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我不清楚這麼做的人是誰,也不清楚這個人這樣做的理由,但總感覺似乎跟這個女人的失蹤有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聯繫,只是現在沒有更多的線索,我的推理做不下去了。
  等等,那是什麼?我看到了一個或許不該出現在衣櫃裡的東西——一個芭比娃娃。它就那麼躺倒在衣櫃裡面,埋在厚厚的一堆衣服下面,依舊是那純粹的金黃色頭髮,依舊是那大大的水靈靈眼睛,只不過出現在這裡實在是不應該的一件事情。如果它出現在鄭青芸的房間,我可能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但是當它出現在一個失去了妻子的男人的房間,而且是擺放在衣櫃裡,這就讓人有些不解了。我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將電腦書桌的抽屜整個拿了出來,然後一陣翻箱倒櫃,終於在雜亂的廢紙堆裡找到了我想要看到的東西。
  又是一個芭比娃娃。
  鄭華自己工廠生產的芭比娃娃。
  我低下身子,把手伸進黑暗的窗縫低下,摸了半天,終於摸到了一個東西,拿出來,還是芭比娃娃。
  然後,還有哪?我看遍了房間裡的每一個可能藏著娃娃的角落,床頭櫃後面,窗簾裡,甚至是鞋子的收容盒裡,每一次出手,都找到了一個芭比娃娃。她們的衣服,眼睛或許各不相同,但卻同時在向我傳達一個我想破頭也想不到的疑問:「這些娃娃,到底是為什麼在這裡?」
  我覺得有些難受,彷彿被什麼東西困住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原因?
  捏了捏手裡的這些娃娃,感覺有些過分的軟了,我咬咬牙,將其中一個的首尾分離,卻沒有在裡面找到什麼紙片,只是這只娃娃卻有著和普通娃娃完全不一樣的構造,它除了那具外在的軀殼以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支撐著它的身體,就像,就像一個被抽乾了內臟的人一樣。
  這樣的比喻讓我自己有些噁心,但為了驗證是不是所有的娃娃都是這樣的結果,我一口氣拆掉了四個,無一例外,全部都是這樣的軟皮構造,隨意的一捏就會變形,這絕對不是市面上生產的給小孩子玩的娃娃。我突然覺得有些累,疲憊的坐在了地板上,看著那些散落一地的娃娃,大腦一片空白。
  這些娃娃,到底是什麼?一種不好的感覺,從心裡竄了出來。
第四章 迷一樣的女人
  我坐在地上,看著一邊的那些被我分解了的娃娃,腦子裡空白一片,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把線索理順下去,或許這才是國安局看上這個案子的真正原因吧,一定,一定跟這些詭異的娃娃有關。
  搖搖頭回過神,我跑到二樓的洗手間裡洗了把臉,整個人終於從那種恐慌裡恢復了過來,那些未知的相,在此刻我的眼裡卻成為了一個潘多拉的魔盒,打開來的時候,恐怕隨著相一起出現在我眼前的,還有無盡的恐懼了。
  但是不管怎樣,這個調查還得繼續下去,二樓已經「參觀」完畢,那麼剩下的就只剩下頂層的三樓了。說實話,來到這裡並沒有找到能夠讓我豁然開朗的線索和證據,相反,卻收穫了更多不可思議的謎團,這些想不清楚的事情背後,到底是怎樣的答案,我想知道,我也期盼我能夠從頂樓的探查裡找到我想要的結果。
  三樓沒有開燈,也沒有窗戶,所以呈現的是一片昏暗的房間,我順著牆壁摸了半天,也沒有摸到這個房間裡燈的開關,乾脆放棄,拿出手機開始照明。其實三樓這麼昏暗也很正常,我透過手機的亮光看清楚了大概的格局,總的來說三樓就是一個大的儲物間,應該沒有人經常來收拾,有些東西上面已經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摸上去就掉一地。這裡面擺放著壞掉的桌椅,檯燈,還有一條很大的方形地毯等等,我甚至在這裡找到了一個巨大的冰箱,看樣子應該也是壞掉了,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清理,擺放在這好像已經很久了。因為光線的問題,我不可能一眼看完所有的物品,只能藉著手機的燈光,努力地尋找著潛藏在這些看似普通的東西裡的蛛絲馬跡。
  雜物室裡的大件很多,但我的興趣卻不在這些上面,相反,我卻發現了一些不太正常的小物件。一把剪刀,一個鑷子,一條長約三十厘米的直尺,幾根試管,還有零散個藥瓶,我不太懂這些東西,如果呂布韋那個傢伙在這裡當然可能知道這些瓶瓶罐罐裡面裝的是什麼,而我卻只是對其中一個瓶子上貼著的標籤感覺有些熟悉:安定片。
  那是安眠藥。問題的關鍵是,這是給誰用的?
