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7節

  其實這事兒很好做,真龍到底還是長蟲之屬,身上有著很濃烈的腥氣,這種腥氣是讓人難以忘懷的,它可以被當做是一種地盤的象徵,也足以顯露蹤跡。
  幾分鐘之後,小叔在左邊三丈處的一個墊滿草梗的凹地旁朝我們呼喚,貌似有一些發現,於是我們都趕了過去,低頭一瞧,卻瞧見了幾個南瓜大的白色卵子,其中有一個早已破了殼,碎成幾瓣,旁邊還有一些早已乾涸發黑的液體痕跡,另外兩個看著似乎完好無損,然而小叔直接掂量起來,卻發現都是空的。
  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什麼動物能夠生出這麼大的蛋兒來?
  我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和雜毛小道、小叔面面相覷了,這一路行來,真的是驚到了我們,難道剛才露面的那條青龍,並不是外面受傷逃遁的黑龍之妻,而是它的後代小孩兒?呃,那啥,誰能告訴我,真龍到底是靠著什麼方式繁衍後代的啊,貌似有些混亂啊?
  不管如何,瞧見了這窩蛋殼,雜毛小道長舒了一口氣,告訴我們:「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真龍這神物到底是怎麼回事,倘若這蛋殼不是人特意佈置的話,那麼剛才那條真龍或許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般可怕,如此一來,我們暫且先放下心防,專心尋找雨紅玉髓便是了。」
  事情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我們開始四散開來,雜毛小道用的是手中那家傳紅銅羅盤,小叔作為資深驢友,自有一套甄辨查詢的方法,至於我,那可就真的是隨著性子,隨便亂逛了。
  當然,說放心那是假的,我讓靈覺最為敏感的朵朵和小妖飛在空中,四處巡視,但凡發現有異常的地方,那便大聲示警,多少也能夠讓我們有提前聚集的機會。
  搜尋開始,小叔鑽入石筍群,雜毛小道直奔中央的地方,而我則沿路巡查,試圖找到些蛛絲馬跡來。
  所謂雨紅玉髓,也就是通常所說的龍涎液,這玩意據說是從石筍的心脈中冒出來的,而那石筍大約也是有些玉質的,要不然不可能叫做什麼玉髓,憑著這層關係,我沿路走來,首先便用氣場巡視,查找那些道路兩側的石筍,看看是否除了碳酸氫鈣的成分之外,還有別的玉質成分。
  一路走來,我看得驚訝,據說這些石筍每百年方才長一厘米,而我旁邊這些,差不離都比我還高一個頭兒,可不知道長成這般模樣,要花多少萬年的時光呢。
  如此仔細搜尋著,小心翼翼,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樣子,我突然聽到在石筍群中傳來了小叔的一聲大叫,頓時就菊花一緊,還沒有多想什麼,身子便朝著縫隙衝了過去。
  我們相隔不遠,當我提著鬼劍匆匆趕到的時候,瞧見小叔揮舞著那把六轉雷擊棗木劍,正朝著面前一根石筍戳去,劍刃和石筍發出了沉悶的碰撞聲,當他收回手來的時候,我瞧見那石筍上面有一個拳頭大的孔洞,裡面黑黝黝的,不知道是什麼。
  我問小叔怎麼回事,他告訴我,說剛才瞧見一道白色的影子從他的旁邊一掠而過,心臟頓時就提了起來,下意識地揮劍刺去,卻見到那白影子鑽入了這洞裡面去了。
  啊,這樣啊?我瞧著那孔洞,倒也真不大,想來不過是條四腳蛇或者別的東西吧,大驚小怪了。
  我和小叔盯著那石筍中間的孔洞瞧了一下,那邊傳來了雜毛小道帶著回聲的問候,小叔這才意識到自己這突然的喊聲有點兒嚇人,回應說沒事的,就碰到個小東西。
  雜毛小道也不多問,讓我們直接到中間去,有個很重要的東西,讓我們來瞧一瞧。
