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0節

  所謂協調員,而不是總指揮,只是因為以前他的級別比我們高,而此刻,我們已經是他不得不尊重的高手客卿了。
  作戰會議室裡面有大量的計算機以及後勤人員,而前線指揮所已經設在了衛星之城西昌,我們在這兒待了沒多久,在大致瞭解情況之後,又被安排乘坐飛機,前往涼山。
  如果宗教局這邊的情報沒有錯誤的話,那麼其實邪靈教撤離的路線,跟當年我和雜毛小道的逃亡路線有很大的相似,都是走大涼山那一塊兒,因為親自用腳來丈量過,所以我們都是十分的熟悉,不過這回兒坐飛機,速度倒是一等一的快,楊操一直都陪在我們身邊,談起了最近發生的事情,他憂心忡忡,說苦苦幹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屁股下面坐了個官位,上面又沒有強勢的領導,這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卻不想到竟然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情。
  如果有可能,我自然也不願意這般日夜奔波,腳不沾地,然而沒有辦法,這個世界就是這般,要維持表面上的穩定祥和,背後總要有人付出心血和努力。
  一旦小佛爺的計劃成功,那麼不管是我們這些相關的人,便是天下間那懵懂無知的尋常百姓,都要受到牽連。
  楊操在宗教局這麼多年,這一點兒覺悟倒也是有的,這邊說出來,其實也是與我們親近而已。人總是會變得,每當我們碰到許久未見的朋友時,總是害怕他隨著身份和地位的改變,性子也變得讓人琢磨不透,楊操應該也是有著這樣的擔憂。好在我和雜毛小道雖然心繫邪靈教,但是卻也沒有表現得太憂心忡忡,與他攀談起來,倒也沒有什麼疏離。
  因為都是軍用飛機,所以這一路上小妖、朵朵和虎皮貓大人倒也沒有隱匿行蹤,而是一直與我們相隨。
  小黑狗阿普陀也是安然靠在雜毛小道的腳邊。
  不用在寵物乘坐的有氧艙裡面憋氣,虎皮貓大人其實還是蠻喜歡坐飛機的,撅著屁股到處轉,一會兒跟我們吹牛,一會兒則跑到了機頭去,想要跟飛機駕駛員交流一番飛行的經驗。
  乍然瞧見一頭又肥又蠢的鸚鵡跟自己說著話,那飛行員嚇了一大跳,導致飛機顛簸,抖了好一陣子,氣得雜毛小道大罵虎皮貓大人,總算把那位爺勸了回來。
  好在虎皮貓大人也聽勸,不然機毀人亡,倒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飛機到了西昌,自有專車接送,將我們一路拉到了一處軍營附近的大型倉庫來。這裡就是西南局設在大涼山的前沿指揮所,走進去,但見一隊隊肌肉結實的軍人正在裡面做適應性訓練了,那汗水摔成八瓣,熱火朝天。負責接我們過來的那位同志給我們介紹,說這是士兵除了少量專屬打擊的部隊之外,其他的都是抽調自錦官軍區幾個最有名特種大隊,十分的精銳。
  我粗略掃了一眼,總感覺有好幾個人怎麼看都覺得眼熟,而且也有人發現了我們,瞇著眼睛看過來,裡面似乎還有些殺氣。
  楊操在旁邊笑了,說眼熟吧,眼熟就對了,當年你們兩個亡命天涯的時候,他們也有去追過你們。
  我和雜毛小道不禁莞爾,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回事,人生果真是奇妙無比啊,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估計那些士兵也沒有想到,當年讓他們追蹤千里的兩個逃犯,現如今卻成了他們內部的人,而且還跟有關部門的領導混在了一起。
  前線指揮部的人很多,不過認識的沒有幾個,領頭的是西南局的一個副局長,是個冷臉,反倒不如正局長熱情,除此之外,還有西南局從各地調集的精英,我甚至還看到好幾個殺氣騰騰的道士和尚,想必他們就是當日的倖存者。
  我和雜毛小道過來是助拳的,所以在加入之後,倒也不會干涉原先領導小組的指揮,所以寒暄之後,只是在旁邊帶著耳朵聽。
  西南局在涼山一帶灑下了大量的眼線,不斷地有消息匯報回來,使得這裡面十分忙碌,我們在瞭解到目前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之後,感覺指揮部的氣氛並不熱情,於是也沒有再繼續停留,而是在人員的安排下離開,先行歇下。
