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1節

  雜毛小道入戲得很,搖頭說道:「師叔此言差矣,殺師之仇,不共戴天,海軍和師弟張建這些年臥薪嘗膽,無一日不在想著為師父報仇雪恨,只可惜修為有限,一直不能得償所願。今天在這兒碰到了幾位教中前輩,還請為我們作主啊!」
  雜毛小道當真是那街頭騙子的演技,說到動情之處,毫不顧忌自己的自尊心,朝著媚魔納頭便拜。
  我瞧他這般作態,也不敢太過突兀,假模假式地跟著跪下,還好媚魔和姚雪清等人攔住了我們,不敢受這一禮,將我們勸入座位上之後,姚雪清這才緩聲說道:「陸左和蕭克明這兩人,是這幾年來如彗星一般崛起的人物,實不相瞞,在座諸位,沒有一個沒有吃過他倆的苦頭,哪個不想報仇?」
  他先是慷慨激昂,然後歎息道:「只可惜現在的他們,今非昔比,一個蕭克明,背後有陶晉鴻和整個茅山宗撐腰,他本人更是板上釘釘的下一屆茅山掌門,而那個陸左更是恐怖,一身是毒,名頭從國內傳到日本,從日本傳到歐洲,便是共濟兄弟會的朋友談及,也膽寒心驚。去年南洋薩庫朗餘孽潛入南方省,想要報復於他,結果有心算無心,還給人家弄了個全軍覆滅,火種消亡,而現在他們更是隱居起來,從不露面,毫無機會,所以此事須得從長計議才行。」
  姚幫主委婉地拒絕了我們的請求,心中多少也有些慚愧,也沒有再多精力來考較我們,反倒是媚魔這邊回過神來,盯著我和雜毛小道那健碩的身體,臉上露出了一抹嫵媚的潮紅,吃吃地笑道:「兩位賢侄,老閔那一套《大自在觀想六欲天心經》,不知道你們練到了什麼境界,一會兒你們若是有時間,倒是可以來跟師叔我切磋一二……」
第八章 恐懼接頭,熟悉少年
  媚魔別看這模樣是一個美貌如花的年輕少婦,但這可都是用那吸陰采陽的雙修採補之術來維持的,真實的年紀說不得比姚雪清這老魚頭還要大,可算是真正的紅粉骷髏。
  而《大自在觀想六欲天心經》是什麼東西?前文可是講得明明白白,說穿了也就是歡喜禪的觀想之術,這樣一個七老八十的老薑皮一本正經地說要跟我們切磋,還真的是讓人有種立馬要嘔吐的感覺。不過此時此刻,我們心裡雖然恨不得把昨天吃的東西都給吐出,表面上卻雀躍不已,欣然應下。
  旁邊的翟丹楓瞧見我們聊得熱絡,也有心示好,出言說道:「南方省連接港澳台三地,以及東南亞、南洋諸地,經濟發達,交通便利,以前閔魔大人在的時候,厄德勒教內資金從來不缺,而時至如今,我厄德勒在東南諸省、特別是南方省的耳目和活動範圍越來越少,恢復南方省的榮光,你們兩個肩上的責任重大,我提前透露一點,小佛爺對南方省的教務建設十分關心,到時候很有可能會接見你們,給人給錢,重新將閔粵鴻廬給建立起來,你們可要好好努力才行。」
  翟丹楓說著話,我們齊聲點頭,說一定不會辜負小佛爺的期望。
  這三人訓完話後,也不多言,又是好言寬慰一番,我們見狀,知道事情到此為止,便告辭了,他們也不挽留,跟我說生活上有什麼問題,儘管找麻二或者老夜就好了。
  我和雜毛小道退出小廳,走下樓的時候才感覺渾身發涼,卻是那後心出了好多汗,我不知道算不算過關了,瞥了一眼雜毛小道,卻見他低著頭,彷彿在認真地數著樓梯台階數。老夜在前頭領著路,笑著囑咐道:「你們可能要在這裡待上一個多星期,到時候才會前往總部,為了大傢伙兒的安全,所有人都不能夠與外界聯絡,昨天匆忙,我忘記交待你們了,一會兒去飯堂吃早餐的時候,把手機和電腦之類的通訊設備交到隔壁檔案室,會有人幫你們專門收著的……」
  這傢伙笑吟吟的,彷彿真的是忘記了一般,然而昨天倘若不是雜毛小道提醒,說不定我已然拿起手機,向大師兄匯報情況了。我們點頭,沒有表示異議,老夜「哦」了一聲,朝我們開玩笑道:「對了,你們身上應該沒有什麼信號發射器之類的東西吧?」
  老夜這是突然襲擊,想刺探我們的反應,然而我們卻並不驚慌。
  那普通執勤的臥底,說不定就有那麼小小的一顆,然而我們此番前來是深度臥底,而且對於自己的身手還算是比較自信,自然用不著那東西,心裡沒鬼,而且我們的神經早已粗如鋼筋,哪能中他這小計,不過這傢伙三番五次地刺探我們,倒是讓人心煩,雜毛小道一把抓著樓梯下的老夜脖子,寒聲說道:「我操,你幾個意思?要不要老子現在就把底褲都給你扒出來,讓你看看老子的雞巴?」