  這些瓶子都已經放置了很久,至少幾個月內應該都沒有人再動過,我拿起來的時候清晰地在瓶身上留下了我的指印,灰塵往往是很好的證據,這個幾乎不可能造假。我隨便選了一個瓶子,將它擦乾淨,偷偷的裝在了自己的口袋裡,我怕拿的太多會被發現,只能隨便拿一個了。
  那些奇怪的東西扎根在這個巨大儲物間的一角,據我的理解能力也只能認為有人曾經在這裡做過一些小型的實驗,或許是化學的,或許是生物的,如果呂布韋在就好了,他應該可以大概辨識出這個人在幹嘛,但是我就不行了。
  另外,在一個壞掉的沙發坐墊底下,我發現了一個相框,裡面有一張都有些泛黃的照片,看樣子似乎有些年頭了,由於手機的光線太過黯淡,我沒辦法下進一步的判斷,但照片上的內容卻是讓我著實吃了一驚。
  照片上有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人很好認,因為剛剛已經見過,就是鄭青芸的母親,還是那麼年輕漂亮。但是相比之下,她旁邊站著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是——?
  第一時間我沒有反應過來,但是聯想了一下剛剛臥室裡的那張照片之後,我才突然想到了結果,這個男人,是年輕時的鄭華?!雖然照片裡的他戴了副大框眼鏡,有著一股書獃子的味道。但是只要細細的對比一下,就會發現,這完完全全就是鄭華年輕時候的樣子啊。照片上的兩個人穿著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十分常見的藍布衣和白色襯衫,這一點也很清楚的提示了我這張照片拍攝的時間,如果沒有算錯的話,應該是二十多年前了吧?
  二十多年的時間過去了,鄭華已經由一個帶著眼鏡的書獃子,變成了一個有著富態的中年老闆形象,但是,他的妻子,怎麼可能!
  為什麼她過了二十多年,樣子卻好像完全沒有變過?我想起了剛剛那幅掛在臥室床頭的婚紗照,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那絕對是五六年前照下的,時間不可能更久了。但是我手裡的這幅照片,卻是實實在在九十年代拍攝的,也就是說,這之間的十多年了,鄭華的妻子,她的外貌,好像就從來沒有變過。
  汗水從我的額頭上不斷地湧出,我不知道這個線索代表了什麼,但我感覺有些不安,雖然有些人的確不顯老態,可能過了十幾二十年樣子只是變化了一丁點,但是那種人大多是男人。女人則完全不一樣了,尤其是生完孩子之後的女人,老化的速度絕對是超過你的想像,鄭青芸今年已經二十多歲,試想一個已經有一個成年孩子的女人,居然跟剛剛結婚的時候一模一樣,這真的是人類能夠做到的麼?
  但是,我疑問裡的這個主角已經消失,我確實再也沒法親眼看到這個不老的傳說了。靜下心來仔細想想,也可能是我多慮了,因為可能青芸的母親真的就是那種特別會保養自己的人,也甚至換一個角度,她有著一個長相很像的姐姐或者妹妹這樣的角色。但這些解釋,對此刻的我來說,無疑都是牽強無比,連我自己都沒辦法信服。
  頂層的閣樓基本調查過了,我眼看再沒有什麼可以繼續調查的線索,便拿起那個相框,準備去臥室核對一下,希望能夠找到確切的拍攝時間,來證明我這個可怕的推論的錯誤。但如果我的推論正確了,我又該怎麼辦?調查一個不會衰老的女人?
  恍惚間,我聽見有人朝我這裡走了過來,三樓的閣樓鋪的是木製的地板,所有有人走在上面的時候難免會發出聲音,一個腳步聲慢慢的從門口傳來,那聲音很緩很慢,一步一響,彷彿一個訓練了很久的宮女,走出來的那種方正的碎步。我瞇了瞇眼睛,望向了門口,卻在看到那個人的影子的時候瞪圓了眼珠,我看到了一個我從未過居然還能看到的人。
  就是她!
  那個十幾年來樣貌從未變過的女人!
  我有些嚇壞了,她的出現意味著什麼,失蹤者的歸來?還是死者的復仇?冷汗從額頭流向脖頸,最後順著手臂滑落到地上。
  「鄧記者,你怎麼了?」我聽到了她的發問。
  這一瞬間,我的世界彷彿一下子恢復了清明,我定了定神,再望向門口,卻發現站在門口的不是那個女人,而是她的女兒,鄭青芸。難道是我看錯了麼,可能吧,她們母女二人本來就有些相像,看錯當然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想想去,如果她的母親真的不是人,至少不是正常的人類,那麼我眼前的這個她,又會是什麼?
  惡魔的女兒?
