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大少爺?」我接過信紙,皺著眉頭問道:「洛地生的哥哥?」
  「是的。」洛雪這時候突然接過話頭,言語之中滿是自鳴得意的調子。「就是洛地生的哥哥,洛家的大少爺,洛天降!」
  我記得無名也曾說過,說洛家老爺在去世之前,將句芒神像的秘密告知了他的小兒子,這也就是說這個洛家老爺還有一個大兒子,看來無名確實對洛家極為瞭解,字字所言非虛。
  目光落在信紙之上,下方一個方形的紅色璽印首先映入眼簾,血紅奪目,非常的耀眼,至於印的是什麼,就看不懂了,那應該是古代的繁寫篆刻體,對於我這種連一類生字的都沒認全的人來說,那無異於天書。
  「這印章上印的是什麼字,又是什麼意思?」我朝華哥問道。
  「這是根據一種古文字演變而來的篆刻體,至今無人能夠解讀。」我看見他只要一說起這個印章,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肅穆。「這個璽印是洛家祖傳,其根源無從得知,有洛家家史的那一天,這東西就已經掌握在洛家人的手裡了。」
  「這東西是用的一種犀牛角作為材料雕刻製成的,色澤黑赫,質地溫潤,他還有個特殊的地方,千百年來從不用印泥,只要在白紙上稍稍一用力,血紅色的璽圖就會自然而然的呈現在紙上,猶如它會自行產生紅色的顏料一般。並且這種顏料會吸收熱量和光,只要將其接近火源,所印的璽圖便會由紅變黃,最終直至演變成金色。」他指了指他剛才用來放在信紙下面點燃的蠟燭接著說道:「我剛才已經驗證過了,確實是寶血雕龍所印,這個絕不會有出入。」
  既然連華哥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也就沒有必要再深究下去了,看來這個璽印如此特殊,它已經不需要通過字面意思來表達什麼,因為它本身就已經可以代表一切。
  目光向上遊走,是一手漂亮工整的毛筆字,蒼勁有力銳氣十足,一看就是出自一個非常硬氣的人之手。
  吾地地生已多日不見,宗戒業已被他人所謀,我洛門上下無人不知宗戒之重要,百餘年未曾易過他人之手,現持宗戒之人,必是手段謀取,而非吾弟之意願,眾人切不可當真。
  而今吾令洛雪追討宗戒,還望堂中弟兄予以支持,擒獲持戒之人,收回宗戒,以堂規第六條處置以正傚尤,待吾弟平安而歸後,若是追究此事,一切後果由本人承擔。
  洛天降敬上。
  我看罷,心中一陣暗罵,這完全是子虛烏有,捏造事實,我明明就是在不知所云的情況下從洛地生手裡收下了戒指,怎麼到了這就變成了是用手段非法謀取而為之。這個時候再看洛雪,她臉上的笑意更甚,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笑的很自然很輕鬆,而華哥和沙哥他們,則是臉色難看,就跟霜打了茄子似的,低頭不語,一個個憂心忡忡。
  「大少爺怕你們迂腐繞不過來彎,抱死見宗戒如見家主的死規,所以才加蓋了寶血雕龍印章,你們難道還有什麼顧慮?」洛雪見華哥他們全都無動於衷,則開始了她的遊說攻勢,伸手指著我說道:「大少爺說的難道還不夠明白,宗戒是被他陰去的,你們不能拿他當主子,否則洛門十三堂百年基業定當盡數毀於他手。」
  華哥沒有吱聲,眉頭緊鎖,那神情就好像心裡正在做著激烈的鬥爭,而眼下鬥爭的結果還沒有出來,所以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發表意見。
  這時候倒是沙哥站出來打破沉寂說道:「洛門十三堂雖隸屬洛家,但卻又是獨立在洛家體系之外的,我們只聽從洛家家主一人之命,誰有宗戒誰就是堂會的最高領導人,幾百年來,堂會從來都是只認宗戒不認人。」
  「你……」洛雪估計是沒想到會有人站出來說這些,沙哥的一番話無不令他有些氣急敗壞。「迂腐,你這是赤裸裸的迂腐,大少爺雖然沒能繼承家主之位,但他也是洛家的長子嫡孫,而今又有可以任命總堂主的寶血雕龍印章在此,你們難道一定要違背洛氏宗家的意願?」
  沙哥還欲反駁,卻被我一把攔下,其實這戒指本就是屬於洛家的,他們現在想拿回去也是理所應當,原本我還想弄清楚洛雪的身份,但是眼下完全沒了必要,洛天降是洛地生的親哥哥,又是洛家的長子嫡孫,他出面代表洛家討回屬於他們自己的東西,這一點無可厚非,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駁。