  老夜不敢得罪我們,還就吃這一套,嘿嘿笑了兩聲,說開玩笑,別介意。
  我們走出這處大樓,老夜朝著盡頭一所刷著綠色油漆的房子指了過去,說那兒是飯堂,一日三餐就在那裡解決,你們先去吧,我這裡還有點兒事情,就不陪你們了。老夜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折身返回房子裡,我回轉過頭去,餘光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二樓西面的那個房間,瞧見窗戶後面,有兩個人正朝著我們這邊看來,表情嚴肅。
  我不敢多看,朝著老夜揮揮手,然後回頭過來,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愜意地喊道:「吃早餐去咯,這肚子,真的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我與雜毛小道神情自然地走在這林蔭小路上,不動聲色地說道:「姚雪清和翟丹楓在樓上一直看著我們呢,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懷疑我們了。」
  雜毛小道點了點頭,說人的容貌、身材、氣質和實力都可以改變和隱藏,但是對於真正的高手來說,相見時的那一剎那,產生的第一印象和第六感,卻是無法通過手段來抹除的,我們兩個對場中三位,特別是媚魔和那個老魚頭出現了一瞬間的威脅,以他們多年的經驗,不懷疑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們此番前來,就如同空中走鋼絲,哪裡會那麼簡單容易?沒有證據,他們未必會因為這點懷疑而翻臉,小心一點就是了。
  我們小聲說著話,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那個綠屋頂的建築前,裡面熱氣騰騰,正是開早飯的時間。
  先前跑步的那伙小鬼早就已經用過餐,所以這裡面零散坐著的,大約都是被通知過來參加動員會的各個鴻廬成員。邪靈教向來都是單線聯繫,各個鴻廬的成員,除了頂有名的那幾位,其餘的各自也都不認識,也不願意認識,所以都是三五成群,小聲議論著話語。
  早餐是自助的,別看這個學校位於山窩窩裡,但是伙食倒也是不錯的,刀削面、小窩頭、驢打滾、芙蓉糕、煎餅、餃子、油餅,油汪汪、辣乎乎的牛肉粉,香噴噴的紅薯粥,酥脆的油條濃香的豆漿……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胃口頓開。
  然而看著這些誘人的美食在前,我們卻只能挑一些符合南方口味的紅薯粥和小窩頭、油條什麼的,至於那喝一口辣遍全身的牛肉粉,我也是強忍著肚子裡面的饞蟲,不去看它。
  將盛早餐的盤子端著,我們掃量一圈,然後直接走到在角落處小心喝粥的楊振鑫前面坐下,跟他熱情地打著招呼。
  他表情親熱,但眼神卻是有些慌亂,下意識地朝著旁邊瞟了一下,才與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詢問我們在這邊還適應不。在這狼窩虎穴之中待著,肯定是不可能自在的,不過我們倒也能夠隨意而安,一邊呼嚕呼嚕地喝著粥,一邊詢問他的傷情。
  楊振鑫還頗為邪靈教開脫,說這是組織對他的考驗,一入教中,終生不得背叛,能夠得到上級的考驗,確定他的純潔性,這是一件大好事兒,只不過傷情有點兒嚴重,可能不能跟我們去總部開會了。有人在旁,楊振鑫表現得頗為遺憾,如同不能朝聖的虔誠信徒。
  這頓飯吃了好一會兒,楊振鑫告訴我們,說估計要在這裡待一個多星期,等待各地尋來的教友,我們要是無聊,可以去跟這裡的學生玩兒,如果能夠指導那些小子一招半式,也算是他們的福分。
  我們說好,左右也是閒得蛋疼。
  早餐吃完,楊振鑫要回去休息,剛站起來就一陣踉蹌,我們兩個便說要扶著他離開,楊振鑫極力推辭,說他自己來吃飯,就是為了鍛煉,早日康復,不用我們。然而我們好是一通勸,說你都傷成這樣了,還在這兒勉強呢,還是走吧,走吧。
  楊振鑫推辭不過,便由著我們兩個扶著,往著住處走去。這般緩緩而走,到了一半的路程時,左右都無人,他不停道謝的嘴裡面突然咕噥出一句話來:「西邊的花兒開了,不知道能賣多少錢?」
