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8節

  然而我剛剛一站起來,便聽到祭台對面傳來了打鬥聲,拳風腿影,十分激烈。
  這祭台寬約上百平米,下寬上窄,呈現出完美梯形,我看那台階高高,不便上去,於是快速繞過去,卻見兩道銀亮的身影,正在朝著小叔展開了暴風驟雨的攻擊。
  小叔手中一把雷擊棗木劍,使弄起來如風,卻並不怯太多,當下也是劍影漫天,擋住這陣攻擊。
  按理說小叔的實力不錯,並不容我擔憂,然而我稍微仔細一打量,卻嚇了一大跳,敢情這銀色身影雖然呈現人形,卻並非人類,而是從那水銀河渠裡面爬將起來的守護靈體。
  我前頭說過,水銀這種物質最為神秘,是金屬也是液體,容易搭載許多玄妙之事,而此刻這朝著小叔猛攻的兩個,雙手如刀,攻勢如潮,凝聚了祭殿的守護英靈,著實難纏。
  我瞧見那水銀人形劈在石階上時立刻一道深刻的口子,而小叔雷擊棗木劍還擊回去,卻只斬下幾滴水銀落地,便知道事情有些難搞,好在雜毛小道來得及時,他衝過來抵擋兩記之後,知道不可硬拚,於是招呼小叔朝後面退,然後朝我喊道:「小毒物,還記得我交給你的殺鬼咒符麼?」
  雜毛小道當日得了通臂猿猴的屍骨,一夜不眠,弄出了一堆骨符來,給了我三塊,其餘的大部分都在與望月的交戰中用完,聽得他說起,我大聲說曉得,然後從隨身百寶囊中摸出了那塊潔白如玉的殺鬼咒符,點了三點,按照方法朝前施放,一陣波紋游繞過後,那兩個水銀英靈便化作了一灘銀亮如水的液珠,在長條石上面滾動。
  看著地上這攤痕跡,我們知道在這大殿之中,必然還有某個東西在暗中窺視,到底是誰呢?
  我們疑惑,而雜毛小道卻並不遲疑,直接一個箭步,衝上了祭台之上。
  我見他好久沒有下來,也跟著衝了上去,瞧見在這祭台正中央,竟然是一樽碩大的石質棺柩,在那兒擺放著。
第六十七章 妖花與正主
  瞧著這齊人高的石製棺柩,我的心臟不知道為什麼,怦怦跳個不停,雜毛小道從懷中取出一把硃砂研磨的沙礫,朝著上方輕輕一撒,那粉末如同飄揚的精靈,然後被那棺柩散發出來的氣場著力,隱隱勾勒出了一連串詭異而神秘的符文來。
  我們走過了四個祭殿,也大約能夠瞧出這些符文,都是古耶朗祭祀時採用的神秘語言,想來大概也是三眼巫咸族留下來的文字,此番被雜毛小道勾勒出來,便開始不斷轉動,顯示出此間依然還有法陣在維持著。
  而在這祭台正上方的巖壁上,那兒有一個巨大的石頭眼球,主體天然構造,旁邊用青黛的顏色勾勒而成,瞳孔的位置是空的,不知道從哪兒取了光,照射下來,陰澈澈的,讓人遍體冰寒,渾身的寒毛直豎。
  「湖底溶洞,大陣鎖陰,空間之眼,天然的養屍地,小毒物,這棺柩裡面會不會也躺著你千年前發達時留下來的部下,就跟龍哥和大熊哥一般的老殭屍吧?」雜毛小道擊節讚歎道,而我則死死盯著頭頂那比整個祭台還要大的石頭眼球,沒有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那兒並不簡單,似乎蘊藏著許多讓人恐懼和害怕的東西。
  「打開看看吧。」
  既然進到了這裡來,自然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龍涎液一時半會找尋不到,不如打開這棺柩,瞧瞧裡面到底有什麼蹊蹺,說不定還能找到剛才指使那水銀護靈來襲殺我們的元兇。
  小叔這般建議,我們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這石質棺柩齊人而高,棺蓋不知道有沒有給鎖死。