  我突然又聯想起小馮跟張福生的話,性格古怪,最大的嫌疑人反倒是他的女兒。
  一個推理在我的腦海裡浮現了。
  如果她的母親真的不是正常的人類,那麼她的父親鄭華可能就是被欺騙了,然後,在兩人結婚以後的很多年後,鄭華也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自己身邊的女人居然不會有衰老的跡象,然後開始展開了調查,在識破了那個女人的面目以後又發生了什麼沒有預料到的事情,這個事情可能是打鬥,也可能是預謀,鄭華最後殺掉了他的妻子,一個非人類。然後,卻對他自己的女兒手下留情了,但是懷恨在心的女兒卻沒有忘記這件事,在前幾天,露出了她本來的面目,殺掉了她的父親,為她的母親報仇,然後謊報偽裝成一起殺人案,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警察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因為根本就沒有其他的嫌疑人啊。
  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確的,那麼,我此刻的處境,卻也是異常危險的了,如果被我發現了一些不該外傳的秘密,那麼鄭青芸此刻的身份也會隨之暴露,她一定會選擇殺我滅口了。但是,如果我死在了她的家裡,那麼她的嫌疑卻是最大的了。
  推理完以上這些的時候,我的心情也隨之放鬆了下來。不僅僅是因為此刻我的安全跟她的嫌疑掛鉤,更是因為我以上的這個推理漏洞百出,實在是上不得檯面。很多地方解釋的太過牽強,而且很多我在意的細節根本沒有滲透到這個推理裡面去,就比如那些讓人頭疼的娃娃的由來。我不相信一個這麼麻煩的迷題背後居然是如此簡單的答案,這跟事實完全不符,看來真相真的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
  「哦,我在這裡找到了一張照片,這是你的父母親麼?」我一邊說著,一邊向明亮的門外走去,同時眼睛緊緊地盯著鄭青芸的舉動,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異常的反應。只見她在牆壁上隨意摸了幾下,然後啪的一聲,儲物間的燈居然被她打開了,一瞬間突如其來的光明讓我不得不閉起了眼睛。
  「不好意思,我也很久沒有上來過了,你這個相框我還沒見過呢。」她接過我遞給她的相框,看了起來:「嗯,這個就是我的父親母親沒錯了,那個時候或許我還沒有出生呢,媽媽看起來好年輕啊,不對,她好像一直就很年輕才對。」
  我心中微微一驚,看來她的母親不顯老這點已經確認了,連她的女兒自己都承認了,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這個已經失蹤了四年的女人還是要好好調查一下才行啊。同時借由鄭青芸目前的情況來看,好像她對母親的異狀並沒有太多的懷疑,是不知情,還是已經知道了只不過是演戲,我沒辦法判斷,只能做好我目前能夠繼續的工作,同時由於我偷拿了角落裡的那瓶藥罐之中的一個,不知道她會不會注意到這點,此刻再留在這裡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
  我帶頭向樓下走去,回到了客廳。而此刻,正式的談話也就要開始了,我將試著從她的話語裡整理出我想要的線索。
  坐在那張舒服的沙發上,但此刻我的心情卻不是像之前那麼悠閒了,那麼不知道的東西隱藏在黑暗背後,讓我有種心慌的感覺,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打聽關於她母親的一些事情,此刻卻只能從最開始說起。
  「關於你的父親,你認為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先提問了,除了她的母親以外,她的父親同樣有著不可思議的地方,我不知道這些跟她的母親是否有關係,但總要詢問一下。
  談到她父親的時候,我看見鄭青芸眼中有了輕微的光芒,但很快就埋在那有些變形的黑眼圈裡,再也看不見。「我的父親,怎麼說好呢,說他是個負責任的父親也好,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也好,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愛著我的。」我覺得此刻的她應該是在說真話,因為眼裡的淚水似乎已經憋不住就要奪眶而出了。
  「母親還在的時候,他雖然也忙於生意場上的事情,但是卻總會抽出很多的時間來陪我和母親;但是後來母親失蹤以後,父親的性格就好像完全改變了,雖然我具體也說不出來到底哪兒變化了,但我真的覺得從那以後站在我面前的父親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整天很忙,難得見得到他的人,偶爾會回家裡來,但是卻總是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說到這裡,鄭青芸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可能他是太愛母親了吧,到現在也沒能接受母親失蹤了這個現實,他沒有扔掉母親的東西,到現在也是這樣,而且我聽他說,他還在一直尋找著母親的消息,而且告訴我他一定會把母親找回來的。」
  這番話倒是可以解釋為何鄭華這個人的房裡會準備了那麼多女人的衣服,因為他的心裡還是不願意相信他妻子的消失的,只是這四年都過去了,好像一點音訊都沒有,也不知道她的母親,是否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而且,從這段話裡,我但是又開始懷疑起了剛剛自己那個不靠譜的推理,其實不用鄭青芸說,光從那兩張照片裡,我就能看得出鄭華對他妻子的那份感情,那是不帶虛假的真實,所以即使鄭華發現了他的妻子不是人類,我反倒更相信他會不顧一切的愛下去。
  「那你在你的父親被害之前,有發現過什麼人跟他來往沒,比如突然出現在家裡的陌生人之類的?」其實我知道這句話算是白問,因為警察肯定已經問過了,答案也顯而易見。
《十三局靈異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