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節
我們一路趕來,除了一開始那一具屍體之外,並沒有其他的發現,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鑽到了哪兒去,這時已經是傍晚,太陽已經下山,天色漸黑,週遭的草叢中傳來一片貓頭鷹的啼叫,十分淒厲,再加上那些在暗處游動的蛇蟲那稀瀝瀝的聲音,這回倒是少東家熬不住了,與我們商量,說兩位大哥,現在天色已晚,摸黑趕路,不但瞧不分明,而且還容易中埋伏,不如我們先行返回,到船上去與我父親商量一番,再說其他,好不好?
我們雖然也有些心急,不過他說得在理,於是我嘿嘿笑,說肚子有一點兒餓了,倒是有些想念中午的那一頓飯了,走走走,吃飯去。
我們著急趕在天色全黑之前返回鵝卵石灘邊,都已經準備回頭了,而就在這時,雜毛小道舉起了手,說靜一靜,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我側耳一聽,發現下方的蘆葦蕩處,似乎有隱隱的人聲傳來,細細一聞,竟然是有人在叫救命。
順著聲音的來源瞧去,瞧見那處蘆葦蕩中一片搖動,應該是有人在交手,間或還有嗷嗷的叫聲傳來,不似人言。
「水猴子?」
聽到這聲音,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眼,二話不說,操起身上的傢伙就朝著下方的蘆葦蕩跑去。
下方那處窪地是這島嶼兩處連接之地,土地並不結實,冬天水少便露出來,夏天降水充沛便淹沒覆蓋住,周邊生長了許多高高的蘆葦和水生植物,裡面也有沼澤,一個不注意,就有可能掉落下去。
我和雜毛小道的腳程一般快,幾乎是同時衝到了剛才發聲的地方。
我撥開叢叢蘆葦,還未瞧見啥東西,便瞧見一個黑乎乎的身子朝著我的臉門處撲來,朦朦朧朧的光線中,那貨雪白的牙齒錚亮。
鬼劍上提,一刺一收,襲擊我的這東西整個身子便都沒入我的劍上,頗為沉重。
我低頭來看這水猴子,卻見這東西臉目似人又似猴,渾身是毛,青草綠,手長過膝,鬼劍之上藍色鮮血流淌,一雙紅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我,似箭。
矮騾子?我有多久沒有見過這東西了,這種山魈野怪是我最早接觸這個世界的引路人之一,與它們的恩怨長得可以足寫出一部書來,我最後一次見到矮騾子,是在青山界裡,萬萬沒想到,在這洞庭湖的島嶼中,我竟然還能夠看到這種據聞能夠遊走在靈界邊緣的奇怪靈獸。
不過現在可不是發愣的時候,當將這矮騾子飆血的身子給甩落在地上,一腳踩碎它醜惡的腦殼時,我瞧見在前面一塊平地上,有一個灰衣道士正給十來頭矮騾子圍攻,好幾頭已經攀附在他的身上,張口咬去,那人給咬得疼痛,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錚!雷罰一聲輕鳴,電射而出,朝著灰衣道人身上、腿上的那幾個矮騾子射去。
雷罰鋒利,破空而出,三兩劍,便將那幾頭矮騾子給戳死。
尋常凶物碰到這種扎手的對頭,或許早就呼嘯而逃了,然而矮騾子這種鬼東西最是悍勇和記仇不過,當下竟然放開了那個灰衣道士,朝著我們這邊撲來。
時至如今,矮騾子對我們來說早已經構不成威脅,當下鬼劍揚起,健步如飛,我好是一番砍瓜切菜,幾下施為,拿下了許多矮騾子人頭,而雜毛小道卻並沒有太多殺戮之心,只是瞧見有想跑的,便一劍飛去,讓它難逃法網。
我們下手飛快,等慈元閣少東家和他兩個護衛也趕過來的時候,只瞧見一地死屍,橫七豎八地躺在蘆葦中,藍色鮮血灑落一地。
這些矮騾子的血是冷的,跟蛇類一般,全部殺戮完畢之後,那個被圍攻的灰衣道人忍著疼痛,上來見禮:「嶗山門下宋小一,見過各位,救命之恩,難以回報,還請指教名號,以後好能夠報答。」
瞧見此人,我忽然想起了當日在酒樓之上,他便是代表嶗山參與坐斗之人,修的是邪靈教的紅塵冰魔功。
雜毛小道也記了起來,上前說起了我們的姓名,那人的眼睛一亮,恭敬地說道:「原來是雷罰飛劍、和疤臉怪客兩位少年英雄,家師常說現在的修行界,一代不如一代,不過也總有異數,兩位便是其一,十年、二十年之後的修行界,當你們這些人執牛耳。我當日不信,現在才算是真心實意地歎服了。」
這人說的話是在恭維,然而每次聽到那「疤臉怪客」的名號,我就忍不住地鬱悶——都說中原自大,所以咱們這來自苗疆的邊民,連給取個外號都這麼粗糙麼?
