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那個,記者先生,我能問您一個問題麼?」我正在思考關於他父母親的關係,卻沒想到她也有問題想要問我。「哦哦,你問吧,如果是可以說的,我當然會告訴你的。」
「那個,因為發現父親遺體的人是我,所以我想問一下,我父親身體上的那些傷口,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瞳孔裡有著恐懼的眼神,看得出那幅景像當時一定將她嚇壞了。
其實不奇怪,如果只是一般的兇殺人,現場一定會有手槍,刀子之類的凶器,即使沒有,但傷口的大概樣子還是能夠判斷出來的。只是這次鄭華的死法,實在不是正常的兇殺案,所以她的女兒會注意到也很正常了。畢竟那麼多細小的咬痕,配上四溢的血水,一個正常人無論如何都是想不到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將真相告訴給她,雖然有些難以接受,但是如果能讓她想起來一些事情,那是最好不過的。聽完我的解釋以後,鄭青芸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好半天後才問我道:「也就是說,他是被人咬死的,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人存在麼?」
如果,這個問題問了別人,大家的回答可能都是應該不會有這種人吧,但是對於我來說,見到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的我來說,我卻很有相信這個人存在的可能。而且,有著人類齒痕的東西,也不一定是人類啊。
但這些事情我卻是萬萬不能說出去的,呂布韋對我下過封口令,除非有人親身參與到這種事情中來了,不得不告訴他真相的時候,我才有權利將事情解釋給他聽,否則,會以叛國處理。這個大帽子扣在頭上,就是我也不得不謹慎一下了。
關於她父親的問題,我知道不能再糾纏下去,這種事情本來也不方便對一般人透露,一不小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後果可能會很嚴重,我連忙轉口,開始打聽起關於她母親的問題。
「那個,你能談一談你的母親麼?」
「我的母親?」鄭青芸好像對這個問題有些意外,她以為我只是為了她父親的問題來的:「我的母親?」
「是的。」此刻也不得不稍微再解釋一下:「可能會跟這個案子有些關聯,甚至可以說,我個人有種直覺,你母親的失蹤,跟你父親的被殺,應該不可能是獨立的案件。但我對你的母親資料掌握的太少了,能夠跟我詳細說一下麼?」
「我的母親,名叫林馨。」這是我第一次聽見這個謎一樣的女人的名字。
第五章 新的發現
林馨,這是那個像迷一樣的女人的名字。我把它重重的寫在我的筆記上,彷彿牽涉到了什麼極大的關聯一般。我示意鄭青芸繼續說下去,然後準備記下我認為重要的線索。
「我的母親是個絕對能代表江南水鄉那種小家碧玉類型的女人。」我聽到她說到這裡,抬起頭來看了看眼前的女孩,顯然,她母親的特性或多或少的已經遺傳到了她的身上。「從我很小的時候起,就非常的喜歡我的母親,她跟父親不一樣,不喜歡忙於生意上的事情,總是會花很多很多的時間陪我,我記憶裡童年最高興的日子就是母親陪著我玩的那段日子。只是,只是後來——」
她停頓了,我知道她說的是四年前的失蹤案。
鄭青芸的眉頭微微皺起,彷彿回憶起了什麼不太好的事情:「四年前的一天,大概也就是現在這個季節吧,我放週末從學校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母親不在家裡。當時的我還沒怎麼在意,以為母親去外面逛街去了。但是一直等到晚上吃飯的時候,她仍然沒有回來。這在平時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因為父親忙與生意上的事情很少有空呆在家裡,所以母親才會留在家裡照顧我,今天週末,她知道我會回家,不可能到了吃飯的時候還不回來。我打了電話,可是母親的手機沒有人接聽,打父親的也是一樣。直到半夜父親回家的時候,我才和父親意識到母親的失蹤。」
「她是突然失蹤的麼?沒有任何的徵兆麼?」一個人不可能好端端的無故失蹤,一定是因為什麼事情導致的。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我離開家裡之前母親都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況。而且後來警察和我們也一起調查過小區的監控錄像,母親其實是在當天下午三點多一個人出門的。」
