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0節

  黑衣人老夜的臉陰晴不定,不過瞧著我和雜毛小道兩人將他給圍住,大有一言不合便下狠手的趨勢,思量了一番,還是長歎了一口氣,拍了拍楊振鑫的肩膀,說道:「你來講吧!」
  我們的目光轉向楊振鑫,他一聲長歎,輕輕地說道:「簡單來講,那就是我的引路人黃斯華那年和閔魔大人一起玉碎,斷了聯繫,而目前我則被懷疑是六扇門打入厄德勒的臥底,正在接受審核,所以現在的情況就變得有些複雜了……」
  楊振鑫一副無愧於心的模樣,簡潔明瞭地表達著,而聽到他這平淡的話,我和雜毛小道的臉上都露出了十分難看的表情,目光銳利,像殺人的刀子,死死地盯著旁邊這個黑衣人,我平靜地說道:「這麼說來,我師父死了之後,掌教元帥是翻臉不認人,準備清理我們這些老臣子了對吧?既然如此,那麼大家不如一拍兩散了吧,你們幹你們的大事,我們過我的小日子,小楊,你跟我們走,咱們回南方去!」
  我伸手去拉楊振鑫,然而老夜卻突然攔住了,沉聲說道:「慢著!」
  我們兩個手指碰到一處,我假裝勃然大怒,一把拽著他那滿是老繭的手,使勁兒捏,寒聲說道:「怎麼,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也是叛徒,準備拿下我們來邀功啊?」
  老夜的右手被我不分青紅皂白地捏住,心中不由一惱,與我拚力較量起來。
  此人的力道十分大,比先前那個麻二要強上不少,但對於我來說,不過就是多驅動一輪陰陽魚氣旋的小事而已。
  然而為了不使身份暴露,我也不能顯露出比張建強大太多的力量,於是只能保持在隱隱強過他的上限。饒是如此,老夜的臉還是一陣青一陣白,咬著牙說道:「不錯,不錯,不愧是閔魔大人最得意的弟子,難怪上面對你們這麼重視。好吧,大家能不能保持一下氣度,坐下來談?」
  這傢伙說了軟話,我倒也沒有得勢不饒人,鬆開他的手,冷聲哼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花樣來。」
  老夜臉部僵硬地笑了笑,說兩位,以前我也沒有見過你們,能不能出示一下信物,走個程序啊?
  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樣,從懷中摸出代表張建和高海軍身份的龜甲牌來。老夜小心查探一番,確認了我們的身份之後,他笑了起來,說兩位,先前還沒有確定你們的身份呢,的確是有點兒擔心,所以做了些讓你們感到不安的事情,不過這你也要理解,自從陳老魔把持東南之後,大夥兒的神經就都繃得緊緊的,生怕出現什麼事情。不過現在放心了,天下厄德勒是一家,你們也不要多心,咱們這就去山裡,來自廣南、南方、湘湖、海南以及江西各地的教友都在呢。
  我指著旁邊的楊振鑫,不滿意地說道:「我是想問一下,關於我們這個聯絡人的事情,到底怎麼了,這個說不清楚,我哪裡敢跟你走?」
  聽到我這麼說,楊振鑫的眉頭一皺,不但沒有露出感激之情,反而陷入了深思。
  他顯然是發覺到有一些不對勁兒了,不過他也是個訓練有素之人,很快便收斂情緒,端端正正地坐著,旁邊的老夜不在乎地揮揮手,說嗨,這事情呢說來也巧,就是有一個剛從西川趕來的教友,對小楊起了疑心,非說他是臥底,在這個節骨眼上呢,大家又不敢疏忽大意,於是對小楊使了點手段,結果什麼都沒有,這不聽說你們來了,就眼巴巴地跑過來接風了麼?沒事,沒事的,我保證他以後不會有任何問題。
  西川來的教友?