當然,沒有人注意到我的情緒,雜毛小道謙虛一番,又給宋小一介紹旁邊的慈元閣少東家,雙方又是一番寒暄,自不必言。
我們給宋小一草草包紮一番,然後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對於救命恩人,宋小一倒也沒有多做隱瞞,只說到他跟著門中長輩乘船來到這島,然後與魚頭幫起了衝突,雙方一番打鬥,他師父率眾追著魚頭幫殺去,而他則一腳踏空,掉進了沼澤,落了隊伍,好不容易從泥潭爬出,正想跟上大部隊,卻被這群突然冒出來的山魈纏上,殺了五六個,但終究寡不敵眾,最後差一點就死在這裡。
「你師父是誰?」雜毛小道插嘴問道,而那宋小一回答:「恩師法號無塵!」
第三十六章 一地死屍
一個人偏安一隅,眼中的世界不過三兩里路,目光稍微放長遠一些,便是那重巒疊嶂的山峰,無論怎麼爬,都難以出頭。
當你真正到了「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時候,才會觸摸得到,這世間,究竟有多大。
十大高手的名頭究竟有多響亮,已經容不得我質疑多少,昨夜黃晨曲君那傾天一劍的威風我已經領教,而另一位陶晉鴻,他身上那種平靜的恐怖,至今回憶起來,都讓我忍不住顫抖。
這樣的人,平日裡便是日日燒上高香,都不得見聞,而這洞庭湖真龍消息傳出,竟然引得一字劍、善揚真人和無塵道長三位前來,實在是讓人驚歎。
不過感歎雖感歎,我心中還是有些概念的,這十大高手裡面實力也有高有低,高如陶晉鴻,地仙一般的人物,舉手投足,宛若天道自然,那巍峨氣度,常人難以撼動,至於如黃晨曲君一般,與楊知修互鬥都略處下風,便知道時光荏苒,江湖之中的地位,並不能夠用名聲來排名。
瞧這無塵道長的徒弟宋小一,居然還被一群矮騾子給咬傷,便知道要麼就是師父不濟,要麼就是無塵道長並不會教授徒弟。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笑話自己,不知不覺,眼界居然如此高了,倘若說出來,說不得要貽笑大方。
不過再怎麼說,無塵道長的弟子,都是一個響噹噹的金子招牌,我們肅然起敬,拱手誇讚一番,然後問他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宋小一從懷裡拿出一個白色瓷瓶,倒了兩顆藍色小藥丸服用之後,精神也好了許多,說他要去找大部隊,問我們是否需要一同前往。
能夠與之接觸一下,自然最好,我們點頭答應,然後打消了回返的計劃,在宋小一的帶領下,穿過蘆葦蕩,朝著對面山峰爬去。
雖然宋小一掉了隊,但是嶗山派行事倒也細緻,一路上不斷留有記號,我們趁著天色未暗,鼓足一口氣,朝著對面山上爬去。
這島嶼頗大,山峰數十個,而宋小一帶著我們爬行的,則是最高的一座,也是處於正中那座巍峨高峰。
我們一邊走,一邊仰頭朝上看,此刻的日頭雖然已經落下,但還有光線在,屬於白天和黑夜的交界點,頭上有那旋繞其間的隱約太極暈,瞧見那神奇的光線折射,我們彷彿瞧見了那龍涎液在朝著自己招手,不由得幹勁兒十足,朝著山上奮力爬去。
這座山峰比較奇特,讓人感覺有點兒憑空生出的一般,山腳下林多草密,籐蔓相連,而越往上爬,那突兀而出的大塊石頭便越發多了起來,大大小小,數不勝數,好多直接攔在了我們前進的道路上,十分難行。
因為道路實在太過艱險,所以一路上大家都沒有多說什麼話語,除了彼此之間的提醒之外,都陷入了沉默中。
這會兒就到了考較修行水準的時候了,練過山閣老遺留巫蠱上經的我,對於腳下發力的手段已經有所小成,足尖點地,身縱飛掠也並不是十分為難的事情,而雜毛小道自有茅山傳下的輕身功法,當日在香港,兩丈高牆也能攀上去,這登山之路,也只能算作坦途。
至於其餘人就頗顯得艱難,手腳並用,方能夠上得山中。
不過值得一提的事情是,這宋小一許是自小便在嶗山長大,翻山越嶺的本事倒也十分厲害,即便是身上有傷,但是身手卻也十分靈活,宛如一隻猴子,上竄下跳的,卻遠遠超過了常年待在城市的慈元閣少東家,和他的兩個護衛。
一路艱險自不必提,我們循山而來,倒也能夠瞧見血跡,但是卻偏偏沒有瞧見人,無論是嶗山派還是魚頭幫,都不得聞。
這情況不但讓我們有些疑惑,便是自信滿滿的宋小一,心中多少也有了一些遲疑。
翻身爬上一塊大石頭上的時候,他突然舉手示意停下,然後盤腿而坐,雙手在身周遊繞,宛如蝴蝶翩翩起舞,十分柔媚。
他的這手勢婉轉如女人,然而身周卻有陣陣血光溢出,想起當日龍虎山指責宋小一習練邪靈教魔功,現在看來,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