  「大家都別為難了,戒指我交出來便是,但是有一點,我必須講清楚。」我將戒指取下捏在手裡。「這枚戒指的的確確是洛地生親手交給我的,完全出於自願,而我現在也是出於自願,是我自願將戒指交還給洛家,與在場的所有堂會兄弟們都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我知道沙哥說的是有道理的,也知道華哥在為難什麼,他作為在這座營地裡的堂會最高負責人,眼下一定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一邊是破壞堂規,一邊是違背現如今沒有洛地生的洛家所發出的意願,兩邊都是他所不能承擔的,而我剛才的那番話,無疑將他的顧慮一掃而盡。其實我知道如果再給他一點時間,他也會做出和沙哥一樣的決定,那就是遵守執行了幾百年的堂規,他之所以遲遲下不了決心,並不是他沒有沙哥那份覺悟,而是角色不同。他顧慮的更多,遠比沙哥想的要多出許多,我知道他是一個非常在乎弟兄們的人,他現在考慮更多的,一定是為這裡在場的所有弟兄們某一條好出路,不想因為他一個錯誤的決定而連累大家而已。
  但是我卻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輕鬆,他依舊是一副為難而又無奈的表情,我正欲再次向他說明我的心意,但是卻感到一陣迷糊突然襲來,那是一種和當時無名在彎刀上抹了藥,給我下迷藥時的感覺一樣。
  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腿腳也已經發軟的有些站不住了,我慢慢的倒下去,我知道自己快要昏迷了,腦中極力的抓住僅存的思緒。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碗,再看看站在不遠處的華哥,只覺得這個人太可怕了,其實他從一開始就已經給我下了套,卻還在這裡裝成一副為我考慮而為難的樣子。
第二十章 再次醒來
  當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躺在一輛越野車的後座上,頭腦一時間有些空白,我努力的回想,花了很久才想起了昏迷之前的記憶。
  我勉強的撐起身子坐起來,這是一輛三排座的越野車,眼下正飛快的疾馳在高速公路上,車窗外是一片茫茫的田野。
  逗兒爺這倆小傢伙看我醒來,一個縱身便跳上了我的肩頭,兒爺也從逗的肚子地下翻上來,對我一陣咧嘴。我欣慰的朝它們擠出點笑容,這時朝前面看去,首先被目光捕捉到的就是坐在副駕駛上的那頂熟悉的黑色鴨舌帽,其次是中間一排座位上的沙哥和兩個老者的背影,一個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誰,還有一個也是似曾相識。
  開車的是個陌生男人,無名、沙哥、還有左教授和李大仙,腦子一時混亂起來,完全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沙哥這時發現了我醒來,便轉身朝我笑了笑,問道:「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藥好像下的有點重了。」
  他這一說,李大仙和教授也都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無名還是那種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樣子,依舊端坐在那裡,沒有回頭。
  回想起當時在他們地下營地裡發生的最後一幕,我下意識的低頭朝手中看了一眼,戒指竟然還在,這著實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看了一眼沙哥,不知他現在是什麼角色,或者說是站在哪一邊的,眼下一時不知要如何跟他開口,我瞥過視線看向窗外,想努力的看出這是要去什麼地方。
  他估計是看出了我的想法,抿嘴一笑對我說道:「你一定是以為,我們故意給你下了藥,一早就計劃好了要奪去你的戒指?」
  「難道不是嗎?」我冷笑一聲,扭過頭來反唇相譏。「藥是下在我喝的茶裡的吧,進了你們營地之後,我只喝過華哥讓人給我倒的茶。」
  「下藥的事與華哥無關,他一開始並不知道,其實這個當時只是我一個人的計劃。」他的臉上這個時候浮現出一絲老謀,眼神也有些深邃起來。「有一點你沒弄清楚,藥不是下在你碗裡的,我是下在了那個茶壺裡,也就是說,洛雪當時喝的茶也是有藥的,只是你喝的多,藥效發作的早,其實你昏迷之後沒多久,她也昏過去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聽他說完,感覺非常的費解。