  我疑惑地看了楊振鑫一眼,他搖頭苦笑,也不多言。老夜笑了,說對啊,真是個陰魂不散的女人,疑神疑鬼的,不過你們都是老相識,這也都是誤會,不打不相識嘛,走,回去說。
  這老夜催促著我們離開此處,說郴州雖然已在湘湖,但是毗鄰南方省,多少也算是陳老魔勢力的輻射範圍,還是老巢安全些。
  我們既然確定楊振鑫安全,便沒有多少記掛,應了一聲,回房收拾行李,將小妖、朵朵等人藏好,然後跟著老夜和楊振鑫出了酒店。來接我們的總共有兩輛車,老夜驅車先行,讓我們跟楊振鑫敘敘舊。不過說是敘舊,那車上還有司機,倒也說不上什麼私密的話。
  張建和高海軍什麼德性,楊振鑫又不是不清楚,什麼時候還對他的生死這麼上了心,於是多少也有些奇怪,一路上,不斷跟我們套話。
  楊振鑫是經過專門培養的臥底人員,對於行為邏輯和心理學有著一定的研究,不過我們這幾天的功課也不是白做的,雙方當著司機的面各打機鋒,卻也將他說得更蒙了。瞧見楊振鑫有些茫然,我和雜毛小道心裡暗笑,感覺勝算又多了幾分。
  關於是否對楊振鑫坦白我們的身份,這個我考慮過,最好是不說——所謂秘密,越少人知曉越好,且不說楊振鑫是否叛變,即便是他挺過來了,也未必沒有人在他身上動手腳,所以在一切都沒有查清楚之前,我和雜毛小道唯一能夠信任的,除了對方,那就是自己。
  兩輛汽車出了城區,一直往莽山行去,行了三個多鐘頭,終於來到一個位於山窩窩的大院裡停下,那院門口鐵門緊閉,抬頭一看,卻是一個聾啞學校,旁邊還掛著一個孤兒院的牌子。
  開在深山裡面的聾啞學校,居然就是邪靈教在這兒的據點?呵呵,這可真的是沒有人能想得到。
第七章 三堂會審,步步殺機
  這個兒童聾啞學校從表面上看並不怎麼樣,然而驅車進入裡間,路過了外面用來掩人耳目的破爛樓房,轉過一片小樹林,進了另外一片坪子,裡面卻是別有洞天,一排排的小樓房拔地而起,內有明哨暗哨無數,能夠看得出是一處防衛森嚴的所在。
  此事已經是深夜凌晨,四周的建築都陷入一片黑暗中,車子停在場院裡,前面的老夜下了車,過來招呼我們,說這個時候主事人應該都已經休息了,他先給我們安排地方住下,到了明天,再與我們會面。
  既然到了人家的地頭,一開始自然得規規矩矩的,我們都表示瞭解,這時走來一個守夜的瘸腿老頭,用當地話說了幾句話,然後將我們帶至附近一處小樓,把房間鑰匙遞給了我們,讓我們早點兒休息。本來我還想招呼楊振鑫多聊聊,然而他卻並沒有這個意思,在老夜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朝著後面走去。
  我和雜毛小道進了房間,條件不錯,不過瞧這裝修,感覺這裡的建築還是有了些年頭,說明作為邪靈教的駐地,它已經存在很久了。我特意看了一下手機,沒有信號,說明此處有屏蔽。
  一直以來,邪靈教都處於神秘的迷霧中,組織嚴密,變化萬千,採用的聯絡手段也十分隱蔽,忽聚忽散,讓宗教局頭疼不已。身處於邪靈教的據點,我的心中難免有些小興奮,正想與雜毛小道分享路上沒有說起的想法,便瞧見他朝我使眼色,我這才知曉房間裡面是經過佈置的,說不定有人在暗裡地窺視著我們呢。
  此番前來,我們是做過精心準備的,除了容貌、體型和語氣等外在的東西,對於內裡也作了許多改變,按理說每個人都應該有著獨一無二的生命磁場,這個很難模仿,然而時至如今,我和雜毛小道都已經不再是吳下阿蒙,收斂氣息、隱蔽身份這種事情,已然做得爐火純青,渾然天成了,並沒有許多的擔心。
  既然被人監視了,那就沒有太多的話語,我本身也是有些困乏了,在將行李草草收拾完畢之後,蒙頭大睡。
  次日我在公雞打鳴聲中醒了過來,這是許久都未曾有過的經歷,我聽到樓下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經過,翻身下了床,站在窗戶邊往外望去,瞧見三十來個少男少女從樓下跑過。初春的清晨,大霧朦朧,他們頭頂上面的汗水卻蒸騰不休,凝練成一股股吞吐不定的氣團。
  這些年輕人是百里挑一的修行者,而且還都不錯,我心中明瞭,這個地方當真也是個學校,不過並非牌子上面掛的什麼聾啞學校,而是邪靈教儲存後備人才的培訓基地。時代在發展,邪靈教也在不斷進步,這些培育出來的少年,不但厲害,而且在忠心方面,絕對不輸於任何機構。
