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9節

  這「嗡、嗡、嗡」的顫抖聲充滿了對於敵人鮮血的渴望,那意念似乎蔓延開來,而我的腦海裡突然有一頭碧綠色的猛獸從意識深處浮現,它在咆哮、在怒吼,在向這世間表達著自己猙獰的戰鬥意志,而我身體裡剛剛凝結而出的那劍元與之交相輝映著。
  下一秒,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那石中劍給握在了手裡,一步踏前,口中高喝道:「血脈相承,一字劍!」
  那短短的石中劍輕輕刺出一劍,然而面對著這平淡的一劍,魅魔、地魔卻是臉色劇變,朝著後面招呼道:「讓開!」
  這話兒還沒有說完,石中劍尖一顫,化作了一道碧綠色的光芒,脫離我的掌控,朝著前方如一字飛去,我的意識迅速蔓延,那劍意在下一秒,竟然也飛出了百米開外,直接沖道了碼頭上面去,而當我收勢,讓石中劍折返回來之時,在我面前至少已經倒下了十來具屍體,而且其中還不乏高手,隨同出現的,還有石橋上面那一道貫穿百米的劍痕。
  我這驚艷一劍直接將邪靈教眾人給嚇得停止了衝勢,黃晨曲君在邪靈峰上的威勢仍在,那記憶實在是太過於深刻了,而我這一劍雖然氣勢小了許多,但也頗呈規模,地魔、魅魔兩人心有所防,臉色開始沉重了許多,使得攻勢也稍微地收斂了一些。
  不過即便如此,在這般的人海戰術之下,我們的阻擋也顯得尤其艱難,就在我們苦戰不退的時候,突然天空之上,傳來了一陣喃喃之音,聽到這聲音,洛飛雨的臉色一變,朝前連出了幾劍,然後扭頭朝著茫茫的水面看了過去,大叫不好。
  我扭頭一看,卻瞧見先前洛飛雨騎著的那幽冥骨龍,竟然也出現在了迷霧之中,然後在水面上拍打出許多浪花,並且張牙舞爪地朝著燈塔這邊撲將而來。
第六十五章 骨龍撞塔,絕境生光
  地魔、魅魔都是人,他們即便是再恐怖、再厲害,我們倒也有防範的方法,面對著他們帶領的洶湧人潮,我們咬一咬牙,倒也能夠勉力應對過去,即便是死,那也能剝下一層皮來,然而面對著那麼一頭恐怖的幽冥骨龍,我卻實在沒有辦法了。
  幽冥骨龍的出現使得我們所面對的攻勢稍微減緩,一直衝鋒在最前面的地魔和魅魔也抽身後退,隱沒在了人群裡。
  他們要幹什麼,此刻的我已經是沒有了心思去揣度,只是心中還猶存著一絲期盼,問洛飛雨,說那日你不是騎龍而來麼,這條骨龍莫非是被小北控制住了,過來帶著我們離開的麼?
  面對著我這強烈的期冀,洛飛雨搖頭苦笑,說小北哪裡能夠控制得住這鎮守山門的幽冥古龍,剛才空谷吟誦的,是左使黃公望,他應該是看到事情鬧得太大,不可開交,想將事情收斂一點,好不太傷及教中的元氣。那個老狐狸雖然野心很大,但是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時至如今他也是不得不出手了,而當他正式介入此事,所有的中立方肯定會如潮水一般倒下,那麼即便是小北打開了大陣,即便是蕭克明過來救我們,也不夠他們看上一眼的了。
  「我輸了!」說完這話,洛飛雨突然感覺全身的精神一陣鬆懈,沒由來地疲倦,而濃霧之中的骨龍已經游過了遠處的牌樓,靠到了近前來時,這石橋上狂熱的人群也開始往後退開,避免被傷及無辜,僅僅幾秒鐘的時間裡,我們身前十幾米外便已經不再有人。
  幽冥骨龍一路翻騰,終於出現在了數百米外的水面上,探出了一個巨大的頭顱來,上面隱隱地站著一個老頭子。
  此人確實是邪靈教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小佛爺之外的第一高手,邪靈左使黃公望。他站立在龍首骨梁之上,俯仰天地,目光巡視過下方宛如螞蟻一般的人群,又看向了我們這邊兒來,瞧向了藏身於黯淡魔蟲之中的洛飛雨身上,一聲歎息,說飛雨,沒想到我們竟然會有這麼一天……
  面對著左使這委婉的指責,洛飛雨顯得更是平靜了,她抬起頭,看著那個高高在上的老頭子,嘴角微微上翹,說這並不難想像,其實右使反叛,在厄德勒之中不就是一個傳統麼,當年有屈陽,而現在則有洛飛雨而已。
