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節
得到我的同意,馬臉長老十分高興,因為我們身上都受得有傷,便用隨身所帶的藥品給我們包紮完畢,然後召集人給我們做了五副擔架。
乘著這空檔,我想起先前帶著薩庫朗諸人逃離不見的哈羅上師,與他問起,他搖頭表示不知,王倫汗給魔羅硬生生撕成碎片,回來的路上也伏臥著幾具屍體,但是卻沒有瞧見哈羅那個老光頭的——這一路曲折,倘若不是你這肥鳥指路,只怕我們也出不了這地下,重見陽光。
說到肥鳥兒,大戰過後的虎皮貓大人正懶洋洋地伸展身子,躺倒在我們旁邊,像個死鳥一般,雜毛小道逗它,說大人,你瞞得我們好苦啊,現在可以說一說了麼,你當年是怎麼回事,怎麼死的,死後又是怎麼從那幽府中逃脫出來,附身在這頭肥母雞身上的麼?
大人在這樣暖洋洋的陽光下睡得正酣,也不作理會,懶洋洋地伸展了一下翅膀,罵了一聲傻逼,你他媽全家都是肥母雞……話兒還沒有說完,就再次睡了過去。
我和雜毛小道相視一眼,知道這個傢伙不想說起往事,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必再問,免得彼此尷尬,至於它前邪靈教右使的身份,我們到沒有太過於介意,我們畢竟不是那種嫉惡如仇的假道學,再說了,這麼多次生死極限,虎皮貓大人已經用最實際的行動,證明了它對我們的關切之意,似長輩,似朋友。
話說回來,即使是邪靈教現任的護法右使洛飛雨,我們對她也很有好感啊……
所以說,邪靈教中,並非沒有可愛之人。
簡易擔架很快就做好了,大家稍微停歇了一陣,將身上帶的乾糧和飲用水湊在一起吃了些,然後開始抬著我們往黑央峽谷方向行去。
黑央族此番能夠前來巖洞探查的,都是有把子好氣力的漢子,抬起我們來並不吃力,特別是抬著四娘子、央倉還有崔曉萱的那幾個光膀子大漢,更是興奮得鼻頭髮亮,上山下山,一路不停歇,激動起來還會喊幾聲號子。
黑央峽谷與望天樹林後面的薩庫朗基地相隔甚遠,地底並不知曉,這走著卻是難行,即使一路馬不停蹄,也差不多到了中午時分,才穿過一層又一層的熱帶植物林,到了峽谷前。
黑央族本身就是戰鬥與狩獵的民族,而且又身處於百戰之地的緬北,入口極為隱秘,防範也森嚴,兜兜轉轉,終於來到峽谷前,前面還有佈滿荊棘籐條的山門封鎖。
馬臉長老派了之前與倉央交好的那個年輕人去喊山門,很快就開了,從裡面走出一隊身穿藍色粗布短裝的人群,為首者是一個鬚髮皆白,佝僂身子,頭上纏著一圈粗布的老苗子,旁邊幾位長者,其中還有那黃斑老頭他信長老。
這老頭兒倒是命格挺硬的,並沒有死掉,瞧見他,我方才回想起來,倘若當時讓肥蟲子將他給幹掉了,只怕黑央族的諸人雖然表面上要遵從先祖之意,但心中難免會有芥蒂,更有蠻橫者,到時候若是使些手段,只怕我一不小心就著了道。
那他信長老臉色蠟黃,好像是受了驚嚇,不過他的眼珠子倒是蠻尖,一眼就瞧見躺在簡易擔架上面的我,不由得一陣激動,未待居中的那老苗子開口,便大聲小道:「松日落,你還真厲害,竟然將這個臭小子給擒獲了。他受了什麼傷,幹嘛不將他捆起來?我跟你說,這小傢伙十分厲害,再嚴重的傷勢也不能放鬆警惕——交給我,交給我,我要給我家寶寶報仇,親自將他做了實驗……」
他信長老滿腔熱情,卻給馬臉長老一瓢冷水澆滅,松日落並不理會這個巫術狂人,而是朝著正中的那個老苗子行禮,將進入巖洞裡面發生的所有事情大致作了匯報。
這個年紀頗大的老苗子正是黑央族的這一代族長,瞇著眼睛聽著馬臉長老的匯報,不時點點頭。
我躺在擔架上,瞧著他信長老充滿恨意的目光,以及那個老苗子不動聲色地樣子,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稍微明白一些政治的朋友應該都能夠理解,作為一族之長,或者是處於權力巔峰的那幾個長老會成員,他們有力量、有權力,是黑央族高高在上的統治者,沒有幾個會樂意頭上會突然再多出這麼一個人來,主宰生死,即使這個人,是他們豎立起來的旗幟,先祖,或者是被稱為神使的我。
不過不樂意歸不樂意,既然族民已經知道有了這麼一個我,他們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接受,不然就會損傷到他們的統治基礎。
我躺在擔架上等了幾分鐘,正忐忑間,卻聽到一聲「參見神使大人」,然後面前所有人都朝著我這邊跪來,這裡面也包括了那個精神內斂的黑央族族長,以及不情不願的他信長老。
瞧見這一副場景,我的心終算是落了下來,勉力坐直身子,招呼大家,說諸位無需多禮,我只不過是一位很普通的人,也拿大家當作最親密的朋友,快快起來。
我在剛才與魔羅的戰鬥中受了些傷,就不扶大家了。
那老苗子表現得極為有禮,推托再三之後勉力站起,迎了上來,與我親近,說了好些個好話,不打不相識之類的,我也裝作糊塗,點頭說是。
黑央族一票人馬都紛紛表達了馬首是瞻的意思,我瞧見雜毛小道在人群縫隙中朝我舉起了大拇哥兒,暗暗一笑,還是禮數盡到,與這些族老周旋。