  我和小叔聽出了雜毛小道語氣裡面的緊張和焦急,也沒有再停留,而是回到了石道前,朝著中間那邊的廣場跑去,幾百米的距離並不算遠,我們很快就到了近前,瞧見雜毛小道緊張地站在一具石碑之前,我拉住他,問怎麼了,他回頭苦笑,指著前面讓我看。
  我探頭看去,瞧見石碑前面躺坐著一個人,衣服很破舊,臉色蒼白,渾身亮晶晶的,我沒來得及多想,與他的目光一對上,突然腦袋轟然炸開,感覺全身一陣痙攣,腦海裡面一片空白,大叫一聲:「他……」
第六十六章 洛十八的屍身
  我一句話沒有說完,人便直接朝著後面倒去,意識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感覺自己被人扶了起來,迷迷糊糊的,接著鼻下人中穴被猛地一陣掐,一隻手在我的面前不斷地揮舞著,耳邊朦朦朧朧地傳來一陣虛無縹緲的喊聲:「陸左,回來,你快回來呀……」
  我開始還猶豫了一下,感覺那手像彩旗,不斷地在面前晃悠著,飄飄渺渺,恍恍惚惚,讓人根本無法把握,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突破了那道屏障,啊的一聲大叫,整個人直接彈起來,雙手揮舞,像個溺水者一樣使勁兒地喘息著,舌頭都伸出了嘴巴。
  「定!」
  我的眉心處被一根灼熱的手指頂住,雙眼不由自主地盯著那根手指,接著一陣有一陣富有韻律的聲音在我的耳旁響了起來,隨著這柔和的聲音,我深呼吸,不斷地吸氣呼氣,終於將這種詭異到了極點的情緒給摒棄出心外,回過神來,卻見雜毛小道朝著我微笑。
  我朝他點了點頭,他問我怎麼樣,好一點兒沒有?我說剛才發了魔怔,這會兒倒是回過神來了。
  小叔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遞了一塊參片,讓我放在舌下含著,免得又給丟了魂兒。
  我依著做,下意識地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然後朝著石碑這邊轉過頭來,映入我眼簾的依然還是這個人——或者說這具屍體——這是一具男性屍體,中年,有著孔武堅毅的臉容,頷下微鬚,一雙眼睛瞪得滾圓,裡面透露著不屈的意志,時隔多年,已然還是這般的傳神,彷彿就在今日一般。
  他死了,然而在他的頭頂上面有一根巨大的鐘乳石,那石頭的頂端有個凹口,裡面滴落的並不是溶洞水,而是一種如同松香一般的透明膠質,這種膠質差不多隔很久才會滴落一滴,然而日積月累,竟然將我們面前的這一具屍體給包裹成了一團琥珀一般的東西,最終保存到了現在。
  雜毛小道瞧見我一臉驚恐的表情,於是用胳膊拐了拐我的手,問認識?
  我點頭,說呃,對,洛十八啊。
  聽到我這般說,雜毛小道差一點兒將舌頭都給嚼進了牙齒裡面去,大聲喊道:「我操,不是吧,這位仁兄就是傳說中的大神洛十八、洛大大?」他毫不掩飾對洛十八的崇拜,一雙眼睛瞪得碩大,裡面有七分的驚訝和兩分的懷疑,以及一分我也確定不了的情緒,瞧見他這般模樣,我倒是笑了,說對,他就是洛十八,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也沒有聽別人說起過,但他好歹也算是我的前世,我只瞧一眼,便什麼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小叔的臉色變得十分嚴肅,緊緊抓著我的肩胛骨,說你都知道了什麼?
  我瞧見他一臉的緊張,有點兒莫名其妙,說什麼啊,我除了知道他是洛十八的屍身,還能知道是什麼?這種感覺很難跟你們表達,就像是照鏡子,不管裡面的那個人長什麼樣,反正你就有一種感覺——哦,裡面這個豬頭就是我自己啊,真他媽難看……
  我見當時的氣氛有些尷尬,於是開著玩笑,然而見到雜毛小道和小叔卻並沒有附和著笑,不由得也跟著緊張了起來,說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瞧著你們兩個這樣子,我自己都有些瘆的慌?