  我站在窗台邊,看著那些少年遠去,突然感覺那一行人裡面,領頭的那個少年似乎頗為眼熟,好像哪兒見過的一樣。
  不過可惜我瞧見的只有背影,直到他們奔入濃霧之中,都沒有再回過頭來。
  突然之間,我感覺事情可能會變得有些複雜了。
  八點過一刻,門鈴準時響起,老夜在門口等待著我們,客氣地告訴我們,說這邊的負責人聽到我們過來了,想見我們一面,如果可以,現在便跟著他過去。雜毛小道問老夜,說這邊的負責人是誰?老夜卻沒有多說,而是嘿嘿一笑,說自然是大人物了,到了地方你們便知道了。
  說著話,他便領著我們出了門。我們下樓,走出來,此時天色已然大亮,雖有霧,但是東邊的朝陽已然升起,一路上瞧見許多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有的西裝革履,有的拖鞋沙灘褲,有的直接就是鄉野農民打扮,還有幾個嫵媚動人的美妞兒,見誰都在拋媚眼,好像是站街女一般。
  在這些人裡面,我看到了楊振鑫,他倒也沒有被再次禁錮起來,而是拄著一雙枴杖,跟一個小女孩一邊走一邊說著話,他也遠遠瞧見了我們,卻只是招招手,並沒有上前來敘話。
  我從他眼睛裡讀出了一絲關切,莫名覺得好笑,彷彿上個世紀時的地下黨會面一般。
  小樓夾著一條林蔭小道,兩邊都栽著許多桃樹、槐樹和萬年青,現在正是桃花開放的季節,那些粉紅色的花兒在枝頭綻放,蜜蜂飛舞,讓人覺得心曠神怡。沿著小道走到盡頭,那裡有一幢迥異於周圍的建築,三層樓房,外面用的不是磚瓦,而是密集堆砌的青石,裡面還灌澆著糯米汁,氣場裡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陽氣,而反觀周圍之勢,越發體現出這大樓的聚陽之局。
  走進裡面,直入二樓,來到了一個小廳,發黃的房門有著古色古香的韻味,老夜恭敬地敲了敲房門,裡面傳來一聲招呼。他推門而入,帶著我們走進了裡面來,我跟在老夜身後往裡走,來不及打量此處的佈置,但見這小廳之中坐著的三人,不由得頭皮發麻,整個脊椎骨都挺了起來。
  我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山窩窩裡面,居然還有三位我的老熟人,分別是坐在主位的魚頭幫幫主姚雪清,兩邊分別而坐的,則是斷了一支臂膀的媚魔劉子涵,和佛爺堂特使翟丹楓。
  這三人真的算是老相識了,姚雪清和翟丹楓當日與我們在洞庭湖深處一別,竟然也都逃脫生天,又匯聚在這裡,實在讓人驚訝,至於媚魔的左手,更是我用鬼劍給卸下來的,此三人不但與我照過面、交過手,而且還結有血仇,此刻倘若是被發現了,事情還真的變得有些麻煩了。
  我們這邊驚訝,小廳裡面的三個人也有些失神,不過姚雪清倒是很快回過神來,在老夜幫著我們雙方做過介紹之後,迎上來與我們握手,笑著招呼道:「兩位賢侄,剛才陡然瞧見你們,我差一點認錯人了呢。歡迎歡迎,一直想與你們見面,今天終於見著了!」
  我們畢恭畢敬,輪番拜著山頭,像媚魔、魚頭幫幫主這樣與閔魔平輩的,我們都叫師叔,而翟丹楓因為佛爺堂特使的顯貴身份,也得喊一聲翟特使。
  那娘們是個極有心機的女人,瞧見我們這般恭敬的模樣,狐疑地打量一番,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們怎麼不問問,姚幫主到底認錯成什麼人了啊?」
  雜毛小道拱手回答,說長輩在場,豈有我們這些當晚輩的胡亂說話的道理。
  媚魔彷彿得了翟丹楓提醒一般,那張美艷無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扭曲的恨意,紅唇微張,說丹楓妹子你這般說,我倒是想起來,張建和海軍乍一看,當真有些蕭克明和陸左的樣子呢。
  雜毛小道臉色一變,抬起頭來,還沒有說話,眼睛就紅了,哽咽著說道:「劉師叔說的,可是苗疆陸左和茅山蕭克明那兩個大魔頭?」媚魔瞧見雜毛小道一臉悲慼的模樣,這才想起來,長歎一口氣,說我倒是忘記了,老閔可不就是被那兩個小畜牲和陳老魔給一起謀害的麼?唉,我們倒是勾起了你倆的傷心事,實在不應該。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