酒意全無,越發不服氣,白酒喝完了,叫人去村子裡拿來幾桶米酒來,繼續喝。
  喝到後來小叔也有些暈了,問我為何千杯不醉?
  雜毛小道在旁邊哈哈直笑,附耳與他說明分曉,結果小叔罵了一句髒話,人便栽到了桌子底下去,害得我們又是一陣忙活。
  那天開心,一席吃到夜間十一點,很多人都喝多了,便連慣來養身的蕭老爺子也陪著喝了三杯,有人醉了,有人哭了,不過那都是喜悅的淚水。
  宴後,殘羹冷炙自有婆姨們收拾,我和雜毛小道一身酒氣地坐在主屋的青瓦房簷上,看著村中燈火寂寥,遠處田地裡蛙聲一片,那彎小河在星光下緩緩流淌,不由得享受起這短暫的寧靜來。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雜毛小道的歎氣聲,問他怎麼了?
  雜毛小道問我剛才看到三叔了麼?我點頭,說開席不久就被姜寶推回房間去了,估計這會兒已經睡著了吧。雜毛小道搖了搖頭,說沒睡。
  三叔離我們這兒隔著兩個院子,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出這判斷的,不過也沒有詢問——雖說雜毛小道手刃周林,清理了門戶,但是三叔養育周林這麼多年,他又不是梅浪那種無情之人,怎麼會不心傷呢?而且當日我們初見三叔的時候,意氣風發,好睿智幹練的一個鄉間奇人,此刻卻終日與輪椅為伍,纏綿病榻,他心裡的那種失落和孤苦,又是誰能夠瞭解的呢?
  談及三叔那斑白的兩鬢,我和雜毛小道就噓唏不已,可是這天下之大,我們要到哪裡去尋找那雨紅玉髓,或者說是龍涎液呢?
  我們在蕭家待了三天左右的時間,這幾天白天的時候,我和雜毛小道幫著他家裡做些農活,晚上回來,要麼便與長輩們聊天談話,要麼就在三叔房間裡面商量病情,三叔這病傷及了神魂,肥蟲子管不得用,若像是洗髓伐骨金丹那種東西,對他來說更是虎狼之藥,宛如砒霜。
  不過三叔倒也不是很頹喪,他的心情還不錯,在家每日讀讀醫書道典,然後主要的任務就是監督姜寶的修行,小叔最近不知道忙些什麼,結果小莫丹也交給了他管,再加上族中幾個屁大的小孩兒,他儼然就是一個孩子王,樂在其中。
  三叔的病情我和雜毛小道記在心中,也並不多提,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打電話給母親,她說時間還早,而大師兄那邊又打電話過來催促,讓我們去西南局備個案,辦些手續——其實我的事情真相大白了,並不用這麼麻煩,主要是雜毛小道這裡,不管我是否清白,他劫囚車這行為,確實是有些彪悍了,認真追究起來,其實是可以拿他治罪的。
  不過雖說這法不容情,但是我們這裡畢竟是一起冤假錯案,而大師兄和蕭家大伯等人又都在盯著,最重要的是陶晉鴻出關了,這個消息一定級別的人士自然清楚,於是都選擇性地遺忘了。
  雖說如此,手續還是要辦的,所以沒辦法,我們不得不辭別了蕭家諸人,在此啟程,前往西川故地。
  在那裡,有我們的仇家;
  在那裡,有我們的恩人;
  在那裡,有我們的愛恨情仇,西川,我小毒物和雜毛小道,終於又要殺回來了。
第二章 袖手雙城的鴻門宴
  西南局的總部並不在我們曾經去過的渝城,而在同屬一地區的錦官城,我們在金陵郭一指那兒過了一夜後,於第二天中午乘機飛抵錦官城的雙流機場,因為是公事,所以有人過來接機。
  提著行李,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外走,便看到出口處有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正在那兒等待著我們。
  那女孩兒是劉思麗,當初在渝城處理病橘案的時候,她曾經跟我們打過不少交道,記憶最深的莫過於為了提取蠱毒疫苗時,她挺身而出,為我們親自嘗吃有蛆病橘,並且搜集實驗數據之事。
  當時那麼多專家教授、大老爺們聽到我們的方法都退避三舍,大搖其頭,唯有她主動將這份差事給應承下來,並且咬著牙堅持了下來。