  雖然一連坐了兩趟飛機,但是我們卻並沒有感覺到太多的疲憊,不過雖然王朋局長那兒非常客氣,但是底下的這幫人給人的感覺卻並不和善,有人甚至還隱約露出了一些敵意。不過這其實也可以理解,因為趙承風在西南局的這些年,表面上還是做了不少實事,而且也拉攏了一批人,雖然因為趙承風的黯然離去,散去了一些人,但是他們對將趙承風給直接攆走的罪魁禍首,無論是我,還是雜毛小道,心裡面都還是十分不爽的。
  雖然因為我們現在的修為和地位,不會有人貿然出頭,但是非暴力不合作,這也不失為一種沉默對抗的法子。不過這也沒辦法,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鬥爭,也有內耗,這是聖人都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我們也只有表示無奈。
  前指部倒也不會怠慢我們,給安排的住處十分不錯,是個獨門獨戶的別墅,就在前指部倉庫不遠的地方,朵朵特別喜歡這裡,說廚具齊全,就沒有必要再去吃大鍋飯了,她和小妖姐姐去超市買點兒食材回來就可以。
  來的路上她已經觀察過了,這兒圍繞著軍營形成了一個生活區,該有的商業設施都有,至於錢——好吧,我的銀行卡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已經掌握在了朵朵手上。
  趕了一天路,天色已經很晚了,我們倒也不會急著立刻就要前往大涼山的一線,於是先落下腳來。
  楊操離開了沒多久,然後帶著洪安國過來了。
  這位也是當初在青山界的老相識,他大哥洪安中號稱天府紅龍,也是認識的朋友。洪安國是這一次行動組的成員,剛剛從前線回來,向指揮部匯報行程過後,便準備找個地方歇腳,結果給楊操直接拉到了這邊來。沒多長時間,小廚娘朵朵就擺弄出了一大桌菜,多一個人不多,便拉著洪安國一起吃飯,一邊喝酒,一邊聽他說起這些天的行動來。
第四十六章 安國的警告
  洪安國告訴我們,因為錦官城不遠,所以他和他大哥洪安中是第一批接到通知,並且就位的宗教局人員,他們曾經馬不停蹄地趕往青城山,接著被迷霧困擾了好幾天,事後打掃戰場的事情也是他經手主持的。
  談及當時的情況,戰況之慘烈簡直就是駭人聽聞,好多人連屍身都沒有留下,倒是邪靈教,即使在青城山拚死反擊,以及宗教局協同川蜀眾派的圍擊之下,竟然能夠將自家人員的屍體收拾乾淨,從容離去,一路向著西南逃開,看那從容不迫的模樣,想來應該是謀定而後動,計劃周全而為之。
  我們點頭,說起了西南王局長告訴我們的情報,說那小佛爺之所以襲擊青城山,其實主要的目的倒是為了那三位成名已久的地仙,至於其他人,不過都是些搭頭,平白受了那無妄之災。
  楊操和洪安國都是下面具體做事的人,倒也是第一次聽到這說法,不由得滿面愁容,說即便如是,那也真的是有些駭人聽聞了,雖然青城山流派紛起,源遠流長,管理總有不嚴之處,然而每一處山門都是集聚了無數前人的智慧,殫精竭慮地佈置,他邪靈教能夠一舉而入,並且將裡面坐鎮的三位地仙給屠戮一空,這天下間,還有誰能阻止小佛爺的行事嗎?
  雜毛小道挾了一口燉得軟爛的醬汁豬蹄,吃得頗美,聽聞此言,不由得吐出骨頭,嘿然一笑道:「這並不稀奇,所謂山門大陣,看著堅固無比,然而只要有個等不肖子弟,內應外合,那麼所有的禁制都像是婊子身上的衣物,看著嚴實,輕輕一抹便能夠脫開了……」
  他比喻得粗俗,小妖不喜,一邊摀住了朵朵的耳朵,一邊撿起桌子下面的骨頭棒子,去敲雜毛小道的腦袋。
  敲了幾下,雜毛小道就老實了,規規矩矩地說起第二點來:「至於地仙就更不是問題,夢迴子、重瞳子和酒陵和尚這三位大師,都是因為壽元將盡,依托法器靈丹兵解成仙,成就的超凡靈體,固然也有移山填海的大本事,然而卻並非無垢無淨之輩,也有弱點,而當他們遇上了小佛爺的本命金蠶蠱,殞命也屬常事。」
  何謂兵解,其實也謂屍解,大都是因為壽元將近,或者劫難無法超脫,不得已而使用了秘法,通過刀斧加身之法,將肉身功力轉注到元神上,尋常者會選擇重新投胎或者尋找肉身重生,否則終逃脫不得天劫之罰,然而修為足夠、福緣深厚之人,也可以憑元神依托法器修煉,修為鬼仙。
  這鬼仙其實也是地仙的一種,然而卻遠不如陶晉鴻這般堪破死關而飛昇成聖的那種地仙厲害,缺點也足夠明顯,很容易遭人算計。