鄭青芸的話突然提醒了我,這個小區可是那種意義上的富人區,保安工作做得一定很好,就好比剛剛我進入這個小區的時候哪怕有保安認識的人領著也需要進行出入登記,那麼也就是說,如果有人想要強行將林馨帶出小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且剛剛鄭青芸說到的錄像——
「那份錄像你有保存麼?」我提出了看一看錄像的請求,因為從錄像裡應該能大致判斷出她的失蹤到底跟別人有沒有關聯。
鄭青芸點點頭,然後跑到樓上拿下來一台筆記本,白色的外殼很是華麗。她講那個視頻放給我看,然後自己解釋道:「這個錄像是後來警察拿到的,因為小區的大門出入會有監控攝像頭,所以我母親出門時的情景被拍攝了下來。我將它保存在了我的電腦上,那可能是我母親最後留下的痕跡了。」
對於失去了雙親的她來說,打擊一定很大吧,但此刻我卻知道不是安慰她的時候,有著更加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啊。視頻上的畫面有些模糊,但是沒辦法,作為監控用的攝像頭你不可能要求跟拍攝電影的效果一樣,能夠分辨出人的大概模樣就算是不錯的了。
「我母親的出現是在下午的三點二十七分。」鄭青芸輕聲說著,想要用鼠標快進,但卻被我擺擺手阻止了:「不要急,我們從下午兩點開始看起吧,否則,可能會錯過一些東西,把播放速度稍微調快些就好了。」
對於我的這番話,鄭青芸顯然有些不理解,為什麼我會對她母親出現之前的畫面感興趣。我看她一臉疑惑的表情就知道,她完全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何在。我對此感覺頗為好笑,不過也很正常,因為普通人不會有那麼敏銳的直覺。我只好一邊盯著屏幕一邊跟她解釋道:「我想要弄清楚你的母親到底是在怎樣的一種情況下出門的。如果是有人脅迫她的話,只要那個人不傻,他一定不會跟你的母親一起離開這個小區,因為他也會害怕監控錄像會拍到他,所以他會盡量錯開兩人離開的時間,可能時間不是很長,我設定了一個半小時的差距,也就是說我們要從兩點鐘開始,一直看到五點鐘。而這期間所有出現在監控錄像上的人,可能都是有嫌疑的人,也只有這樣,才不會錯過任何一絲的可能。」
聽到我的解釋,鄭青芸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但她隨即也反應過來,問我道:「但即使是在這個時間段裡出現在了這個監控錄像上,我們也沒有辦法判斷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有嫌疑的啊?」我點點頭:「沒錯,事實上想要追查一件四年前的案子是一個非常困難的事情,但我們只能希望能夠從這微薄的線索裡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東西了。好好看著吧,我每指一個人,你就告訴我你對這個人有印象沒有,他是不是你們小區的住戶,沒問題吧?」
「沒問題。」鄭青芸頓時像是有了精神,可能她對我報了一個不小的期望,以為我是能夠幫助她找回母親的吧。雖然不太想打擊她,但是她的母親,九成的可能性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因為時間是週五的下午三點,所以出入這個大門的人並不是太多,就像之前所說,這個小區是所謂的富人區,大家基本都是達官貴人,每天都會忙於自己的事務,尤其是工作時間不會過多的待在家裡,而且因為保安先生的負責任態度,幫我們省去了很多麻煩,至少不是這個小區的人會被拍到留下來填來訪記錄。
「這個我認識,這個是,這個不是。」說話的時候鄭青芸在很努力的辨認錄像上的每一個面孔,她認真的表情讓我有些不忍再看下去的想法,我只好不停地在紙上做著記錄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排查是個很累的活動,往往這樣的活動是個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我們這次也不例外,從開始到現在,我和她一共花了三個小時的時間,總算是將錄像裡所有的人全部記錄了一遍。
但是結果卻是讓人失望的,沒有線索。雖然有很多值得懷疑的對象,但是這些對像因為在保衛處登記過所以竟被警察詳細的調查過,基本可以排除了他們的嫌疑。也就是說,我們做了幾個小時的無用功。
「還有麼,還有麼?」鄭青芸還在問我。
「沒有了。」我看了看被我畫的一團糟的紙面,頓時覺得有些頭疼。不管怎樣,或者這番功夫也沒有白費,至少可以說明一個問題:她是在自願的情況走出家門的。
「沒有了,怎麼會沒有了呢?」鄭青芸卻彷彿將希望寄托在了我目光下的這份錄像上面,其實我能肯定,她自己一定將這份錄像看過一百遍以上了,因為,那是她的媽媽啊。
「沒關係,我們再來看下當時的具體情況吧。」我將鼠標放在視頻的播放進度上,選擇好了時間段。
