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2節

  婁處長這一進山而來,便一意孤行,因為怕我們搶奪功勞,接過指揮權,便將我們安排到了打醬油的中軍,而且根本不理會雜毛小道的建議,一頭闖入陣中來,即便是到了現在的這個時候,他居然還想要責問起我們的責任來,果真是一葉障目,昏了頭。
  然而心中雖然氣憤,但是大敵當前,最忌內訌,雜毛小道卻也不想多惹事端,而是嚴肅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的情況如何?」
  婁處長沒有言語,而旁邊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子則說道:「前方的山路塌陷,我們的嚮導和幾個同志陷入其中,而這裡好像被人佈置了武侯落石陣,將前路給堵住了,剛才有戰士觸動了機關,結果又給砸死了一些……」
  我吸了一口氣,有一股濃郁的血腥之氣從前面飄散而來,隱約間還有痛苦的呻吟之聲,顯然是還有人沒有死透,正在呼救求援呢,可是這兒的眾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給嚇倒了,一時間只知道收攏對型,卻也沒有實施救援。
  想到這些剛剛死去的生命也許只要再小心一些,就能夠逃脫此刻的命運,又看到被眾人簇擁在中間,圍得嚴嚴實實的婁處長,我的臉色就變得一陣鐵青,然而雜毛小道卻沒有提及追究責任的話頭,而是足尖輕點,帶著他那條小黑狗朝著前方的一片混亂衝去。
  雜毛小道此去,所為的將那些被壓倒在石柱之下未死的戰士,生命有時候很堅強,有時候卻脆弱得命懸一線,來不得太多時間等待,然而他默不作聲地前衝,卻將眾人嚇了一跳,就害怕他又引發什麼機關,給集中在此的前鋒部隊致命打擊。
  眼看著雜毛小道消失在前方竹林,此行的指揮官婁處長一臉不忿,朝著我抱怨道:「兩位修為雖強,但也是答應過我們的,萬萬不可私自胡來,要是萬一出現了什麼問題,這責任該誰來承擔呢?」
  面對著這大爺的指責,我的嘴角一陣獰笑,將鬼劍前指,對著這個紅光滿面的中年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婁超,收起你那滿肚子的齷齪心思吧,如果你是想著把個人的利益和情緒來凌駕到這二百來號人的性命之上,我可是有先斬後奏之權,別以為我對你客客氣氣,就不敢弄死你?笑話,你知道我這把劍下,斬殺過多少宵小麼?」
  所謂為人,有時候需要妥協圓滑,然而有的時候卻一定要果敢直接,婁處長這態度已經是昭然若揭,如果我繼續容忍下去,只怕一會兒我們真的就要給他賣了。
  我這邊既然直接挑明了,他如果還敢不顧眾人的利益,肆意妄為的話,那麼我便真的將他給斬殺了,給這些無端枉死的士兵們送行吧。
  我的話語一出,眾人一陣嗡動,而婁處長則是憋得一臉通紅,顯然是氣憤至極,然而當他的目光瞧向了鬼劍之上鋒利的精金刃口時,滿腔的熱血卻又是驟然而涼——所謂樹的影子人的名聲,我這些年來的名頭在宗教局高層,其實也是如雷貫耳的,婁處長曉得我們左道是怎樣的狠人,就連他以前的老上司趙承風都被那個青衣道士人腦袋打成了狗腦袋,服服帖帖,而我一旦表達出這樣的態度來,他拿什麼勇氣來面對我們的怒火?
  陰謀是什麼?那是背地裡偷偷弄的小伎倆,一旦實力懸殊過巨,他根本就沒有跟我們一起玩耍的資格!
  這般糾結下來,他結結巴巴,嘴裡面卻蹦不出半句狠話。
  我和婁處長當面對峙一小會兒,而就在這時,前方飄來了雜毛小道的喊話:「小毒物,過來一下,我一個人力氣有點兒不夠。」
  得到雜毛小道的呼叫,我不再理會這些人,而是衝入了前面的煙塵中,走出幾十米,瞧見雜毛小道正在石堆中扒拉,而在下面埋了一個滿臉是血的士兵,卻是還有呼吸。士兵身上搭著一根巨大的石柱,還好沒有砸個正著,所以他除了雙腳,倒也還留下了一條性命。
  我過去與雜毛小道合力將那石柱給抬開,然後將他從石堆中挖了出來,當我們完成了這一切之後,婁處長等人這才帶著大部隊,小心翼翼地摸了過來。
  有人幫手將這名士兵給接了下去,而雜毛小道則一刻不曾停歇,又從邊緣找到兩名昏死過去的士兵,帶了回來。
  那婁處長被我警告之後,似乎收斂了許多,湊上前來,找到雜毛小道問如何破解這攔路的陣法?
