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6節
「看門羅漢,注茶半托迦」
果不其然,這些傢伙還真的跟先前瞧見的那笑獅羅漢一般,表情僵硬,眼睛之中毫無神光,便連說話也是有板有眼,彷彿機器人一般。黃晨曲君聽到他們的話語,先是一愣,繼而不屑地說道:「好好的人不做,卻偏偏要學佛經上面的羅漢,還把人家的名號借來用了。哼哼,我當是什麼新晉的高手呢,原來都是些沒有靈魂的傀儡,操!」
這殺豬匠的醜老頭雖然出身不高,但是縱橫江湖數十載,眼光卻是一等一的厲害,瞧出了端倪,曉得這些十八羅漢其實都是獻祭了自我的靈魂,而獲得的強大力量,這般的力量一板一眼,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尊敬的,臉上也收斂起了敬意,冷然哼聲說道:「沒想到啊,老子今日竟然是要落在這樣的傢伙手裡……」
能夠混跡這般名聲的,從來都不是易與之輩,這番時間拖延,固然是讓邪靈教獲得了調兵遣將的功夫,穩住了陣腳,但是他卻也將這長途奔襲耗盡的氣力回復了一些,身子一扭,那黑色影子便如離弦之箭,沒有朝湖灣,而是出人意料地朝著鎮子裡面折轉回來。
他極善於把握戰場陣勢,瞧見那些傢伙將河灣水路封殺得緊,全無機會,竟然直接朝著鎮子這邊撲了過來。
那五羅漢已經將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防範一字劍從水路遁走,這邊倒也是沒有多少預備,而且他們的思路比較僵化,反應也並不靈敏,所以一時間卻讓一字劍鑽了空子。堵在鎮子這邊的是大部分的血巾黑衣,還有如我和雜毛小道這樣的人,瞧見一字劍疾衝而來,我們自然是知趣地往旁邊閃開,然而有的人卻並不避讓,一心想要立一個頭功,所以也顧不得手上有沒有趁手的傢伙,直接迎了上去。
那些傢伙有心立功,卻並不曉得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即便是此刻的一字劍消耗了大部分的體力,然而那把碧綠的石中劍在手,那便是一台強大的殺戮機器,短短幾秒鐘,又是一陣腥風血雨,那血沫子飛出幾丈遠去。
不過一字劍勢不可擋的攻勢卻終於被人給攔住了,我瞧見那個留著兩撇可笑山羊鬍的地魔陡然間竟然從陰影處浮現而出,這個傢伙的五行遁術十分厲害,身手卻更加驚人,但見他一步跨前,從腰間陡然拔出一件東西,朝著前方一點,竟然將那呼嘯而來的石中飛劍給穩穩頂住了。
我這時才瞧見地魔手上拿著的,卻是一柄黯淡無光的鑌鐵判官筆,一經亮出,穿、點、挑、刺、戳,行雲流水,竟然將那飛劍驚人的氣勢給消減於無形之中,特別是他筆尖繪出的竟然是凌空而出的神秘符文,將交手的整個戰場給隱隱控住,人在其中,如行於水裡,就連腳下的土地也變得粘滑無比,速度根本提不上來。
每一個能夠成就十二魔星的傢伙,都是人們不願面對的敵手,更何況是名列前茅的地魔。
一身重傷的一字劍倘若在平日裡,自然不會懼怕這樣的對手,將那手中飛劍運足氣勢,巔峰狀態下一劍而過便是了,然而此刻卻不敢與這種韌性十足的對手多作糾纏,虛晃了兩招之後,一個騰身,竟然再次折回了碼頭上面,與他交手的則是那五個圍上來的護堂羅漢。
高手較量,生死只在一瞬之間,一字劍縱橫江湖這麼多年,當真是個狠角色,一照面便直接拼了命,我們離得遠,但見炫目的劍光一閃,那個挖耳羅漢那迦犀那的右臂直接飛了起來,而與此同時,黃晨曲君的背上被三個護堂羅漢拍中,直接跌倒了河灣的水下去。
地魔疾衝而去,瞧見那水波蕩漾的黝黑河面,臉色一陣白一陣黑,回頭大聲招呼道:「還看著幹什麼,下水追啊,要讓他跑了,誰都別想好過!」這一聲吼便有二十多個漢子直接下了水,地魔意猶未盡,大聲吩咐道:「那個誰,叫骨龍也下水……」