  雜毛小道二話不說,縱身一躍,跳上了棺頂,站在四處打量一番,然後回稟我們,說這棺蓋並沒有釘死,是可以活動的。
  既如此,那麼便掀開一角來,一是透氣,讓裡面有可能存在的屍氣揮發,二來倘若裡面果真有那大粽子,也好有個緩衝的時間。
  時至今日,尋常殭屍我們也並沒有太放在心頭,但既然是在古耶朗東祭殿中,倘若是個千年老屍,要沒交情,只怕我們也只有逃跑的份兒。
  雜毛小道站在棺頂,也不多作猶豫,騰身而起,一腳便將扣壓在棺柩上面那沉重的千斤棺蓋給踢開了一角,露出了一道裂縫來。
  棺柩打開,我並沒有聞到預想之中的熏臭屍氣,反而莫名有一點兒淡淡的香味,於是也跳上了棺柩,藉著頭頂那清冷光線,蹲在邊沿上朝裡看,卻見棺柩裡面並沒有躺著什麼屍體,倒是瞧見了諸如銅鏡、石質花簪、象牙梳和一堆寶石飾物,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有點兒像法器一般的小手杖,和彩羽華冠。
  瞧見這一眾物件,我們心中生疑,正想將這棺材蓋子給掀開來一點兒,好一窺全貌,然而當我的手抓住那石棺蓋兒邊緣時,裡面突然有一物倏然躥出,朝著我的手腕咬去。
  我當時也是小心翼翼,見機不對,立刻鬆手,卻終究還是避之不過,被那裡面的東西給一下拍飛,這力道甚大,我直接跌落到了祭台下方的水潭中去。
  圍著這祭台旁邊的潭水足有四米,深不可測,我此身一入水中,立即發覺不對,那水裡竟然有一物緊緊束住了我雙足腳踝,然後把我奮力往水下拖拽而去,這力量之大,讓人心驚膽顫。
  我身懷天吳珠,自然不會任那偷襲者擺佈,當下啟動天吳珠避水,然後俯身,一邊拔出鬼劍朝著腳下疾砍,一邊去打量,看看到底是何物在埋伏於我。
  這不看還好,一瞧,竟然並非活物,而是一根如鞭籐莖,嬰兒臂粗,上面間隔有密刺,正挽著我準備往黑咕隆咚的水底裡拖拽而去。
  當鬼劍硬生生地砍在了這莫名竄出來的籐莖之上,手上傳來無比堅韌的受力回饋時,一股劇痛同時從我的腳踝中躥出來,疼得我差一點兒就要喊起。
  那古怪籐莖頗為堅韌,又是在水底,以鬼劍之鋒銳,竟然也拿它無辦法。
  我身子朝著潭底急速滑落,心中也急,強催天吳珠,使其往上浮動,兩相僵持三兩秒,結果小妖即時趕到,芊芊素手從籐莖處劃過,結果立刻斷開,飆射出乳白色的汁液來。
  我雙腳一得脫,立刻朝著上方浮去,在小妖的帶動下,直接躍上了祭台下方的平地,回頭瞧,卻見小妖雙手在胸前蝴蝶一般翩舞,指尖散發出墨綠色的光芒,落向了湖面,安撫那受創暴怒的籐莖。
  這時雜毛小道和小叔都已經翻下了祭台,朝我衝來:「小毒物,怎麼樣?」
  我搖頭,說無事,視線卻給祭台那樽棺柩給吸引,只見在開口處,竟然有一朵極漂亮的花兒頂破棺蓋,逕直生長出來,那花朵呈現出最瑰麗的殷紅色,嬌嫩的花瓣光一片竟有臉盆大,巨大的一朵如同華蓋,直接將整個祭台中間給遮掩。
  這橫空而出的巨花讓我心中驚悸,瞧著花朵旁邊那些不斷游弋搖晃的枝條,拉著雜毛小道問到底怎麼回事?雜毛小道苦笑,說原以為那棺柩裡面沒有屍體,卻不料整個祭台都給那一粒種子蝕穿,長成了這副模樣來,我們剛才差點兒被那花朵給吞下去,剛剛逃了下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我們兩人說這話,卻瞧見將我給救出水面的小妖安撫好了那水底的籐莖之後,竟然呆呆地看著棺柩中長出來的巨花,一雙眼睛裡面隱有淚光。
  我瞧見小妖這般失態,有些驚訝,旁邊的雜毛小道也悄聲說道:「小毒物,這花兒,看著是不是有點兒眼熟?」
  我心中苦笑,豈止眼熟,這朵巨大的花兒,可不就是傳說中生長在三途河邊的修羅彼岸花麼?