  佈置法陣是需要精力、時間和材料的,邪靈教在轉移的過程中是不會盲目地佈置起這麼大規模的法陣,除非他們就在這附近休養。如果將這些人給端了,那可是滔天的功勞,這道理人人都懂,婁處長是個聰明角色,自然不會因為剛才與我的交惡,就徒然放棄,瞧見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也只有放下身段來,才能行事。
  雜毛小道和我的目的只是邪靈教,而憑著我們兩人,是絕對不行的,所以這邊婁處長一服軟,大家便彷彿忘記了先前的不快,開始研究起如何突破這法陣來。
  法陣的類型分很多種,不過就目前看來,這處法陣的佈置簡陋,應屬五行陣的範疇。
  所謂五行,那便是金、木、水、火、土五種不同量變的存在狀態,通過衍化與發展,結合各種機關要術,達到殺傷敵人的手段。此為行伍之術,戰場之術,既簡單又粗暴,雜毛小道並不陌生,步踏星罡,雷罰劍尖挑動符文,開始作法。
  一劍在手,那紙符上下紛飛,立刻引發了週遭的氣場滾動,交疊相加,無數嗚咽聲起,周圍的竹林簌簌而動,彷彿有萬千鬼魂在搖動吶喊,而壘砌起來的那些石柱也都在不斷搖動,許多直接跌落下來,將整個空間都變得一陣顫抖。突然之間,從前方黑暗中吹來一股疾風,到了面前的時候,那風便如有實質一般的凝聚,好似刀刃,然而這些卻都被雜毛小道一劍擊潰,消弭於無形。
  風勢稍頓,又有呼嘯之聲飛來,卻是那青竹給人斜斜削斷,留其尖口橫飛而來。
  這來勢頗疾,不過我手提鬼劍,在前方護翼住,來者皆斬,倒也沒有傷亡,而後又是一陣泥彈拋射、鋒利飛鏢,如此種種,皆被我與雜毛小道頂前抵住,而就在前方有那火光湧動而起之時,雜毛小道朝著前方連踏了好幾步,雷罰高舉,斜斜一斬,將前方的一片黑暗斬破,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孔來,陰惻惻地寒聲說道:「沒想到來的竟然是你們兩個,好好好,既然來了,那就把命留下來吧!」
第四十九章 天坑的危機
  來者唇上兩撇滑稽可笑的山羊鬍,賊眉鼠眼,表情陰寒,卻邪靈教十二魔星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掌管刑罰的地魔。
  當日在那鬼鎮之中,我曾經在小屋木櫃中聽聞他勸許鳴反小佛爺,另立山頭,那個時候的小佛爺應該是靈體狀態,最是虛弱的時候,如果左使能夠成功,則大家都省事,然而小佛爺既然已經覺醒,又是罕有的算無遺策,哪裡有能讓他們發揮的地方,所以當我們前往白山之時,便瞧見小佛爺組織人手使那大輪迴術,轉世重修了。
  不過讓我奇怪的事情,是這地魔既然有心反了那小佛爺,為何又受得驅使,拋頭顱灑熱血地奔襲青城山,爾後又在此設伏,阻攔我們呢?
  要我是左使黃公望、地魔這一干人等,巴不得將小佛爺給賣了,借刀殺人,等小佛爺受了那人民專政,性命交代之後,一切塵埃落定,他們再出來接手邪靈教的遺產,豈不是最舒爽合適?