  雜毛小道用一種很奇怪的聲音說道:「小毒物,我說了你可別害怕啊?」
  我點頭,說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雜毛小道沉默了三秒鐘,然後舔著乾涸的嘴唇告訴我:「剛才你和這屍體對視的時候,衝上去跟他嘴對嘴地親了一口,我感覺有一股東西流到了你的身體裡,接著你的瞳孔瞬間變得極黑,胡言亂語,差不多一兩秒鐘的時候,才被我掐著人中甦醒過來……」
  我嘿嘿笑,說怎麼可能,我剛才不是直接朝著後面倒下的麼?
  我乾笑著,發現他們依舊沒有笑,回頭問旁邊的朵朵,說真的像他說的一樣?
  朵朵點頭,說陸左哥哥,剛才看到你在一瞬間,變得好陌生、好可怕啊……我聽到朵朵說了這話,突然感覺到他們對我好像都有一些陌生了一般,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是洛十八的殘魂,進入了我的體內,準備跟我爭奪身體的操控權了麼?
  不過也不對啊,之前的種種跡象和蚩麗妹的話語證明了,我就是洛十八的轉世啊,都他媽的轉世了,還有什麼殘魂?
  那麼,不是殘魂又是什麼?
  如此一糾結,我的頭便疼得厲害,瞧著這周圍,說你們不會覺得我被那邪魔侵體,準備把我提前給了結了吧?雜毛小道大概是瞧出了我的不安,上前摟住了我的肩膀,說都幾年的老兄弟了,我會害你?即便是我要害你,朵朵會害你呢?小妖會害你麼?怪只怪你剛才那一下,弄得我們大家都心慌意亂,亂了手腳而已,現在回想起來,應該對你的神志沒有什麼影響,出去了再看吧,先找到龍涎液。
  雜毛小道和小叔上來好言寬慰,朵朵和小妖也拉著我的手,說了幾句安慰人的話語,而我還是有些懵,就好比一個四肢健全、身體健康的人突然被當做絕症病人對待了一般,怎麼說都有些不適應,為此我還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哎呀,疼!
  看來還真的不是做夢啊,可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我還真在迷糊著,不過時間實在太緊張了,我們身處於這祭殿之中,門戶大開之後,鬼知道那頭可惡的龍象黃金鼠什麼時候會帶著邪靈教的人過來,而且更加讓人著急的事情是,在石碑的後面,大殿的中央,圍繞著高高祭台旁邊的水渠寬闊而深不見底,週遭的石板上有活物長期滑動的痕跡,在斜對面的一根石筍上還傳來了一股濃烈的腥氣,想來這裡也是那條黑龍的盤踞之所。
  這兩方任何之一,一旦出現在大殿之中,對我們來說都是一件最壞的事情。
  而且我們根本沒辦法關閉我們一路走來的入口,即便是邪靈教來了,要麼打,要麼跑,還真的阻止不了人家。
  雜毛小道和小叔不待我回復過來,便開始繼續找尋龍涎液的蹤跡,我抬頭望著頭頂那鐘乳石往下滴落膠質液體,好久才一滴,然後看著躺坐著的這洛十八的屍身,經過長年累月的積累,其實已經形成了一個秤砣、或者鴨梨一般的形狀,全身看不出哪兒受了傷,鬼知道他是怎麼死去的,不過作為我的祖師爺,以及我的前世,我要不要將他給挪一個位置,好生安葬了呢?
  我懷揣著這樣的心思,伸手去抓了一把,發現這膠質化的洛十八足有千斤,不花費一些氣力,還真的難以搬動。
  因為暫時還沒有找到可以安置的地方,所以我稍微一掂量,便沒有繼續了,而是站起身來,打量一下四周,想著該怎麼處理我的這祖師爺。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