  只不過比起我們當日在江城野驢島上花房所見,這一朵花兒更加純粹,更加久遠,也更加強大,有著讓人說不出來的恐怖之感。
  雜毛小道見我不說話,於是騰出手來往懷裡摸,口中喃喃說道:「哎呀,不就是一朵妖花兒嘛,嚇唬誰呢,待小爺點一把火,直接給你燒成灰燼!」
  他這般裝腔作勢,倒是惹到了激動不已的小妖,倏然閃身,移到我們面前來,伸手遙遙護住了祭台之上那朵張牙舞爪的巨大妖花,咬著牙齒大聲叫道:「不准!誰動手,小娘跟他拚命!」
  這小狐媚子一旦發起狠來,一雙眼睛都泛出綠光,瞧見她老母雞護崽兒一般的模樣,雜毛小道倒是笑了,說哎喲,小妖,這是你的熟人啊,那最好,你能不能幫我們問一下,那龍涎液在哪兒啊,不須多,有兩滴就好……
  雜毛小道在這邊相逼,與那花兒同源的小妖眼神閃爍,遲疑了一會兒,搖頭說不行,我只能讓它不傷害你們,不能吩咐它做別的事情。
  雜毛小道苦著臉,說小姑奶奶,我們屁股後面都快要冒煙兒了,隨時都有人闖進來,你就開開恩,讓它幫個忙唄。
  小妖在確定雜毛小道沒有傷害那妖花之意後,飛臨上空,開始與其交涉起來,而雜毛小道則靠近我,低聲說道:「嘿,小毒物,這花兒不簡單,別看它就這麼一小朵兒,從剛才展露出來的氣場來看,它應該是已經鑿穿了那石棺和祭台,根須直接紮在了更深的地下,即便是燒了上面的花瓣,只要根系不除,便永恆存在。彼岸花又名摩訶曼珠沙華,能夠溝通三界,恢復死者生前的記憶,它出現在這兒,涵義很深啊……」
  雜毛小道若有所指的話語讓我心中震撼,正欲上前催促小妖,突然旁邊憑空探出一爪,緊緊抓著小叔的肩膀,撞飛許多零碎石器,朝著右邊的石筍林中拉去。
  這爪子憑空而生,無色無味,全是透明,非氣場而不能捕捉,小叔沒有反應及時,一下就給抓住,往後拖拽之時,雷擊棗木劍朝後揮擊,卻落了空,人很快就脫離了我們的視線。
  這突然的變故讓我們再也沒有心情去理會祭台之上的修羅彼岸妖花,而是朝著小叔消失的地方衝去。
  雜毛小道離得近些,跟著衝進了石筍林中,而他手中的雷罰更快,倏然而飛,當我衝到近前時,卻見小叔已然頂住了那透明巨爪的力道,正在用左臂與其較力,雙腳緊緊釘在了地上不動彈,雜毛小道雷罰射空,雙手也搭在了那透明巨爪上,大聲罵道:「哪裡來的小人,偷偷摸摸的,算個什麼玩意?」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