  「你先別著急。」他翻身來到後座,坐在我旁邊。「聽我說完,你就明白了。」
  他說的事,還得從李大仙留在松柏林中懸空墓裡的那塊碎布說起,那塊碎布,一般的人看見,只當是一個星象圖外加一句話,其實對於他來說,那副星象圖裡,還暗藏有一個隱秘的信息。
  他當時之所以能夠識破那棟宅子是被下了冥燈索魄的陰煞風水局,正是因為他看過那本由唐代堪輿奇人所著的《飛星經》,《飛星經》是上古玄空飛星風水學說一脈中最為詭異的一本著作,早已失傳多年,但是李大仙手中卻藏有唐代後人的一部手抄本,在機緣巧合之下,李大仙見沙哥在風水方面頗有建樹,便將這《飛星經》傳其閱過一眼。
  而沙哥從小就是過目不忘,當時只是寥寥幾眼,就已經將這《飛星經》全本記下,所以當他看見碎布上的那副星象圖的時候,他一眼就識出了那是摘自《飛星經》中的一副二十八宿星圖中的一幅星位圖,只是其中星位全被人為刻意改變了。其後他在回到營地之後,憑著記憶,將《飛星經》中的關於那副星象圖的部分默寫下來,然後按照被改變的星位順序,組合出一組數字密碼,之後與他默寫下來的文字對號入座,得出了隱藏在星象圖中的信息。
  他朝前一指,將視線落在李大仙的後腦上。「其實當時早在護堂使剛進入松柏林的時候,就已經與那位在宅院布下冥燈索魄的高手過過招,當時那人用的也是《飛星經》中關於九星換位的陰煞局,就在那人成功困住護堂使後,便搶先一步進入了所有的懸空墓中。後來待護堂使解了局脫了困,才發現自己身上和懸空墓裡各少了一樣東西,正是在自己被局所困而有些神志不清時,被那人給取走了。」
  「那人都取走了些什麼東西?」
  「長明燈,那人取走了所有懸空墓裡的長明燈。」
  他這一說,我頓時恍然大悟,難怪李大仙會將冥燈局的解法留在懸空墓裡,那人會使用《飛星經》中關於星位換位的陰煞局,又取走了冥燈,對於他這種風水陰陽術大家來說,他隨便想想也知道是要去擺冥燈索魄之局害人。
  「但是他怎麼知道那人取走冥燈是要佈局害什麼人,他又怎麼知道想解局的人會來松柏林裡找他?」這一點我是怎麼也想不明白。
  「這就要從那個在松柏林裡與護堂使周旋的高手的身份,以及此人從護堂使身上取走的一樣東西說起了。」他開始將箇中原因與我娓娓道來。
  原來,那本《飛星經》的手抄本是當世僅存的唯一一本《飛星經》殘本,李大仙家的世代祖傳之物,旁人根本無法窺探,也就是說當今世上會使用《飛星經》來布下陰煞風水局的人,除了他自己和看過一眼的沙哥也略知皮毛以外,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那人便是李大仙早年收過的一個徒弟,此人天資聰慧,對風水學極有天賦,深得李大仙的賞識,幾乎對他是傾囊相授,毫無保留。但是後來此人因為心術不正,沉迷於風水左右運數的快感之中不能自拔,常常與人斗局而不問天機不管地數,甚至是草菅人命,李大仙深知其已罪孽深重無可救藥,便忍痛將其清理出門,斷絕了師徒關係,二人至此再無往來。
  李大仙在進入松柏林之後,發現有人設了局,並且用的是《飛星經》演變而來的陰煞局,當即就想到了他那已入魔道的徒弟,因為世上除他自己之外,再無他人有這本事。至於沙哥雖然也看過《飛星經》,但是只是略懂皮毛,他只知其表而不知其內,想要拿來演變佈局,那火候還是不夠的。據沙哥說,當時他想拜師於李大仙,跟其參透《飛星經》中的玄機,卻遭到了他的極力反對,李大仙有前車之鑒,怕沙哥重蹈覆轍,所以說什麼也不肯收他為徒。
  而後李大仙發現懸空墓中的長明燈被他取走了,自己身上隨身攜帶的音久螺也一併消失,便立刻想到了此人的用意,但是他有堂會的秘密任務在身,無法抽身及時通知堂會,只好將解局之法寫下,留在懸空墓裡。他知道,一旦堂會遭遇冥燈索魄的困局而無法解局脫身時,定會派人來此地尋他,他們堂會本就對於打聽之事甚是在行,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他是去了那片松柏林中,那麼他留下的破局之法便能及時的傳遞到堂會手中。
  「原來如此。」我聽他說完,歎道:「那麼那個想要設局害死你們的徒弟,到底是什麼人,這又和你要將我下藥迷暈有什麼關係?」
《尋羅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