旁邊立刻有人應道:「地魔大人,恐怕不行,首席陣法師被叫上了主峰等待質詢,右使大人也不在……」
地魔一臉鐵青,一巴掌過去,那人立刻捂著臉不再多說話。
碼頭忙忙碌碌,而又分出人來攆這些圍觀群眾離開,我和雜毛小道心情舒暢地折回小院,剛走進屋子裡,雜毛小道耳朵一動,往上一瞧,在我耳邊輕聲說道:「那孫子回來了!」
第四十五章 騰飛服帖,邪靈聽證
屋頂夾層裡的法陣是雜毛小道親自所設,白天李騰飛離開的時候,我們在邪靈峰的頂尖兒上,隔得太遠,所以沒有感應,現在我們都在樓下了,他自然曉得裡面的動靜。雜毛小道的這話兒讓我立刻恨不得上去揪住李騰飛給質問,然而顏婆婆雖然被喊上了邪靈峰,但是她孫女蘇婉卻還在家裡,我們也不能肆意妄為。
不過好在蘇婉這小孩兒比較聽話,不多時我們便把她哄得上了床睡覺,又待了好一會兒,聽到外面沒有什麼動靜了,這才勾住樓板,輕身而上,瞧見李騰飛那廝居然就窩在夾層角落打盹兒呢。
黑暗中的李騰飛抱膝而坐,那把除魔飛劍則放在了他右手隨時可以拿到的地方,聽到動靜,也朝著我們這兒看來,一臉戒備,然而瞧見是我和雜毛小道,繃得緊緊的身子便也鬆了一些,微笑,然後低聲說道:「是你們啊,有沒有吃的啊,餓了一整天了呢!」
他的語氣輕鬆,而我卻一個滑步直接衝到了他的面前,一把將這個傢伙的衣服領子揪起來,寒聲問道:「你這狗日的,不是讓你別亂跑麼?傷還沒有好就開始跟我們玩躲貓貓是吧,你想死還是怎麼的?」
我這邊顯得越嚴厲,李騰飛倒也還輕鬆了一些,他往後仰,想要避開我的用勁,只可惜他的力量相對於常人來說已經是遠遠足夠了,但是對於我來說還只是小孩兒一般。當試了幾下,發現自己的力量與我並不是在一個層級上面的時候,他終於放棄了掙扎,只是艱難地苦笑道:「大哥,能讓我說句話不?」
我惡狠狠地放開他,冷聲說道:「我倒是想聽聽你有什麼可解釋的。」
李騰飛被我鬆開脖子,深深地吸了兩口氣,這才說自己剛才去拿一樣東西了,這件東西是他們此次前來最重要的目的,為這東西他的師長和眾位師兄弟們都已經丟掉了性命,如果失去了,那麼他們此次進來就一點兒意義都沒有了,所以雖然聽了我們的吩咐,但是這件事情,不得不做。
「你去拿的東西,是邪靈教的聖物封神榜吧?」雜毛小道在旁邊悠悠地說道。這話兒把李騰飛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朝著角落瞟了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說道:「我拿什麼東西,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雜毛小道也不跟他繞圈子,直接說道:「王正孝總共就從佛爺堂那裡偷了兩件東西,惡魔心臟他自己拿著,死前被地魔給搜了出來;而那個可以溝通兩界,源源不斷地召喚出各種神魔的封神榜令旗,據說交給了與他勾結的青城派手裡,而你這般在意,想必是落在了你的手上,對不對,李騰飛?」
聽到雜毛小道直接將自己的名字說了出來,這絡腮鬍猛男直接就暈了——昨天夜裡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怎麼跟他交談,治傷佈陣,連盤問都沒有興趣,而此刻卻直接將他的底細給點了出來,怎麼讓他不驚訝呢?
果然,李騰飛卻是給嚇了一跳,問我們怎麼知道他的名字的?
我們不願意透露自己的來歷,而我也就故作高深,指了指那把除魔飛劍,說不但知道你叫李騰飛,還知道你是青城山老君觀的真傳弟子,嘿,你這幾年在西北蕭應忠手下幹活,就只是吃沙子了啊,他就沒教一教你凡事需要多動點腦子麼?別以為自己有把破劍就了不起了,信心萬丈啊,知道這是哪裡不?邪靈教總壇,這裡面隨便找出一個人來,爆你菊花跟玩兒一樣,知道不?