不過我一夜奔波,又有傷病在身,終究還是太過疲累,精力不濟,族長看出了,安排人帶我去歇下治傷,臨走前,當著我面吩咐,將那些留在族中的薩庫朗成員抓起來,留待我來裁決。
聽得此言,我放寬了心,在顛簸的擔架上,閉上了疲憊的眼睛,終於支撐不住,頹然睡去。
第八十七章 峽谷養傷,暢談離別
睜眼閉眼,天色已暗,山谷裡有微微的風從敞開的窗口吹來,帶走了一天的涼意,我躺在床上,朵朵正坐在我的旁邊,用一雙清澈似水的大眼睛直愣愣地望著我,瞧見我醒了過來,於是笑著與我打招呼,陽光燦爛。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胸口火辣辣的,掀開薄薄的被子,瞧見胸口正中貼著一塊偌大的狗皮膏藥,上覆紗布,邊緣處有綠色的草藥膏子溢出,臭烘烘的,有點像扣腳大漢那幾個月都沒有洗過的腳丫子,難聞得很,不過被傷到的肋骨,倒沒有那麼刺痛了。
除了胸口,我的手臂、脖頸以及整個頭顱都給纏得嚴嚴實實,內敷良藥,或清亮,或熱辣。
睡夢中我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人在給我治傷,不過卻不知道竟然是弄成這般,根本就是裹粽子,我稍微扭頭,瞧見隔壁還有一鋪床,上面的薄毯掀開,人影無蹤,不過旁邊還放著雜毛小道的行囊和雷罰,在床頭的竹櫃上,則有一頭體型癡肥的虎皮鸚鵡正在打著瞌睡。
這肥母雞腦袋一栽一栽的,我還真怕它會直接摔到地下來。
我抬起被繃帶纏得結實的手臂,指著隔壁木床,問朵朵,說你雜毛叔叔呢?
朵朵指著屋子外,說雜毛叔叔跟那個黃臉老爺爺聊天去了,他說巫醫之道也多有可取之處,要跟那老爺爺取取經。
我又問我睡了多久,朵朵扳著手指數了數,說兩天一夜,陸左哥哥,你可真能睡,那些人都來看了你好幾次,都沒有敢叫醒你,他們說你現在是這個地方地位最高的人呢,好多事情,都要等你醒過來再作決定。
我一臉汗顏,大熊哥當時隨口一吩咐,沒想到還真的有人把雞毛當作了令箭。
我早先還以為他們也就只是走一個過場,沒想到瞧這架勢,倒是認起了真來。
黑央族的事情太過於複雜,想起來都頭疼,我沒有理清楚這亂七八糟的關係,於是便懶得再去想,心念一動,輕輕一拍胸口的那狗皮膏藥,低喝一聲道:「有請金蠶蠱大人現身!」
然而我這一陣呼喊,卻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將心神沉入氣海,在全身巡遊一番,我發現在心臟和肺部之間的位置,那拳頭大的肥蟲子正蜷縮在裡面,酣然而睡,呼嚕呼嚕正香甜,卻是再次沉眠了過去。
我早已經熟悉了它的這種節奏,不過卻還是有些焦慮。
肥蟲子最近越來越讓我看不透了,或者說它已經有些脫離我的掌控,上一次軍營發威、大肆屠戮不說,單說這一次,它先是莫名其妙地被麻貴迷暈,然後從朵朵的手中神秘消失,再之後,在魔羅化靈那最危險的時刻,它居然突然出現,將這魔羅所有的能量吸入其中,給自己蓄積了恐怖的能量,陷入沉眠,而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能知曉它的行蹤。
當時虎皮貓大人的急躁我們是都看得到的,便是以許先生的實力,也是第一時間地使出了手段,讓自己避免被附身的命運,如此恐怖的威脅,反而讓肥蟲子一下子得手了,難怪許先生會這般詫異,便是我,也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我呼喚了好一會兒,見沒有回應,只有作罷,催動丹田之氣在全身行走,緩緩而動,在那陰陽魚氣旋的驅使下,竟然行了五個大周天,感覺通體舒泰,力量漸生。
此番緬甸之行的損失重大,但是收穫卻也不小,且不說肥蟲子、小妖朵朵的大藥服食,便說我在絕境崩潰,繼而那巫力上經練至小成,將我體內的諸般力量彙集成為這陰陽魚氣旋,陰生陽,陽匯陰,朝夕不絕,總算是修成了正果,使得自己能夠最大限度地控制住自己潛在的能力,終於一躍而上,成就了如此修為,便是黑央族這些氣息悠長的高手,拋開勞什子神使的身份,瞧見我,也是一臉敬畏。
這便是力量,是旁人敬畏的源泉。
我閉上眼睛,仔細體會著此行的得失,靜心行氣,過了好一會兒,便有一個垂髫童子進了屋來,招呼朵朵,說這位小姐姐,我家長老說神使應該會在傍晚醒過來,遣我過來問一下,他有沒有醒了?
我睜開眼睛,剛剛行完周天的雙眼暗室如電,那幼齡童子「啊」的一聲叫,被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的時候連忙趴在地上問好。
瞧著這只有五六歲年紀的小男孩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我也不多言,點頭說好,讓他去叫他信長老過來。
我盤坐床上,過了幾分鐘,雜毛小道和黃斑長老挑開簾子走了進來,瞧見我這情形,雜毛小道嘿嘿直笑,說我說吧,這傢伙的命硬得,躺在那兒睡上一個大覺就好,你們無需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