  她夷然不懼地仰頭呈說道:「道不通,則不相為謀,要不是我外公臨死囑托,我洛飛雨堂堂一頂天立地的女丈夫,怎麼可能會與你們這般猥瑣小人同流合污呢?黃公望,你和我外公生前雖然政見不同,但是私交一直都不錯,這一點瞞得過別人,卻也瞞不過我,他臨死之前,想必對你也有所交待,但是這些年來,你有做過一件合乎他遺志的事情麼?看著厄德勒一步一步地朝著深淵往下滑去,你是不是覺得這種毀滅,很有意思啊?」
  左使那僵直刻板的臉上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哈哈哈地大笑三聲,這才正經回答道:「厄德勒從沈老總創教之日起,便一直都是一個自我毀滅的教義,不但要毀滅自己,還要毀滅他人,再造一個新世界。我雖然沒有秉承你外公的遺志,但是沈老總的創教始念,卻是一直都在按著做的。多說無益,叫你那個陣法天才的妹子出來吧,要是再企圖開啟山門大陣的出口,我便直接指揮幽冥骨龍將燈塔給撞毀去,雖然需要被封鎖好幾個月,但是卻不會面臨外來的威脅……」
  洛飛雨瞇著眼睛,盯了那條巨大的骨龍好一會兒,這才出聲,朝著燈塔裡面招呼道:「小北,出來吧,一切都結束了……」
  洛飛雨駕馭過幽冥骨龍,知道自己在這種不死生物面前,或許以前全盛狀態的她並不懼怕,但是此時此刻,只能勉力支持著身子不倒下的洛飛雨再也沒有了死戰的鬥志,她即便是不怕死,但是也終究牽掛著自家妹子的生命安危。
  然而正在燈塔之中忙碌的洛小北卻並不願意聽從姐姐的吩咐,一邊忙碌,一邊倔強地回答道:「不,姐,我已經答應了他,我要打開山門法陣,我就一定要辦到——該死,一隻手果然不方便!」
  儘管隔著數百米,但是這話兒卻仍然落在了左使的耳朵裡,他的臉色勃然一變,不容辯駁地大聲說道:「果真是個執迷不悟的小賤人,既然你一心求死,那麼我就成全你吧!」
  黃公望此人說了便做,毫不扭捏停滯,微微跺了一腳,那幽冥骨龍一擺尾巴,便朝著燈塔這邊撲來。
  洛飛雨臉色一變,大叫一聲「不要」,人便朝著燈塔那邊撲去,想要將自家妹子救出來,然而就在此時,那燈塔整個建築突然一震,厚重的石門轟然落下,堵住了洛飛雨前進的路口,燈塔之上傳來了洛小北緊張得直顫抖的聲音來:「姐,別鬧,不要讓我分神,馬上就好了!」
  此時的洛飛雨已經是油盡燈枯,無力地捶著那石門,大聲喊道:「小北,不行的,你會死的,丫頭,你知不知道?」
  燈塔沉寂了幾秒鐘,傳來洛小北的喘氣聲:「快,快啦——姐,我知道我從小到大都只能給你搗亂,我不如你,連一點兒衣角角都不如,也根本沒有做成過什麼事情,但是我想我今天既然答應了他,就應該做到,不是麼?哪怕是死,我也是不怕的……」
  她這話還沒有說完,左使黃公望已然騎龍而來,衝到了燈塔之前,然而就在那骨龍頭顱即將於燈塔相撞的那一剎那,整個山谷微微一動,一陣狂風平地而起,貼著湖面從外面疾吹而來,將一直籠罩在水面上的那些白霧給盡數吹散,露出了波光蕩漾的水面來。
  「不!」
  「不好!」
  連續兩句話從邪靈教左右使的嘴巴裡面幾乎同時喊了出來,所指各不相同,我瞧見那骨龍已經將腦袋撞進了燈塔的根基部位,巨石飛濺,而偌大的燈塔則倒塌下來。我顧不得許多,一步跨上前去,一把抓住洛飛雨的胳膊,另一邊則將地上那個隨時欲死的李騰飛也拽了起來,朝著石橋中央跑開。
  那高高的燈塔倒塌,無數的巨石砸落在那頭骨龍身上,將整個基座給淹沒了,我本以為洛飛雨會反抗我的拉扯,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的身子比我想像中的要軟,一拽便拉扯了過來,當跑開了落石範圍後,我才發現洛飛雨雖然場面撐得十足,但恐怕剛才在斬殺姚雪清的時候已經用盡了最後的力量,剛才連站著都直怕是在強撐著的。
  難怪她連那石門都砸不開,或者沒有用那寒冰蛛絲翻上塔去。
  我的心沉重無比,李騰飛和洛飛雨的相繼倒下,而燈塔又被幽冥骨龍給撞塌,此刻的我到底要如何自處,方才能夠逃脫生天呢,或者說,我即將要葬身在此處了麼?