  對於這樣敢拚敢干、為了上進而奮不顧身的女孩子,當時我就斷言她必然不是池中之物,現如今一看,果不其然,當我們迎上去的時候,見到她身後還有一個年輕人,稱呼她做劉主任,雜毛小道打趣她,說陞官蠻快的,這麼短的時間不見,就混成領導幹部了。
  劉思麗汗顏,謙虛地笑,跟我們講,她這頭銜,說得好聽點叫做什麼應急專項辦公室的主任,而且還是副的,但其實連個股級都不算,講的不好聽的,就是給同志們打個雜跑個腿,算不得領導——若說領導,你們二位才是真正的大人物,這一次過來,可是趙局長親自吩咐的,一定要將你們接待好,為此他還囑托了我兩遍,可見西南總局對你們的重視程度。
  劉思麗說著這話兒,我並沒有接茬,只是嘿嘿笑。
  別人或許我不知道,但是趙承風這老小子,無論是一開始我的謝絕招攬,還是後來將他在龍虎山天師道的師弟青虛拿下,或者是我們身處於黑手雙城的庇護之下,這都使得他對我們故怨甚深,從我去年冬季被借調到西南局起,他就沒有安過什麼好心。
  當日我被抓捕起來的時候,上躥下跳、出力最多的小白臉朱國志是趙承風的秘書,負責審訊的張偉國也是他從東南局調來的心腹,明明疑點重重的案子,愣是被火速辦成了屈打成招的冤假錯案,手法之拙劣和急躁,就連趙興瑞、秀雲和尚這些中立者都瞧出蹊蹺。
  所有的事情後面,倘若沒有趙承風的興風作浪、推波助瀾,我這陸字都可以倒著來寫了。
  更加讓人懷疑的地方是,白露潭原本好端端的,卻突然翻供,到底是誰在後面搗的鬼呢?
  後來我和雜毛小道用排除法對可疑的人物做了篩選,最後的結果,居然是這身居西南局常務副局長的趙承風,疑點最大。
  都說黨同伐異,這派系間的內部鬥爭是最為殘酷的,趙承風此人面善心黑,讓人不得不防。
  不過這些都是我們私底下所說的話語,誰也不可能幼稚到當面去找趙承風來對質,我和雜毛小道笑了笑,隨口附和幾句,也不多言,然後跟著上了車。
  跟著劉思麗的是她們辦公室的新人,也是剛剛國考進來的應屆畢業生,李長征,我們叫他小李,不知道有沒有受過據裡面的系統培訓,臨時被抓來當作司機,話不多,卻很機靈,拎包開門什麼的,都讓人感覺不錯,不過眼睛不時忍不住好奇地看向我們,顯得有些太不成熟。
  劉思麗坐在副駕駛座上,回過頭來與我們攀談。
  對於劉思麗,其實我們心中並不反感,畢竟她在渝城的時候對我們的生活起居照顧有加,而後面在豐都的時候全程跟陪監視,也只是職責所在而已,這一點我們並不會記掛在心上,於是像老朋友一樣與其交流,談了一些現在西南局的近況,以及最近局裡面督辦的一些案件,雖然不知道消息是否準確,但多少也不會一頭霧水。
  我想起在逃亡過程中幫助過我們的人,便想辦法問起他們的境況——為了以防萬一,我問得很有技巧,關心不關心的人都摻雜著問,不動聲色,倒也是瞭解了不少關於楊操、西南行者趙興瑞和青城山秀雲和尚等人的近況和信息。
  小人睚眥,仇怨必報,君子知恩,心中長存,對於那些曾經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的人,我和雜毛小道從未忘卻。
  西南局總部在青羊區鼎鼎有名的青羊宮附近,範圍挺大,圍牆裡有幾棟規模不錯的大樓,裡面林木蔥蔥鬱郁,有花開放,遠遠瞧去倒也十分氣派,就是那大門低調了一點,瞧那造型可比我的年紀還大上一輪。
  門口沒有鎮虎門張伯這樣的神秘高手,而是持槍站崗的武警,檢查完證件之後,那個年輕人小李去停車,而我們則在劉思麗的引領下,來到了主樓前。
  這主樓一層大廳,二層三層是辦公室,門前冷落,稀稀拉拉也沒看到幾個人,充分顯示了清水衙門的招牌,不過四樓往上,需要再次檢查證件,這才真正顯露出有關部門的風貌來,人來人往,腳步匆匆,十分繁忙。
  劉思麗領我們直接來到紀檢辦公室,這個部門還有一套牌子是內部監察。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