從三點二十七分第八秒開始,一直到三點二十七分三十二秒。我看見了一個穿著白色洋裙的女人,從監控錄像的底下,不急不緩的出了大門。她是林馨。
這段視頻真的不長,一共二十四秒,但我卻分明看見了鄭青芸的眼神在這段時間裡變化了很多次,有愛意,有想念,有悔恨,有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其實對於這個從小沒有父親陪伴的女兒來說,更多的依賴都放在了母親的身上,但母親的突然失蹤,一定給她帶來了很多想像不來的傷痛吧。
我定定的看著屏幕上那個白色的身影,想像著當時的樣子。她到底是因為什麼要出門,又是因為什麼而再也沒有出現過?一身白衣的她在那段錄像中也很漂亮,我是打心裡在誇這個女人,但越是誇耀,卻越讓我心裡不安,那個不是人類的猜想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蹦到了我的腦海裡。
沒有線索,沒有嫌疑人。跟眼前的案子一樣。在反覆看了十幾遍這段二十四秒的錄像以後,我也忍不住下了這樣的一個結論,但越是這樣的結論,越能帶給我不安的情緒,果然兩個案子是有關連的吧。
「還有麼,別的錄像?」我有些無力的問道,那種感覺就像是你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解一個高數題,正當你感覺快要解答出來的時候卻突然卡殼,急得抓耳撓腮卻怎麼都繼續不下去的感覺,真的很失敗的感覺。
「有的,不過,很短,只有兩秒而已,是在我家旁邊一個轉角的監控攝像頭拍下的,一晃就過去了。」鄭青芸拿過鼠標,然後點開了旁邊的另外一個視頻文件。
那是一段很短的視頻,跟她說的一樣,整個視頻只有十秒左右,而她的母親出現在上面更是只有短短兩秒都不到的時間,能夠看到的只是她母親從家門出來,然後一轉眼就走過拐角,消失不見,應該是走向大門了。
我依然設置了重放,這個短短十秒的畫面猶如GIF動畫一樣不停地在我眼前重放著,有些詭異,一個白色洋裙的女子不停的出現消失。而我注視著她身邊的每一個細節,沒有人跟蹤,沒有特殊的聯繫方式,她就像個普通的逛街女人拿著一個小包一樣上街去了而已。僅僅只是這樣麼?難道我之前的推理全部都是錯誤的,還是我將這件事想的太過複雜了,她僅僅是在逛街的時候遇到了什麼事故,比如搶劫,比如殺人,然後永遠的死在一個別人不知道的地方?
不對,真相不應該是這樣才對。如果真的這麼簡單,那麼卻會有更多的地方解釋不通了。
等等,將這兩件案子串聯起來的關鍵,關鍵是什麼?一個東西在我的腦子裡一劃而過,我彷彿抓到了什麼,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那就是種想撓癢卻完全不知道癢的地方在哪的不爽感。我渾身難受,整個人因為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渾身不對勁,但此刻我的腦子卻沒有停止運轉,不停的思考著。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覺得這個女人詭異?因為她不會老,因為過了十多年她的樣子卻好像完全沒有變化過,就像——
就像一個芭比娃娃一樣。
對了!我頓時回過神來,整個人突然一下從沙發上蹦躂起來,將旁邊的鄭青芸嚇了一跳。是啊,是娃娃啊,死者屍體被發現的時候身體周圍埋著的那些娃娃,還有他房間裡的那些不知道原因出現的娃娃。這些娃娃,詭異的出現在了每一個不該出現在的地方,現在更是出現在了——。我按下了電腦上的空格,暫停了這個錄像,然後指了指裡面的林馨。
「怎麼了,有什麼發現麼?」鄭青芸也有些激動,她剛才被我突然的一下嚇得不輕,不過她也知道我發現了什麼東西,所以定定的看著我手指向的那個地方。
「看出來了麼,那是個什麼東西?」我仔仔細細分辨著那樣東西,因為模糊容易看錯,甚至看不出那是個什麼東西來,但是現在我先一步知曉了那個東西是什麼的情況下,就能很肯定那是個什麼東西了。原來,從一開始不瞭解情況讓所有人對這個東西有些誤解了啊。
青芸堆著我指的東西發了一會呆,然後奇怪的問道:「那不是一個手提包麼?有什麼奇怪的,我母親她可能是去——」聲音突然戛然而止,她自己也呆住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過了一會她才突然地大叫起來:「這不是手提包,這是,這是——這是一個狗熊娃娃啊!!!」
我重新打開了剛剛那個小區大門的錄像,時間重新回到三點二十七分,然後將視線定格在了林馨的手上,果然,雖然因為角度的問題,那個娃娃沒有完全暴露在攝像頭下,但是再聯繫起前一個錄像以後,林馨手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已經不用再證實了。