  雜毛小道一聽,立刻接道:「多收了三五斗,谷賤傷農,十來吊吧?」
  「十來吊,這是多少錢?」
  「兩三萬美刀。」
  這切口的暗語對上了,楊振鑫繃得緊緊的身子有點兒發軟,低聲說道:「昨天我就知道你們不是張建和高海軍了,我不管你們是誰,只想告訴你們,別玩了,這兒很危險!」我目不斜視,也不表明身份,淡淡地說道:「楊振鑫,你有沒有被搜魂大法弄過?」
  楊振鑫回答,說我們在神學班裡面學過專門的自我催眠法,普通搜魂,是能夠瞞過去的,不過你們兩個不是張建和高海軍,那就肯定過不了那個鬼女人的考驗。
  「什麼鬼女人?她認識張建和高海軍麼?她……」我有點兒莫名其妙,看著楊振鑫彷彿是有些崩潰的模樣,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而就在這個時候,從旁邊走來一個穿著粉紅色護士服的漂亮女人,熱情地走過來,說照顧病人是他的事情,可不敢勞煩我們。
  那女人將楊振鑫扶走,我與雜毛小道對視一眼,久久無言。
  楊振鑫的警告讓我們略有不安,在路邊遲疑一會兒,這時來了一個穿著黑色唐裝的教員,熱情地邀請我們前去與孤兒院的學員一起教學。我們跟著來自不同鴻廬的教徒來到左邊會館的地廳,那個教員跟我們介紹,說這裡的學生除了厄德勒教眾自己的子弟後輩,還會有專門的工作隊,在全國各地搜羅有上佳修行體質的兒童,虜獲拐帶,進行各種專業學習。
  孤兒院上課頗雜,今天上的是煉屍——說到這裡,他指著地廳中那個年紀頗大的少年說道:「看他,他就是來自於煉屍世家的子弟。」
第九章 怨恨培養,令人髮指
  殭屍集人間之怨氣,取天地之死氣,化晦氣而衍生,身體僵硬,在人世間以怨為力,以血為食,不老,不死,不滅,其實是一種極為厲害之物,別的不說,當年耶朗王自入輪迴,卻留下五大親信存於世間,鎮守對耶郎對重要的祭壇,無論是酆都龍哥,還是緬北大熊哥,或者青山界飛屍,這都是一等一的厲害角色,尋常人等根本與其交手不得。
  然而行行出狀元,有王者,自然也有小角色,尋常出現在世人眼中的殭屍,大都不得功法,只是因為怨氣難平,又因葬在聚陰匯穴的養屍地,所以才會偶爾詐屍,嚇壞世人。
  這種類型的殭屍至多不過白僵,那白毛遍體,目赤如丹砂,指如曲勾,齒露唇外如利刃,接吻噓氣,血腥貫鼻,徒添許多驚嚇,但別說是普通的行內眾人,便是十數普通人,手持利刃火器,也可將其擒殺,一把大火煙灰燼。
  邪靈教崇尚製造混亂,平添恐怖,最愛使用類似的手段來快速提升威懾力,所以煉屍算是一門必修課,這地廳之中的燭火閃爍,數百隻蠟燭一齊點燃,將這陰寒潮濕的空間渲染得更加恐怖,而那三十多個學生高高低低,圍在廳中的一樽被豎立而起的棺柩前,正由這唐裝教員給我們介紹的那個來自煉屍世家的小孩兒評講。
  「你們瞧,這殭屍是埋此一年的新屍,經過紫山芋根水的處理,陰氣彙集,它這一年來的肉質並沒有腐爛生蛆,反而是凝結成臘狀,指甲、牙齒和骨骼開始變黑變硬,皮膚長出一層白絨毛,這個便已經是初步的殭屍趨勢,再養半年,便能夠訓練殭屍,通過各種手法,讓其聽從我們的命令……」
  那個少年子不過十二三歲,跟當年的青伢子一般年紀,然而侃侃而談中,卻如同一個小大人一般。
  我瞧著他那一臉的認真,莫名想起了那個著名的「五道槓」形象來。這麼一關聯,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看向雜毛小道,只見他也是一臉詫異,顯然認出了這個少年,竟然還是故人之後。
  是的,這個小孩兒卻正是當年我為了變異的朵朵奔波忙碌之時,在湘西鳳凰碰到的煉屍世家地翻天之子,朵朵修煉的鬼道真解,也算是從老王家所得,而那地翻天,當年在雜毛小道浪跡江湖之時,可是一同鑽過墓穴、共過生死的夥伴,鐵打的交情。
  我們不知道地翻天是何時加入的邪靈教,但是他在浩灣廣場的時候,枉顧兄弟情誼,固執地站在了邪靈教許永生那一邊,想要對我們殺人滅口,後來的結局可想而知,在當時張偉國帶隊的宗教局插手之後,僥倖未死的地翻天便給秘密押送到了白城子,過起了終生幽閉的日子來。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