  左使出手,騎龍而來,為了避免誤傷,石橋中間的一截已然再沒有了人,就連兩側的橋底下,那成群結隊的小艇也紛紛靠岸,此時的我本應該比之前的壓力要輕上許多,然而我的心情卻是分外沉重,因為在我的身後,有一頭碩長無比的幽冥骨龍,還有一個邪靈教中,小佛爺以下的第一高手。
  除此之外,還有超過五百多人的邪靈教眾在碼頭上集結而待,無數的高手如狗,虎視眈眈地在石橋盡頭,等著我的到來。
  而我的身邊,一個是傷重垂危的青城山老君觀的劍客,另一個則是殫精竭慮、油盡燈枯的邪靈教右使,看到這力量對比,我的心情哪裡能夠輕快得起來,然而旁邊的洛飛雨卻並沒有管這些,她只是伸出手來,拉住了我的褲腳,一臉哀容,拚力地祈求道:「陸左,去救小北,快去救她啊!」
  右使一世高傲無比,然而此刻卻是淚如泉湧,哀聲懇求於我,我的心中淒然,回頭瞧向了那倒塌著的燈塔,小北只怕已然葬身此處了……
  幽冥骨龍在燈塔廢墟裡面一陣翻騰,終於探出了頭顱來,上面的左使也有些灰頭土臉,不過還是一臉猙獰地說道:「這個強脾氣的小賤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竟然把中樞給我打開了。不過那又怎樣,有那十里迷陣在,又有誰,能夠摸得進來?好了,在修理大陣中樞之前,先收拾收拾你們這些傢伙吧,怎麼樣,誰先死?是你麼,小子?」
  左使黃公望居高臨下,一臉陰霾,我看著那一片倒塌的燈塔廢墟,想著某個姑娘之前那句倔強的話語,還有那寧死也不願背棄的承諾,淚如雨下,將那把儘是缺口的方便鏟頭丟開,提起了玩具一般的碧綠石中劍,心想著就算是死,我也要給小北報完仇,想來如此,方才不會太遺憾吧?
  我死志已決,凝望天空之上的左使黃公望,然而突然瞳孔急劇收縮,瞧見在那骨龍背後的天幕之上,陡然出現了一個肥碩的影子來。
第六十六章 將對將,將對兵
  享受對手眼中的絕望,這是左使黃公望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然而居高臨下的他當瞧見石橋上面對手的眼中,從懷著晦暗無光的死志,到疑惑,接著是那若狂的驚喜時,他本能地感覺有一些不對勁,然而此時的場面已然完全都在了他的掌控之中,那裡還會有什麼變數呢?
  心中正疑惑,他突然下意識地一低頭,卻仍然感覺到一泡熱烘烘的東西落在了自己的頭頂,伸手一摸,結果竟然是一泡新鮮出爐的鳥類排泄物。
  他黃公望一身修為早就已至化境巔峰,渾身勁氣圓潤鼓蕩,莫說是鳥翔,便是子彈,或者肥蟲子這般的靈蠱之物,也根本近不得身,怎麼可能會遇到這種事情呢?事出反常必為妖,左使能夠有今天這般的修為和地位,與他極端謹慎的態度有著至關重要的關係,在沒有明白對手的真面目時,他絕對不會短兵相接的。
  想明白這一點,他驅使著身下骨龍,朝著上方拉升開來,與那肥碩的黑影遙遙相對。然而讓他詫異的,是這對手卻並不是什麼高人,而是一頭肥母雞一般身材的花皮大鸚鵡,瞧見這肥鳥兒,左使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立刻變了模樣,失聲大叫道:「屈陽?」
  被左使一下點破了真名,虎皮貓大人滿肚子鬱悶,說我操,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黃家的二狗子,你他媽的剛來時就是個小打雜的,給大人拎包我都嫌棄,現在居然都能夠站在了老骨頭的腦門頂上來了,到底是傳承世家啊……我想想啊,王新鑒那老不死的外孫女大咪咪現在是右使,那麼,你就是左使咯?
  此時此刻,虎皮貓大人倒也不再避諱自己當年的身份,指點江山起來,那叫一個牛逼,聽到左使耳中,卻又是另外一番味道。
  黃公望的臉色陰晴不定,沉聲說道:「屈陽,你當日冤死,那是前左使王公使的手段,你既然並沒有去了幽府,而是奪舍為鳥,那就是天大的造化,又何必摻合進這一場關呼厄德勒興衰存亡的事件來呢?你今日若能稍歇,待小佛爺真身回返,我必然啟稟上去,讓你來做了這個左使,那又如何?」
  虎皮貓大人冷聲哼道:「大人我當年揚長而去,曾言不出百年,我必帶兵復返,踏平你這邪靈總壇,讓你們這群王八羔子全都他媽的死光光,你以為大人我是在開玩笑咧,還真以為一個左使的狗屁位置,就能收買大人我?有本事你弄出一個朵朵來給俺做媳婦,我倒還真的要考慮一下子咯……」
  這肥鳥兒前兩句說得慷慨激昂,然而最後一句又暴露出了他變態猥瑣之處來,左使不明情況,還喃喃疑惑道:「什麼朵朵?」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