  然而由不得我們問那麼許多,地魔大袖一揮,立刻有滾滾火焰沿著竹林,朝著我們這邊蔓延而來,那火勢彷彿像是被潑了汽油一般,見風就漲,火舌倏然之間便舔到了我們的眉間。
  身後眾人皆退,驚聲四起,不過卻也有士兵訓練有素,抬手便朝著火焰對面的地魔射擊,想要將那個身形如鬼魅的陰森老頭子給射死。
  在一陣槍擊聲中,火焰化作了一道屏障,阻隔了地魔與我們之間的視野,不過我卻能夠清晰地感覺得到,這些子彈全部都射到了空處,而那個地魔在看到了我們這麼多人的時候,其實早就已經有心遁走。
  此乃常情,地魔並非在長阪坡上橫刀立馬的張翼德,既沒有那種氣吞萬里如虎的豪情膽氣,也沒有可鎮全場的超卓實力,既然這五行法陣都已經被雜毛小道一劍斬破,那麼裝一下逼,然後掉頭就跑,倒是最合適的選擇。
  那烈焰熊熊,不過卻並不能阻隔我們追擊的決心,雜毛小道劍出若驚鴻,三兩腳邊踏至火前,揮劍便是一斬,一道虹光陡然出現,他這一劍便斬落了無數煙雲,竟然在那火場之中硬生生地劃出了一條陰氣森森的小路來。
  小路的盡頭,是一個狂奔遠走的背影。
  雜毛小道回過頭來,簡單地說了一句話:「追!」此音一落,人已遠走,而我也是毫不猶豫地緊隨其後,朝著對面一陣疾奔。
  地魔的身影一直都游離在了我們目力所能及的地方,他似乎在先前進攻青城山時落下了傷勢,這使得身形如鬼魅一般的他總是走走停停,顯得十分艱難。我們一路奔走,一逃一追,出了竹林,又衝出了好幾個山頭,雜毛小道凝望著地魔的背影,回頭跟我說道:「這個傢伙感覺有一點古怪,你覺得呢?」
  我點頭,說對,他的臉色發青,好像中了毒,不過瞧現在的運動量來看,並非純粹的毒素,而是蠱毒……
  「給自己人下毒,以達到控制的目的啊……」雜毛小道曲手成劍指,不予置評,而是將雷罰飛起,朝著遠處的地魔射去。
  相隔好幾里路,這範圍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對石中劍的控制範圍,然而雜毛小道卻並不妨礙,指揮著雷罰拖住地魔,而我們則在後面臨近,這手法令人驚歎,不過地魔乃那邪教巨擎,倒也不是什麼易與之輩,真的要拼起命來,說不得我們兩個也要栽陰溝裡面,面對著這飛劍臨身,他雖然不會如楊知修一般單手拿劍,但是幾次反攻,卻也將雜毛小道的意念動搖。
  如此一來,雜毛小道便不敢再使飛劍上前糾纏,而是向我求助。
  平地飛奔,我和雜毛小道並不能做到快速接近,但是小妖和朵朵卻能夠倏然而至,於是我一拍槐木牌,將兩女呼喚出來,仔細交待一番之後,讓兩人前去將地魔纏住。
  小妖是好事之人,這些日子來也是閒得發慌,一聽到有事可做,還等不及我這邊嘮叨完畢,便騰空而起,朝著前方追去,至於朵朵,倒是有耐心聽完我的交待,然而我害怕小妖吃虧,趕忙打住了話頭,催促朵朵上前照顧周全。
  兩女如流星而逝,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中,那黑暗讓我看得一陣發慌,雖然曉得她們認真較量起來,倒是能夠擋得住地魔一陣,但是又止不住地擔心,於是越發地焦急起來,邁動腳步,急衝而往。
  如此在黑暗中狂奔了好一陣子,轉過了一個山口,我才瞧見小妖和朵朵懸空而立,而周圍左右,卻並沒有瞧見地魔的身影。
  快步上前,我終於跑到了她們的旁邊,大聲問沒事吧?
  小妖轉過身來,一臉惱恨,憤憤不平地說還以為這個地魔是什麼英雄人物,沒想到竟然是個鑽老鼠洞的傢伙。
  我沒有理會她十足的抱怨,湊上去一看,但見在這片山坡的對面,赫然出現了一個碩大的天坑。
  這天坑敞口足有兩百多平方米,呈不規則的圓形,口子處圓滑濕潤,有許多青苔攀附,而低頭往下看去,黑黝黝的一片,深不見底。我素來對那沒底的深坑心懷恐懼,瞧見這副模樣,便抬頭來問小妖,說地魔就這樣跳下去了?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