  這三位大拿至功成之日,便罕有下山,故而雖然實力十分超卓,但也並未有列入十大高手之列。
  大道五十,條條通達,其實說起來如果朵朵或者王珊情之類,修行至高深之處,成就也未必會比這三位差上幾分。
  聽得雜毛小道這般解釋,楊操和洪安國方才釋疑,心中那濃濃的恐懼感也消解了一些,楊操嘿然笑道:「說得也是,三位地仙的殞命,這消息聽入我們的耳中,當真是如那五雷轟頂,不知所措,如今想起來,他們或者遠遠強過於尋常的頂級高手,但是也並非不可估量的人物,便比如你們兩個,說不定也足以可堪匹敵。」
  說到這兒,楊操和洪安國幾多感慨,當年與我們一同進駐青山界,聯手清剿肆虐橫行的矮騾子,雖然也是感覺修行厲害,但是遠遠沒有預料到的,是後來我們竟然能夠強大到帶人進攻邪靈總壇,並且將這個宗教局自建國以來最強大的對手給打壓得總壇破落,一舉揚名,名列天下間有數的高手行列,如此回想起來,當真是有些人生如夢的感慨。
  聽得兩人幾多盛讚,我和雜毛小道連忙謙虛,說這都是局裡面運籌帷幄,至於我們兩個人的功勞,實在是被人過於誇大了,想一想,在那樣級別的戰鬥之中,個人的力量其實還是很有限的……
  大家相互吹捧幾句,就著這興頭又喝了兩杯濁酒,洪安國放下酒杯,抹乾嘴角酒漬,這才猶豫地說道:「陸左,你的為人不錯,我們認識你的,也都沒有啥子可以說的,但是最近的流言,對你們其實還是有些不利啊……」
  他這話說來語重心長,欲言又止,我不由得一揚眉,說竟然還有此事,洪哥,還請賜教。
  洪安國連忙擺手,說賜教倒也不敢,不過趙承風雖然退下,但卻還是有人念及他的情分,對於他的復起,念念不忘,這一次青城山出事,王局因為剛來不久,有的驕兵悍將也指揮不上,使得救援行動並沒有很好的展開,甚至暗中推諉使絆,這才使得邪靈教能夠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去,而且一直都有一些言論喧囂塵上,說王局雖然實力強大,但是能力卻還是有些有待考量,畢竟還是有些不熟悉情況,還不如請得趙承風回來主持大局,要不然事情還真的進行不下去。
  這話語聽得我們發笑,其實雖然與那西南局的王朋局長接觸不多,但是他給人的感覺實力並不在趙承風之下,而且王局還是青城山太清宮出身,對這裡的瞭解也並不比趙承風差,不過此番青城山被屠,靠山傾倒,一時間倒也沒有依托龍虎山後台的趙承風硬而已。
  這些都是暗流,我們並不在意,上面應該也不會糊塗到臨陣換將,又將趙承風起復而來——此番前來支援的門派之中,以茅山為最,除了雜毛小道以及差不多算是茅山一系的我之外,另外一隊,由傳功長老鄧震東帶領的大隊人馬也啟程了,不多久便也即將到達前線,光是這一點,趙承風便是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洪安國的話語並沒有完,他又喝了一杯酒,這才緩緩說起第二件傳言,說的是包括青城山一脈在內的西南局部分人,已經在傳著怪話,對當初攻陷邪靈教總壇的人不滿,說就是因為這些人的好大喜功,使得本來相安無事的大好局面被打破,將邪靈教這條瘋狗給惹醒了,結果四處咬人,如此說來,這次青城山被屠之事,其實也是要一些人來負責任的……
  這話兒才是真正的誅心之言,聽得我和雜毛小道一陣驚起,不由覺得那冷汗冒了出來。
  從攻破邪靈總壇、到四處找尋邪靈教,然後再有這青城山被屠,這所有的一切其實都在小佛爺的算計之中,所為的,其實最終還是他那個恐怖而龐大的計劃,然而世間白變成黑、指鹿為馬的事情從來都有,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理解的,並且還能與我們站在同一條路上面來。
  倘若上層人物有的覺得「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一切為了穩定的需要,實施靖綏六合的方案,與邪靈教達成和解,那麼總會要找一些人來當作內部怒火的宣洩口,而我們,無疑將會成為最好的人選。
  這事情光想一想,就讓人感覺到渾身發涼,不過瞧見了我和雜毛小道的臉色慘白,表情憤怒,洪安國又解釋,說現在也只是一點兒風聲,我說與你們知曉,小心提防便是了,無需太過在意。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