李騰飛給我劈頭蓋臉一頓貶低,有點兒不高興,在旁邊辯駁道:「我們沒有衝動,這一次來可是有鎮場子的大人物!」
「大人物,就一字劍那殺豬匠?」雜毛小道指著碼頭方向,淡淡說道:「知道剛才哪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不?就你們當作底牌的那個傢伙,現在給三個力有千鈞的胖大和尚一掌拍在背上,直接給轟到了河灣裡面去了,死活不知,現在邪靈教正在水裡撈人——知道那水裡面有什麼不?整整一條祭煉百年的幽冥骨龍,要是被它盯上了,別說他一個黃晨曲君,來十個,也白搭!」
聽到我們兩個在這裡口氣甚大地教訓著他,李騰飛的臉霎的一下就白了,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羊羔子進了狼群,有一種渾身都被人看透了的感覺,張了張嘴,這才弱弱地問道:「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人吶?」
雜毛小道不耐煩地說道:「我們是何方神聖,輪不到你來打聽。李騰飛,你給我聽著,你這傷還沒有好利落,這幾天最好給我窩在這裡,我不管你到底有什麼任務,但是我只告訴你一句話,就目前為止,活著永遠比死了重要,無論是對你,對你身後的那些人,還是我們,都一樣,聽到沒有?下回再有私自出去的事情發生,就不麻煩邪靈教的小朋友了,我一個手指頭,就滅了你,免得暴露我們的身份,知道不?」
雜毛小道這霸氣的宣言果然鎮住了李騰飛,這孩子終於服服帖帖地點頭了,說好,我以後不亂跑了。
真正的牛逼要有著足夠的實力來匹配,李騰飛昨夜傷重昏迷,差一點兒就死了,早上全身的傷卻都好了許多,而我們又對他的來歷、底細和傳承都一清二楚,這樣一來,他再也沒有脾氣;更重要的事情,是我和雜毛小道根本就沒有盤問他,讓他繃得緊緊的心弦都落了空,這才沒有出什麼蛾子。
這傢伙老實了,雜毛小道這才下去給他弄一點兒吃食,李騰飛這傢伙在蕭家大伯麾下倒也不是什麼也沒有學著,旁敲側擊地問起我們的身份來,給我好是一通訓斥,這才不敢多言。
雖然不願意告訴我們接應的人員安排,但是李騰飛卻透露了另外一個信息,那就是最早還是王正孝聯繫的他們——據王正孝說,他在邪靈峰上面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那就是小佛爺這幾年來一直在準備一個大型的祭祀,對象是全能神,而通過血祭以及其他陣法的手段,小佛爺將召喚出傳說中能夠毀滅世界的凶神大黑天來,如果真的讓他成功了,那麼整個世界的規則就會發生改變,到了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都有可能被殺死。
而即使是少部分能夠活下來的,也都需要成為小佛爺的傀儡,方才能夠得以存活。
正是這個消息,使得王正孝最終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破壞小佛爺的計劃,因為人生一世,除了所謂的力量和權力,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是可以去追求的,比如父母親人,比如兄弟朋友,比如愛人,又或者沿途那些美好的風景……
李騰飛的說辭跟王正孝臨死之前說的差不多,並沒有什麼新意,不過多少也代表了他足夠信任我們的意思。安頓好了這位爺,我和雜毛小道這才回到了房中來,朝著外面擔憂地瞧了一眼,不知道跳入水中的一字劍能否逃脫出邪靈教的追捕。
先前一字劍血戰碼頭,生死時刻也顯示出了自己恐怖的戰力來。高手對決,雙方的搏鬥都顯示出了強大的戰鬥力以及對整個場面的掌控力,還有許多只有生死之間才會出現的戰鬥直覺,而這些都是一場寶貴的財富,無論對我,還是雜毛小道,都是有著很重要的作用。
雖然得到許多禮遇,也受到許多邪靈教高層的讚揚和認同,但是我和雜毛小道終究只是一個小嘍囉,所以也沒有什麼渠道去打聽一字劍是否有被抓到,而今夜的禁宵又是特別的嚴厲,所以我們此刻也不能直接撞到槍口上面去,沒有辦法,只得閉目而眠,等待明日的到來。
次日的時候我們又是早早地上了邪靈峰,這回路上好多人都在討論昨晚的事情,昨夜瞧見過一字劍出手,十步殺一人的那種威勢,使得好多人都有些膽寒,為黃晨曲君那種恐怖的殺傷力而震驚,而更多的人則在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為何防守如此嚴密的邪靈教總壇,怎麼會漏了這麼多傢伙潛入進來呢?
矛頭開始被人有意識地引導到了今日奉命接手山門大陣的首席陣法師洛小北身上來,我不止一次地聽人說起一個不爭的事實,那就是為何以前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內奸,而洛小北一接掌總壇山門之後,就漏了這麼多的老鼠進來呢?
這件事情實在是很難解釋,不過也沒有人向我們解釋,一天的法會又在漫長而繁冗的祈禱聲中結束了,而在散會之後,有一個身穿白色祭祀長袍的女孩子走了過來,讓我們先別忙著下山,情魔大人吩咐了,說晚間的時候有一個聽證會,她到時候會和我們一起參加。
於是在等了半個多小時之後,朦朦的太陽落下,大地陷入黑暗,而在這個時候,在邪靈峰左邊的一處偏殿之中,舉行了針對近日來一系列事件的聽證會。
第四十六章 石匠背景,小北有罪
聽證會被設在邪靈殿東側的一處偏殿裡,這裡正中沒有擺放著什麼威嚴的神像和各種宗教物品,而是一張寬闊的環形長桌,用粗糙的火山岩打磨而成,顯得厚重無比,在桌子的正中處擺放著分規曲尺和書本共塑而成的雕刻,這石雕被刻意打磨得十分粗糙,底座之上,則被鐫刻著「世界新秩序」的金文篆體字。
長桌末端,有一張粗糙黑曜石雕刻而成的座位,靠椅後面則有一個精緻的天平雕飾,這就是所有接受質詢者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